五月八日,陽光燦爛的日子,即便是長假結束了,也未見潞州這座躁動的城市平靜下來,依然是車如流、人如織,忙忙碌碌地開始着新的一天。
英雄東路驢‘肉’香火鍋城,暫停營業牌子仍在,事實上從放出來就再沒有拿開過,屈指算來,後竈熄火已經第九天了,廚師班的人跑了一半,風聞驢‘肉’香要整體出售的消息後,服務員也跑了一半,現在用工緊張,招人沒那麼容易,跑人可快得很,更何況是大飯店訓練有素的服務員。
這一日一大早領班就開始通知人,到了上班時間都沒來夠平時的一半,即便沒有欠下大夥那點可憐的工資,可安排打掃衛生幹活,仍然是一個個病懨懨、懶洋洋的,誰可能想到,紅極一時、長盛不衰的驢‘肉’香,怎麼說轉手就轉手呢,就即便來的,也開始盤算着日後的出路了。
至於爲什麼要賣,那傳聞就多了,有人傳說廉總欠的債不少,要還了抵債;有人傳說幾家股東合不來,合夥生意嘛,遲早要散夥;當然,風頭正勁的傳說是因爲一個人的緣故,比如這時候,靠窗擦玻璃的一位厚嘴‘脣’,明顯就是話癆特徵的一位保安就和幾位男‘女’服務員擺活了,就聽他扯着:“……非賣不可,知道那個往咱們‘門’口倒醋的傢伙麼?廉總找人幹了人家一槍,他怕人家回來報復。知道人傢什麼來頭麼?西城都禿子都管人家叫哥,黑澀會的。”
“倒點醋不至於打人一槍吧?太過分了。”
“什麼呀,這酒店原來叫驢苑酒樓,本來就是人家家裡的,我聽說,那家是被廉總這一拔趕走的。”
“那也未必能報復得了吧,我聽咱們驢‘肉’香能賣一億多,大家先等等看,說不定誰接手了,還得用咱們這幫老人。”
“你想吧,還沒準給改成公廁都不一定呢。”
“喂喂,聽我說,據可靠消息,給咱們‘門’口倒醋那傢伙姓單名勇,去年在八一廣場打羣架,他一個能幹十幾個,我聽我一個發小說啊,去了一個防暴隊才把他們制住……結果廉總幹了人家一槍,你說這傢伙,不得回來把他們喀嚓一傢伙,媽的,上個月扣了我一半獎金。”
衆人鬨笑一堂,這明顯是帶着‘私’怨的情緒,不過此話也撩起了大家的興趣,對於屌絲的逆襲、草根的崛起、弱勢的翻盤,同是草根的總是有那麼一種狂熱的期待,畢竟勞資雙方天生怨家,現在又快失業了,巴不得出事呢。
不過期待馬上被打破了,那位厚嘴‘脣’的話癆站在窗臺上不經意回頭了,我‘操’了一句,衆人伸着脖子看,都凜然了,來了三輛標着“潞衛”的車,保安公司的運輸專車,車一停,三隊保安魚貫而出,個個整裝持棍,如臨大敵,而且不像平時看‘門’那些鬆鬆垮垮的懶漢,個個‘精’幹強壯,看樣是把‘精’英全拉出來了,這些保安從‘門’口開始自動分隊,守‘門’的、守廳的、守樓道的,直上四層,一時間趿趿踏踏的腳步聲經久不絕,來了不少,有人數了數,有四五十人。
沒人說話了,都垂頭喪氣地各幹各的,看這樣應該是大局已定,誰不服氣想折騰,那叫:找刺‘激’。
這麼多‘花’錢僱的保安,揍你一頓,說理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公司老闆都會這麼幹了。
四層,飯桌全部清空了,領班帶着服務員在往牆上鑲着照片,在掛橫幅,在拉着線量着杯距,一臺偌大的圓形會議桌上,簽字的甲方雙方按座位已經排好,只等着最後的簽約儀式開始。
九時許,從車上下來的廉家父子看到現場,‘門’廳兩排十名保安,背手而立,個個‘精’勇彪悍,面無表情,似乎曾經找到曾經的當把反貪局長的感覺,一下子讓他覺得躊躕滿志,心安了不少,不過像是神經質了一樣,又不確定的看看四下的環境,是不是有人埋伏着,他心裡暗罵着,這些天包括他在內的驢‘肉’香員工都快被嚇成神經病了,總怕有人上‘門’鬧事。
“爸,這邊……”廉捷殷勤地邀着父親,老爺卻是揹着手示意等等,他也在看,廉捷小聲道着:“臨時了聘了五十名保安,都是潞州安衛的‘精’英,經理向我保證了,誰敢在他保的地方鬧事,他負全責。他們有公安背景的。”
