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白色的奧迪緩緩地停在潞州大酒店的側門之外的停車場,下車的田學山教授鎖着車門,看着愛車停在幾輛起亞、普桑、帕薩特之間顯得格外出衆,忍不住泛起幾分得意之色。提提整潔一新的衣領,邁着老闆步子向酒店門廳走來。
愛車那是身份的標識,肥肚那是有閒階級的標誌,再加上一頭齊領的長髮,又憑添了幾分藝術氣息,這形象走到那,誰也不敢把田教授和以前潞院教音樂的窮老師掛起鉤來,進門功夫門童很謙恭敬了九十度的大躬,田教授卻是看也不看一眼,直朝着約好的座位看去。
人來了,一位穿着入時,神情惶惑,眼神頗不自然的中年人,正坐在臨窗9號位置,一般情況下,兒女不咋地,家長都這慫樣。田教授徑直上前,隨意地問着:“是竇先生嗎?你打電話約我?”
“哦,田教授是吧,眼拙眼拙,請請……”對方好不謙恭,直請着田教授坐下,近看這位約自己的中年男一副肥臉泛油光、眼睛放亮光的樣子,田學山知道又來好主顧了,以自己和各類家長打交道經驗,但凡這類都是爲兒女捨得出血的主。
落坐下,服務員上來,那請客的好不闊氣,點了份童子雞、溜魚片、驢肉香加上一份素菜也是價格不菲的素三珍,饒是田教授很客氣,那姓竇的家長又加了兩份鮑魚米飯,一瓶五糧液這纔打發走服務員,然後是恭敬給田教授倒水。
幾眼過後,就點的這菜,差不多對對方的身家有個大概的判斷,田教授未等這家長開口,隨意地問着:“孩子考了多少?”
這一問,喜歡成難色一臉了,田教授趕緊勸着:“沒事,和我不必要見外,要能考上,都不用找我不是?”
“考了三百多分,連藝術類都不達線。”竇家長喃喃輕聲道着,有點怕丟人似的。
這類望子成龍把兒女望成蟲的家長,田教授可見多了,見怪不怪了,笑笑道着:“那就有點難了,去年考藝術類的合格證了麼?”
“沒考,娃啥也不會,就知道搗蛋……我尋思,再補習一年還沒準啥個情況呢,倒不如早走一年,早出來一年,咋個也是糟塌錢……田教授,這是娃的准考證號和資料,在九中323班,叫竇詩爾……詩人的詩,爾雅的爾,教授您看……”家長好不客氣,直把兒子的資料往前遞,一看那長相肥嘟嘟的一個傻蛋樣,和爹這蠢蛋樣倒是相映成趣。
這個時候,就漸入灰色正題了,雖然和以往的沒有什麼區別,田學山還是保持了警惕沒接資料,隨意地問着:“竇先生,你兒子這分數有點太低了,達不了線,提檔難呀。”
“咂,田教授,要不來拜您這高人來了。”家長道。
“呵呵,我是什麼高人。”田學山謙虛了句。
“是,肯定是,我是千方百計才約到您吶。這事還是你們學校夏胖子夏明堂告訴我的,我是搞水產批發的,和老夏關係不賴,幾個月前就說了,我沒當回事,誰可知道這臭小子能考這麼差……”
“老夏可出事了。”
“那算點什麼事,不就點假冒僞劣麼,花倆錢就擺平了,就是生意丟的可惜。”
“呵呵,那倒是,現在社會就這個樣子。”
“對……就這個樣子,其實咱混這麼多年都懂,您就說吧田教授,我這娃,走大學得花多少錢?您開個口,我就地給錢,我都聽老夏說了,這事找您辦,沒錯。”
沒錯,通過第三方渠道招生,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那個城市也不缺吃這碗飯的,竇姓的家長極力暗示的事也很淺顯:錢不是問題;暗示認識老夏的原因是:咱是熟人,不會往外說滴。
幾句聊着,飯菜上來了,兩人都沒心思嘗,這一番話拉近了距離,也打消了田學山的顧慮,笑着倒了杯酒說着:“看得出竇先生是實誠人,既然都是熟人,咱們也不見外………藝術類招生不達線,多掏三萬塊,能湊合進潞院的藝術系,分班嘛就無所謂了,反正到時候有畢業證。不過前提是得是這一類的招生,您這兒子可連藝術類合格證也沒有啊,這就難辦了。”
“要錢的問題,就不算難辦。其他問題才叫難。田教授,您說我這是真沒辦法?”家長問。
“有,不過得比計劃外招生再多加兩萬,入學後就和其他學生一視同仁了,其他費用不在此列。”田教授道,無非是價格的事。
說得夠淺顯,標的出來了,就是多拿五萬塊入學而已。
