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鄉路上了二級路,三十公里的路程用不了一個小時,心事重重的單勇沒有多說話,而那兩位活寶就坐不住了,離城越近越興奮,寶貴吧還跟着村裡送貨的進過城,史根娃這大個子像個山裡的野人一樣,聽那口音,居然還沒進過城呢,一路上樂得跟個小屁孩樣。
“耶爺……這啥車嘛,跑得比驢還快!”
根娃一聲訝異,單勇倒樂了,是一個女人騎了臺花裡胡嗩的電動車招搖過市,經銷商的寶馬、悍馬、大奔之類的豪車在史家村可不少見,可這種小電動還是讓根娃吃驚不小,解釋了兩句,根娃不經意一瞥眼,又驚訝地道:
“耶爺……這樓修得咋跟個大褲衩樣。”
再一看,說是文化樓,塔腳可不像大褲衩像什麼?單勇倒懶得解釋了,直說還真像褲衩。
有這兩活寶在,被史家老爺子拒絕的鬱悶去了不少。駛入市區不遠,送了金威酒店的定貨,看看時間快晌午了,上車說着先回晌馬寨,剛開車,這回不是根娃“耶”了,是根娃和寶貴倆人同時“耶爺”呀亂叫,單勇一瞅,卻是一位超短裙、露臍裝的妞招搖過市,玉臂全露、玉腿露了多半截,白格生生地晃眼,把車裡倆鄉下哥們看得眼凸舌頭直、口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感慨都發不出來了。
“怎麼樣?告訴你們城裡好吧。”單勇逗着道。
“好,這啥都能看見,都不用偷看了。”小寶貴湊上來,這小傢伙有點早熟,對男女之事很朦朧,平時就喜歡和宰驢的爺們一塊聽這調調,一說這個,根娃也傻呵呵樂了,大舌頭含糊不清道着:“就是、就是,比咱鄉下好,咱鄉下婆娘都跟捂了驢皮樣,啥也看不見。”
“根娃哥,那你趕緊掙錢,說個城裡媳婦,鬧洞房也讓我看看脫了衣服啥樣。”寶貴提了個非份要求,聽得單勇咯噔一下子,生怕根娃不樂意,卻不料這哥們豪爽得厲害,直點頭道:“成!讓你們都看看。”
哈哈……這回輪到單勇說耶爺了,大笑了一會兒,任憑這兩活寶對城裡指三道四,此時單勇倒覺得自己的擔心能不能說服根娃這個幫手留下多餘了,別的不說,光城裡女人這些穿着就能對根娃產生足夠的吸引了,說不定不開工資都肯來。
說笑着一會兒上了山,晌馬寨的地方可和史家村差別不算大,停下車,請着兩人下來,指着自己的家門,那兩位來認門的自然是樂滋滋的,不過單勇看到停車場不遠泊了輛標着“城管執法”的電瓶車時,心裡又是咯噔一下,有點緊張地暗道着:不會那個活寶也來了吧?
自打畢業,司慕賢忙着跟着籌備組全市各地跑,雷大鵬也上班了,相互間的來往着實少了很多,不過對這位乾弟弟,相見倒不如不見,指不定他要給你找點什麼事呢。
你怕什麼,什麼還就來,進了門,就着院子裡的水管洗了把臉,喊了兩聲媽,沒人應聲,只聽得廚房裡的笑聲,單勇好奇地奔進來,只見得老媽笑得花枝亂顫,前俯後仰,炒菜的老爸也是樂呵呵,難得見這麼開心的笑容,驚訝問着咋拉,老媽滕紅玉直拽着兒子,沒說先笑,笑了幾回才說:雷大鵬又給領回倆乾兒子來。
“那好事呀,怎麼笑成這樣?”
單勇也笑了,知道雷大鵬除了正經事不幹,幹出什麼稀里古怪事來也不稀罕,說是乾兒子,其實也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叫着親熱,見了親切,好蹭吃蹭喝,老媽一直就嫌獨生子太孤單了,從來不拒絕單勇多幾個朋友。卻不料這回是真稀罕了,不知道來了倆什麼乾兒子,老媽笑個不停,眉眼擠在一塊,愣是把其中的原委說不出來,乾脆不說了,一指門的方向:“看……自己看。”
一轉頭,單勇噗一聲,差點笑倒在地上。
雷大鵬一馬當先出來了,後面跟着倆更胖、更高、更肥的後生,三個人都是城管制服打扮,看這樣絕對是執法如山,肉山的山,三座。三座肉山讓人看得膘悍不已,肥膘的膘。
那三位還沒發現單勇,也愣了,水管口子上,一個一米九的彪漢,另一個雖然縮微了點,不過也有彪漢的雛形了,這號形象慄小力和白曙光倆宅男那見過,簡直像遊戲裡的獸人,哥倆跟在雷大鵬背後悄悄擠眼,雷大鵬卻是認出來了,喜出望外地喊着:“寶貴,小寶貴……穿制服就不認識哥了?我住院你和你姐來的,忘啦?”