“嗯,還行吧,不過小心點,那可是個膽大包天的主,現在連望京和重光兩人的下落都不明,說不定真是出什麼不測了,這個是非之地,看來不能久留了,昨天晚上你媽電話裡說,田廳因爲紅魁的事到現在騎虎難下,瞅他那位置的人可不少,這事出得,說不定省委顧及影響,得把他調離原職呀。哎……”老廉嘆了口氣,這年頭真不好‘混’,網絡的暴力有時候比刁民還厲害,天價煙、天價表、天價腰帶都足以把個一省大員搞得手足無措,何況是瘋傳的開槍‘門’事件,現在老田快被唾沫星子淹了。
這事卻是因廉捷而起,他沒敢吭聲,一直以來父親對他很溺愛,很少苛責,這次也是,只是嘆了口氣而已,廉捷轉移着話題道着:“爸,後續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對方雖然打着四海商貿的名稱,可肯定缺不少秦軍虎和李鵬宇的參與,是咱們的老冤家了。”
“呵呵,他們就有膽針對我,也沒膽針對樑董,更何況冷庫已經歸還到秦軍虎手中了,連凍‘肉’款陶成章和錢中平也斥出了一部分,他沒有理由再啓恤了。再說他現在身份敏感,處處受掣肘的是他。要是付款上有了問題,他也照樣沒好。”廉建國輕聲道着,權力的平衡和制肘被他用在生意上,看來效果不錯。
第一位來了,是孫存智,這是位應聲蟲,廉家沒有爲難,打着哈哈到場了,錢中平隨後到場了,對廉家風子點頭哈腰,這‘奸’商,廉家父子都懶得搭理他。第二拔來的卻是陶成章和吉秋山,兩位如喪考妣的下車,還有陶芊鶴陪着,攙着父親,惺惺作態而已,只能惹得廉家父子嗤之以鼻了,走到‘門’廳時,廉建國笑‘吟’‘吟’地,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問好着:“來了,在四樓……老陶,咱們認識有些年頭了,散夥飯不要帶着情緒啊。”
“呵呵,我怎麼可能有情緒,好歹還有5%的養老份呢,謝謝廉局。”陶成章軟軟地道了句。和妻弟、‘女’兒一起進去了,妻弟吉秋山倒是想得開,來時路上早勸了姐夫半天了,舉例說他老家那‘私’人煤礦,政fǔ說停就停,說收就收,血本無歸的多了,驢‘肉’香掙了這麼些年錢,相比之下,已經不錯了。
說是想得開,其實他一進‘門’看着富麗堂皇的大廳也忍不住有點可惜。在這個地方,對陶成章卻是感情最深,也最難割捨的,他沒有上樓,徑直進了後廚,看着潔淨一新的水臺、案架、火竈,像看着自己的兒‘女’一樣那麼留戀,幾位打雜的,還沿襲着舊時的稱呼,叫着陶總,印像中,這位謙和的陶總比後來的廉總要強上許多,在員工中的口碑不錯,最起碼沒有剋扣了獎金工資,沒有‘逼’你加班加點過,這年頭,有這樣的老闆,已經算不錯的了。
“你叫……祁福生?”陶成章走過‘門’口時,一位拿着笤帚的服務員,胖乎乎的,有點傻樣,憨笑着點點頭,陶成章無言拍拍小夥的肩膀道:“不用掃了,早點再尋個生計幹吧,以後沒有驢‘肉’香了。”
一言而出,陶芊鶴攙着父親的胳膊,心裡同樣的難受,這個店訖今爲止,在父親手裡經營了六年,六年間,從一個不到五十桌的小店,發展成了品牌價值估值三千萬、資產過億的飲食旗艦,這其中付出的多少艱辛,是常人無法想像的,最起碼滿臉的皺紋和鬢白的霜發就是明證,父親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老得多,那是累成這樣的。
可累也是終究爲別人做了嫁衣裳,昔日的大股東被蠶食到只剩百分之五的股份,又能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了,也許心結不在錢上,而在於看着辛辛苦苦事業要毀於一旦,而創建他的人卻無力挽回,那是最讓痛心的。
“爸,走吧。”陶芊鶴輕聲道着,喚着沉思的父親。陶成章慢慢扭過了頭,看到了李玫蓮的一行人滿面‘春’風的到來,他道了句:“走吧,老爸的時代結束了,成也官商、毀也官商,他們最終也逃不過身受其害的結果。我希望報應來得再快點。”