“哦,那成。”家長眼睛一亮,翻着隨身的手包,田學山眼瞄了瞄,厚厚的一摞錢,卻不料那家長數了數,只有三墩,這倒好辦,興奮而且神秘地湊上來跟教授說着:“田教授,您稍等,前頭就提款機,我今兒就把錢給您,別人我信不過,我信得過您……兒子的事就拜託了,稍等啊……”
“這……別急呀,別這麼客氣。”田學山笑着,可不料家長能情急成這樣,勸都勸不住,急匆匆地出門提款去了。
又是一單唾手可得的收入,估算着自己能從中提到多少,那自然是大部分是自己的了,田教授笑着就着酒嘗着幾味適口的小菜,忍不住心花綻開了。
十分鐘,人沒回來,田教授有點笑不出來了,覺得那兒似乎不太對勁……
二十分鐘,人還沒回來,田教授覺得更不對了,和以往相比,這單生意談得太順當了,一般情況都是通過熟人中介,否則無法取信於家長,畢竟是掏錢的事,可這一次三言兩句就要給錢,太過草率了,剛剛光顧着想到手的錢,卻把這點忽視了,可又不至於呀,誰閒着沒事還把自己請麼這兒點的菜都沒動筷,圖什麼呢?這時候,他倒寧願相信是自己多疑了。
話說人生像鬧劇,咋看咋詭異,半個小時,都吃飽還沒見人,田教授坐不住了,這纔想起拔手機,關機了。
還真是被涮了,田教授好不鬱悶。起身時,服務員早把賬單遞上來了:“先生您好,一共是兩千四百三十二元,不要發票可以優惠的,您這邊請……”
好在涵養頗好,隱忍未發,只當吃個啞巴虧,此時還沒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走了幾步,田教授蹙眉喃喃着:“竇詩爾……竇詩爾……詩、爾……逗死爾…!”
猛地靈光一現,畢業是教授不是禽獸,思維水平還是有點,猛地脫口而出:“逗死你!這個王八蛋誰呀?怎麼涮我!?”
感覺被涮的田教授爆了句粗口,引得服務員側目,好不訝異地看着這位衣冠楚楚的“逗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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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街外,竇姓的家長左顧右盼,此時到了上下班的高峰期,估計是車堵了,來遲了,一輛紅色的mini來時,那竇姓家長笑吟吟地把包從車窗遞進去,然後一隻玉手直捻着幾張百元大鈔,一個交換,車走人也消失了。
車裡,臭腳趙向陽翻着包,看看那找的槍手,笑着問道:“款姐,那兒找的這老闆蒙老田,挺有型的啊。”
“呵呵,我親戚哥手下一大師傅,人長得排場吧。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伕,這伙伕扮大款,一般人他還真瞧不出來。”
趙向陽翻着遞回來的道具,錢是假的不用說了,再一看粗製的准考證哈哈笑了,指着照片道着:“我說款姐,這不雷哥高中時候相片麼?瞧那時候可比現在還帥。”
假的,都是假的,宋思瑩也笑着說是單勇的餿主意,倆人手忙腳亂拉着包裡連的線,看看收穫如何,連線插到電腦上,清晰的對話畫面出來,連田教授臉上的汗毛都錄得清清楚楚,聽着田教授爆着秘辛,一聽得白交五萬,倆人都是咯噔一驚,跟着趙向陽眥得眉眼笑到一塊,直指着電腦道着:“厲害厲害,我說這些狗屁老師怎麼一個比一個拽,敢情這灰色收入高了啊。”
“可不,要不憑什麼買奧迪呢。”宋思瑩道,話裡卻是有點羨慕,收着東西。趙向陽有想法了,直唆導着道:“款姐,就這錄像,咱回頭賣給老田咋樣?要五萬,他不敢還價。不買咱給了捅出去,坑死他。”
“你個蠢貨,纔要五萬,你讓他幫着走幾個學生,你算算能收多少錢?”宋思瑩又看到另外的商機,一省得如此,聽得臭腳好不佩服,直豎大拇指,還是款姐有經濟頭腦。
一個搞掂了,果真是貌似最難的,卻是最容易的,連宋思瑩都沒想到這麼簡單而且容易,看來錢迷心竅的人弱點最好抓。僅僅是設計了一個想通過非正當渠道讓兒子上大學的事,就把田學山套進來了。
車停到路邊,給單勇打了個電話,彙報了一番情況,效果如何自不用說。打完電話,宋思瑩倒奇怪地自言自語着,怎麼什麼黑幕單勇就都知道?