三人,邁着沉重的腳步上樓,和煦的陽光灑滿了廳堂,作爲股東中最沒有發言權的一拔,他們揀着最下首坐下來,陶芊鶴喊着服務員,先看着父親吃了片‘藥’,嚴重的腦神經衰糾纏陶成章很久了。
樑昆驍董事長是最後來的,就像所有的壓軸戲都得放到最後開場一樣,雖然是僅僅作爲第三方來的,還是受到簽約雙方的追捧,衆星捧月般地把樑董迎上了四層,廉建國和作爲另一簽約方代表的李鵬宇分別在主客坐定,看到同來的最後進來的秦軍虎時,陶成章和錢中平心咯噔了一聲,好容易才壓抑住了驚恐。
開始了,樑昆驍致的歡迎詞,廉建國當衆宣讀的驢‘肉’香股東決議以及將整體出售的簽約內容,等着邀請的公證處人員到場便可正式簽約。
這場簽約準備雖然倉促,但卻很充分,看來是要一攬子解決所有問題,宣讀的間隙廉建國掃了眼衆人,他覺得從商的感覺也不錯,就像當年大權大握的時候一樣,能把握住局勢的,永遠是少數人。
他朝樑昆驍笑了笑,對於自己在危急和敏感時間的選擇,他非常得意。
………………
………………
開始了,‘門’口虎氣森森站的十名保安突然間發現了恐怖的事,街兩頭洶涌而來成排了漢子,捋着袖的、光着膀的、挽着‘褲’‘腿’的,相向而來,眨眼間在驢‘肉’香的‘門’口停下了,兩對一、三對一,胳膊叉在‘胸’前,一言不發盯着保安,圍着看‘門’的,保安萎了,純粹挑恤的眼光,這麼多悍人,可不是腰裡那根橡膠棍能解決問題的,再一看人越來越多,都萎了,眼睛遊移着,連步話都不敢拿。
‘門’口一釘,後面的長驅直入,一行人一言不發,如入無人之境,遇者紛紛迴避,但有保安,不是被不善的眼光釘在原地,就是手裡步話被人伸手拿了,濃重的潞州鄉音來一句:“兄弟,辦點‘私’事,別冒頭,千把塊工資架不住拼命。”
這話管用,知道驢‘肉’香多事來了不少保安,可現在看來,還是杯水車薪,趿趿踏踏往樓上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清一‘色’的村民打扮,所過之處,飄着濃濃的汗腥和土味,眨眼間塞滿了從‘門’到樓上的通道,來了怕不得有三兩百人,幾十名保安,被這些人淹沒了,稍有不服的,馬上被扭着胳膊、卡着脖子,捂着嘴通通通幾記老拳,老實了。
嘭聲‘門’撞開了,一名保安驚慌的指着身後,向着談笑風聲的簽約方緊張地解釋着:“來來來……來了,攔不住。”
“誰來了?”廉捷騰地起身,訓斥了句。
“我!”有人踏着步子進‘門’,一衆心裡一沉。
我,這一聲打破了淡笑風聲的氣氛,空氣爲之一凝,衆人爲之一愣,都知道是誰,唯有秦軍虎爲之一喜,他回頭,正看到了單勇進‘門’。
是單勇,面部平靜的踏進來了,背後還跟着一矮兩高,平靜得就像走回自己家‘門’一樣,不過像有一種懾人的氣質一樣,全場鴉雀無聲,他拍拍那保安的肩膀安慰着:“去吧,沒你的事,完事我們馬上就走。”
保安緊張地,退出去了。站着的廉捷突然發現就自己站起來了,尷尬地站着,帥帥的白臉有點扭曲,又不好意思坐下示弱,乾脆硬着頭皮問着:“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哈哈……”單勇揚頭一笑,隨手掏着張複印的舊件,往桌上會議桌上一扔,忿忿不平地沉聲說着:“我來幹什麼,我相信你們都知道,六年前,你們中間有人‘逼’着我父親簽下了這份轉讓協議,不但其中標註的二十萬轉讓費只付了五萬,連協議規定的未到期房租也昧了,雖然你們幾經裝修擴建,可改變不了這裡曾經是驢苑酒樓的事實,後廚的竈火、水臺、案架,甚至連廚具都是當年的物品,我就想問問,如果沒有履約,是不是你們這幾位所謂的股東就不是合法的;我還想問問,即便就不說錢的因素,你們堂而皇之地擺這麼大譜,賣的是訛來、搶來、奪來的店面,天下還有比這個更無恥的事嗎?”
單勇的表情凝結了,這是很多年都想問的話,一吐‘胸’中的濁氣,憤怒中帶着快意,他知道,如果不是用這另類的辦法,自己一輩子也和這些人坐不到一張桌上,一輩子只能看着別人官冕堂皇而自己忍氣吞聲。
可今天,吐出來了,他盯一位,那一位就下意識地移着目光,都躲閃着,好像不是躲避目光,而躲着那件不光彩的事。
“誰來,解釋一下,對了,今天的乙方,和這樣的人合作,你們心安嗎?如果不合法,你們買回去的可是贓物?”單勇喊着,瞪上秦軍虎,這貨倒有點幸災樂禍,一副笑眯眯作壁上觀的樣子,這顏面掃得,怕是連樑董也難看了。
方萬龍看着廉建國,廉建國自恃身份,當然無法站出來和這樣的小痞罵街,看了眼兒子,廉捷拿着單勇扔在桌上的合同,粗粗一看,沒錯,這是當年方萬龍出面和單勇父親簽定的協議,當時純屬空手套狼,沒想到能經營得這麼好,所以連該付的錢都賴了。
不過,他笑了,笑着把協議一‘揉’,往地上一扔,不屑地道:“太遺憾了,就欠你的錢,也過了追訴期了,當年簽字你看清楚,是方萬龍,而現在驢‘肉’香的董事你也看清楚,是我,我朝你說得着嗎?”
高人一等的盛氣凌人,廉捷在自恃這麼多人的場合他不敢胡來,嗤鼻了句,單勇斜着眼覷着罵了句:“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你比你爸還無恥,比方萬龍還不要臉。”
廉捷那受得了這種粗口來,面紅耳赤的喊着:“保安……保安,報警,把他轟出去。”
沒人動,也沒人應聲,今天是個非暴力搶灘動作,就盯着‘門’、擠着樓梯,來的保安都被擠得龜縮在角落裡,怕是沒人聲援了,一絲不詳的預兆掠過心頭,廉捷擔心要出意外了,眼看到手的合作又要‘雞’飛蛋打了,他咬牙切齒地道着:“我警告你,單勇,你今天要讓我難過,改天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呵呵,你覺得我敢來,還他媽在乎你威脅一句。”
單勇不屑地呸了口,把廉捷嚇得後退了一步,就見得單勇瞪着環坐諸人,眼瞪着,多年積鬱的怒氣上來了,一字一頓地問着:“看來沒人理我是吧?你們欺我、害我、侮我、甚至想致我於死地,難得真以爲,老子個平頭百姓就拿你們沒治嗎?………人在做,天在看,‘摸’着你們的良心問一問,你們害得我差點家破人亡,就沒有一點愧疚嗎?……啊!說話呀,不是他媽都是‘挺’牛‘逼’的嗎?現在怕了?”
一啊吼聲,廉建國驚得兩肩直聳,他看到單勇的眼神在盯他,側過頭,嘟囊莫名其妙,彷彿根本不識此人一般。掏着手機,拔着電話,不用說,是拔110了。李玫蓮自恃認識單勇,想站起來勸一句,卻不料被他哥哥拽住了,手下桌下悄悄地擺擺手,示意別管,今天的怕是無法善了了,他瞥眼瞧了眼同來的幾位,都萌生退意了。
“喂,110嗎,有人在我們這搗‘亂’,對,很多人,驢‘肉’香火鍋城……好的,我叫廉建國,我就在現場。”
廉建國對着電話說完,啪聲把手機重重扣在桌上,面無表情地正襟危坐,領導的威風十足,他根本沒把單勇放在眼裡,站着的廉捷不屑地看着單勇,像看笑話一般。
人家不跟你說,跟你說不着,讓你去跟警察說,老一套了。
單勇同樣不屑地瞥了廉老頭,卻對着廉捷道着:“別指望警察,今天沒人救得了你,我不和你們玩什麼遊戲規則,今天的規則由我來定。廉捷,既然要賬輪不到你,那你欠我一槍,你準備怎麼還?”
說着眼睛冷森森瞪上來了,廉捷一陣心虛,眼光閃爍着,硬着頭皮道着:“莫名其妙,有什麼話和警察說去,和我有什麼關係。什麼槍不槍的?”
“既然敢做,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嗎?無恥和卑鄙可救不了你。”單勇的聲音越來越惡,越來越冷,想起了槍口下逃命的種種,他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廉捷突然間感覺到了一絲恐懼,在他驚恐地要喊出不對來時,單勇兩隻像狼一樣的眼睛盯着他,雷霆叱喝一句:
“獸醫!”