女人的事就是麻煩,看看時間尚早,宋思瑩找了家美容院做了做頭髮,讓趙向陽在車裡等了兩個多少小時,吃了好幾個蛋筒冰激凌才見得款姐悠哉悠哉地出來了。
快到晚十八點了,接下來,接下來,是對付姓郭的那位老帥哥了,趙向陽只知道要給他製造麻煩,讓家裡那胖娘子和老郭內訌,不過詳細細節他也不甚清楚,反正是湊熱鬧來了。
此時就見宋思瑩整整情緒、撫撫胸口、咳了幾聲、找找感覺,警示着趙向陽別吭聲。然後就開始了。
你無法一個女人的面容能有多麼千變萬化,趙向陽傻不愣瞪、愕然看着的時候,宋思瑩通話了,登時成了一口少婦思春、很想偷人的語氣電話裡撩拔着:
“喂,郭老師吧……沒錯吧,我是……我是您的學生呀,許絲雨,零一屆畢業的……現在呀,現在在哪兒長子縣一中,這不來潞州逛逛玩玩,想見見我心目最尊敬的郭老師啊……我在鳳凰路酒店,不知道郭老師您有時間沒有?我想請您共進晚餐……哦,對呀,就住在酒店,303房間,對了郭老師,我記得我上學那時候您可帥了,我們女生都把您當白馬王子呢?真的,不騙您……有什麼事?當然有事了,小事,就我個親戚家妹妹今天畢業,您不是答辨委員會的麼,自然是想請您指導指導了……咯咯,真的,就是妹妹,要不我接您去?哦,那好,我等您……幾年沒見了,我真想您………”
啪聲扣了電話,宋思瑩嘴一吧唧,笑歪了。撇了嘴罵了句:“這個老色鬼。”
笑了半晌,側頭時,趙向陽早聽傻了,弱弱地道着:“款姐,你勾引人挺有兩下子的啊,這就哄出來了。”
“哼,你以爲呢,男人都喜歡這調調,咱們學校別看那講師教授一個個人模樣狗樣,誰不揹着老婆勾搭兩女生。”宋思瑩發動着車,趙向陽卻是愕然地道:“那…那什麼許絲雨,也是編的。”
“這個女人還真有,出了名的騷貨,和咱們學校好幾個教授都有一腿。”宋思瑩道,聽得趙向陽又是愕然一臉,邊走宋思瑩邊催着這貨道着:“愣什麼,通知麻桿盯緊嘍,出家門跟着,走一半趕緊通知………”
趙向陽打電話通知着學校裡轉悠守着欣悅小區口的麻桿麻三洋。
麻三洋卻是不怎麼相信,人家教授總不成是豬腦子吧,你隨隨便便叫人家就走?
此時天已經將黑了,窩在街邊冷飲攤邊已經幾個小時了,麻三洋暗暗咒罵着攤上這麼個操蛋活計,一下午沒事啃冰棍冰得牙疼嘴涼而且便意甚濃……不料,異樣來了,小區裡出來輛起亞車,一看車號,驚得麻三洋趕緊地回頭推着自己的山地賽車,一副準備飈車的樣子,蹭蹭蹭跟着車跑,邊跑邊打着電話:
“出來了,出來了,正往回民路上走………”
………………
………………
回民路和鳳凰路交岔口,宋思瑩又在煽風點火了,此時電話裡卻是和一位女人說話,就聽她哀怨地說着:
“師母,我和郭老師真的是真心相愛,您就成全我們吧……我現在在鳳凰山酒店303房間,這是我把我最美好的一次交給郭老師的地方……撒謊,您覺得我有撒謊的必要嗎,他正趕着來見我,他都告訴我了,他說他老婆又肥又醜又蠢,還自以爲是,和你在一起根本沒有幸福可言……要不是當年爲了能留校,根本不會娶你這個肥婆………”
用這些內幕刺激老郭老婆,估計是一針見血的效果,邊唆導着郭啓深老婆,邊吐着舌頭謔笑,示意着樓上,那是讓趙向陽通知樓上的準備。
幾十米外,掛着鳳凰山酒店招牌的門廳很安靜,正主還沒來。不過303房間的包鐵鋼已經坐不住了,焦灼地在屋裡走來走去,門響時,一男一女站在門口,那哥們漢奸頭髮龜公笑容,直指着門口側立的露腿妞道:“老闆,看這位怎麼樣?”
“行,進來吧。”包鐵鋼那顧得細瞧,母的就成。妞一進門,包鐵鋼不確定地問:“喂,安全吧?”
“放心吧,沒兩把刷子,誰敢做這生意,不過這位老闆,我們這兒規矩是服務費您得付給我?放心包您滿意。關上門你們想怎麼玩怎麼玩。”那男人推着門不走,包鐵鋼趕緊地數了n張,約好的價格,揮着手打發着道:“今晚上這妞就住這兒了啊。”
那龜公倒巴不得呢,拿着錢樂滋滋走了。一關門,回頭嚇了一跳,那姐們早把裙子捋下來了,露着小內褲向包鐵鋼勾着指頭,舔着嘴脣、給了銷魂蝕骨的眼神誘了句:“哥,你來呀。”
“喂喂喂……等等,我不是跟你幹這個。”老包急火地趕緊攔着,事辦岔了。這是給郭教授準備的妞,咱可沒時間上。卻不料那妞理解錯了,莞爾一笑道:“喲,看不出大哥挺有情調啊,要不您加錢,咱們玩全套,深喉、冰火七八樣您隨便點。陪你一夜風流。”
“一夜風流!?”
喲,這話多有哲理,老包一下沒聽明白,那姐們解着胸扣笑着解釋着:
“這也聽不懂啊,瘋一夜、流一夜。”
這下明白了,老包趕緊地叫姐們穿上,把情況跟這姐們一說,沒說透,只說哥請個朋友,年紀稍大,臉皮稍薄,不好意思找姐們咱代勞了,一定要把哥們伺候舒服了,那姐們有點狐疑地看着包鐵鋼,可不知道玩什麼花樣,不過收得人家錢不少,這服務總不能不做吧!?
不過這服務也忒難做了,包鐵鋼先是掏着平鏡,給這姐們戴上眼鏡唆着:“我說姐姐,咱得斯文點,我那哥們喜歡文學女青年。”
“對了,咱那哥們是文化人,這什麼深喉、冰火、瘋一夜流一夜的話千萬別說啊,一說他準得扭頭就走。”老包教唆着,生怕接不上火,跟着又拿着了本《小說月報》,直襬到牀邊當道具,唆導着那姐們道着:“我那哥們姓郭,你得叫郭老師啊,他刻骨銘心戀了個女生叫許絲雨,你得叫絲雨,才能引起他的性趣啊……”
“對了,燈光,別太亮了,亮了就沒有調調了……”
老包按照通行設計,給姐們講了一番如何把自己扮成文學女青年仰慕郭老師以至於委身相許的辦法,那姐們聽得好不鬱悶,怏怏不樂了,那知道包夜還這麼麻煩,老包呢,卻也懂得這裡頭的事怎麼個辦法,又數了幾張塞給那妞,那妞倒樂了,其他無所謂了,接了錢媚笑着道着:“沒問題,這麼多錢夠你們倆一起上了。”
“不一起上,我那哥們死要面子,咱一個一個上,他先上……”老包被姐們豪放噎得直凸眼,憋了句,又淫.笑着道:“隨後咱倆玩,成不?”
“您說成就成嘍。”那姐們飛着媚眼,錢一卷塞到鼓鼓囊囊的胸前,好像故意給老包看似的,把胸往下拉了拉,看得老包咧嘴凸眼饞相畢現,伸手摸了把,順手接着電話,說着話趕緊出門,回頭安置了句:“照我說的辦啊,沒事,咱找樂子來了,不是壞人,完事叫上你老闆哥一塊宵夜去。人快來了啊,我在隔壁等着。”
“放心吧,哥哥,保你們倆舒服。”
那妞說話着,給了老包個飛吻,驚得老包嚥了咽口水,關上了門。
快步下樓着,邊走邊憋着笑,幾乎和郭啓深擦肩而過,這位老帥哥正抹着染過的頭髮,意氣風發地進了電梯,老包快步奔着,出了門廳,奔了不遠直鑽進宋思瑩的車裡,三人饒有興致地看着門廳着的方向,聽着麻桿的彙報,出來了,還沒到,不過方向沒錯,就是來鳳凰路了……老包卻說着,那妞浪着呢,這回沒準早真刀真槍幹上了,這兒的小.姐很出名,什麼高難度活都幹得出來。一般人架不住那陣勢,連他自己差點也沒把住。
這聽得宋思瑩卻是不自然了,呸了口,直說老包這幾個貨肯定找過小姐。要不不會這麼輕車熟路,老包拍着胸脯保證,絕對沒有;趙向陽也保證着沒有,直說潞院不掏錢的妞多呢,誰還來這兒浪費錢。不過趙向陽也發現不對了,愕然地問老包,你丫沒找過怎麼知道這兒的活好!?兩人同時笑了,宋思瑩臉紅了,知道這羣人裡沒幾個好貨色,饒是款姐豪放這話題也不敢搭訕。
正臉紅着,宋思瑩一喜,眼一瞪,一指道:“快看。”
來了,嘎然出租車停,一位中年婦女,風風火火奪門而入,不過大家都看清了,是英語系那位胖娘子,郭啓深的老婆,接下來,這一干害蟲不約而同擡頭向三樓的方向看,這時候,倒期待姦情還在進行中,否則那好戲就不夠熱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