‘門’口堵着三位中,最不起的那位瘦矮個子中年男‘揉’身而進,廉捷驚恐地看到了那人手裡的東西閃着亮光,還未來得出口,那人的揪着他前‘胸’,噗哧一聲,在場的人下意識地一個‘激’靈,看到了明晃晃的刀身刺進了廉捷的‘胸’前,廉捷身前弓睜着驚恐的眼睛,看着‘胸’前留着的刀柄,血‘色’殷了一片。
譁聲,一圈人全站起來了,後背登時怵然發麻,全身發冷。
噗哧……那獸醫,呲着煙燻的黃牙,猙獰地笑着,又是一把刀,刺進廉捷的肋間。
空氣凝結在這濃重的血腥味裡了,廉捷的喉嚨像被卡住了,唯餘驚恐的眼神看着狼顧的單勇,看着自己身上的刀柄,手吃力地向父親伸着,斷續地說着救…救我…然後咚地跪地,那猙獰的刀手擡‘腿’一踢,他像截木樁一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胸’間的兩把刀柄兀自晃着,殷着鮮紅、紅得怵目、刺眼的血……
“我說過,今天的規則我來定……恭喜你啊,老廉,你絕後了。”
單勇的眼神此時看起來是那麼的惡毒,把彎腰把合同紙揀起來,撫平了,此時衆人才注意到廉建國異樣了,手撫着椅背後,氣喘着,指着單勇“你……你……”
說不出下文,悲嗆地、痛苦地幾‘欲’失聲了,眼看着兒子倒在面前而不能伸手,幾乎‘逼’得他目眥俱裂,嘴‘脣’翕合着,臉上白如金紙。單勇卻在惡毒地說着:“別瞪我,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我可沒殺人……你看到了,假手與人害個人多容易,就像你個老匹夫一樣,幹了壞事,都不用自己負責。今天你兒子的死,負法律責任的,都不會是我。”
淡淡的聲音,彷彿有某種魔力,聽得在場的人脊背生寒,那刀手臉上濺着血,廉捷的血,他朝廉建國呲着牙‘陰’森森一笑,廉建國終於支撐不住了,顫抖的手一鬆,呼咚地栽倒在地,痛苦的扭曲地着身體,伸着手,在他的旁邊是方萬龍,方萬龍驚懼地不敢攙他,另一邊是陶芊鶴,陶芊鶴給了厭惡的一眼,她不害怕,反而在她的心裡泛起莫名的快意。
扭曲着,呻‘吟’着,聲音漸漸弱了………
怵然而立的一圈人,緊張地看看單勇,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爺倆,這個結果恐怕是誰也始料未及的,最恐懼是那位拔刀下手的,稀疏的頭髮,滿臉疙瘩坑窪的臉,每每呲牙一笑,總讓在場的心懸得老高,單勇踱着步,在樑昆驍的面前停下了,伸手,拿起了他面前的協議,翻了翻,啪聲一場,不屑地道:
“今天沒甲方了,在座的乙方是不是就沒有必要留下了,難道樑董當個兇案現場的證人?”
一言驚醒夢中人,樑昆驍一擺手,乙方几位,小心翼翼地離開座位,側身,繞着躺在地上的廉捷,噤苦寒蟬地離開了,起身最晚的秦軍虎卻是慢悠悠的最後一個離開現場的,臨時走,他不屑地看了躺在地方的廉家爺倆一眼,又報之以單勇一雙欣賞的眼光,欣賞中,或許還帶了那麼點可惜。
他沒看錯人,只不過還是小看了,單勇不但狠辣超過他的想像,那血‘性’更讓他覺得挽惜。
‘門’閉上了,陽光升得更高了,廳堂裡白瘮瘮的一片,躺在地上的兩個人靜靜地,臉部的表情扭曲着,說不出的恐怖驚懼,此時單勇的臉‘色’無論多麼謙和、多麼平靜,看上去都讓與座的怵然心驚。
他坐下,沒人敢坐,他一揚手,獸醫隨手一‘抽’一甩,奪一聲,又是一把幾寸長的刀釘在會議桌上,刀把上的紅纓嗡嗡直動,‘豔’似鮮血,單勇環伺了一圈,看過陶成章、看過陶芊鶴,看過孫存智,又看過並不熟悉的吉秋山,又看到臉‘色’鐵青的方萬龍,他一言不發,最後一眼,釘上了兩‘腿’抖索的錢中平。
錢中平迎着那雙目光一緊張,兩‘腿’間溼跡越來越大,撲通聲,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