雷大鵬把帽沿一斜,哦喲,歪戴的城管帽下,寶貴認出來了,同樣喜出望外地喊着:“大鵬哥。”
說着就撲上來了,摟得那叫一個親熱,史根娃也認出來了,瞪着眼,拽着雷大鵬:“可算逮着你了,贏了我頭驢呢,再比一場。”
“成,我裁判。”史寶貴唆着。單勇一聽,趕緊地奔出來了。雷大鵬心裡着實也有點怵,直拉着根娃道着:“根娃哥,你不要耿耿於懷麼?你喝多了吐了場就沒事了,我住了兩週醫院才緩過來,你是雖敗猶勝、我是雖勝猶敗,要說厲害還是你厲害。”
“不能拼酒,下午還幹活呢,大鵬說得也對,要說體質,根娃你看他能和你比麼?”單勇幫着腔,這倒是,看着雷大鵬一身膘肥,根娃那點不服氣稍稍緩了點,雷大鵬也道着:“咱兄弟幾個聚一塊了啊,喝好不喝倒,來來,蛋哥,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跟你們說的蛋哥,單勇,後面是他兄弟,根娃、寶貴……這是我新收的小弟,慄小力、栗子;白曙光,白肉。”
那兩胖子一見雷大鵬吹噓的蛋哥,說是蛋哥如何如何地英明神武,本有不信,此時所見蛋哥身後跟着這兩位剽漢,心裡那點懷疑早去得一乾二淨,滿臉堆着肉笑,直點頭叫蛋哥。單勇呢,被這仨胖哥逗得早說不上話來了,一個勁樂着。
“來來,都上露臺,單勇,去給拿壇酒來……喲,這是寶貴吧,我可認識你姐寶英,這位……哦,根娃……都上來,乾媽給你們燉只柴雞啊。說好了,吃盡飽,不過別喝多了出洋相啊,說你呢,大鵬,別呲笑。”
又來一個湊熱鬧的,晌馬寨最冷清,每逢有客老媽比自家人還熱情,更何況又來了這多叫乾媽的,三胖子接着菜,根娃給提着酒,雷大鵬喊着乾媽,連小寶貴也受感染了,追到廚房裡伸着腦袋問:“乾媽,我也叫你乾媽行不?”
“行,我乾兒子多了,不多你一個……不過能不當得起呀,你爸同意麼?”滕紅玉笑着答應了,知道這位的來頭卻是最大,都是孩子心性,誰可忍心拂得,本來挺高興,一問老史,小史不屑了,嗤着鼻子道着:“他纔不管我呢,我出來就沒告訴他。”
“啊?沒告訴你家裡……單勇,你給我過來。”滕紅玉喊着兒子,單勇奔過來,老媽吧唧就是一巴掌,指着上樓玩的史寶貴道着:“你把人帶出來不告訴人家長……別以爲我不知道這孩子纔多大。看着個大,年歲才十三了吧?”
“那個,他纏人纏得厲害……我給他家裡打個電話。”單勇笑着道。
回頭想了想,還是給史寶英打了電話,電話裡史寶英自然是不樂意了,不客氣地訓了幾句,單勇直說明天一定安全給送回去,這才罷了。
除了外來的兩座客人,又添了一桌乾兒,親兒子卻是清閒不下來了,幫着廚,大盤的燉雞、大塊切的驢肉、幾樣花色各異的時蔬,一罈子老酒,滿滿擺了一桌以饗來客,就在露臺的遮陽傘下,雷大鵬倒成東道主了,招待得一幫哥們吃喝。
“咋樣,栗子,白肉,說什麼來着,我乾媽乾哥最好客了,啥時來吃都現成。”雷大鵬得意地道,那胖乎乎長得很卡通的白曙光點點頭,直說着:“好好,豪爽,還是雷哥朋友仗義,乾媽更仗義。那像咱們隊裡那些貨,摳屁股吮指頭,看着人都嗝應。”
說着卻是對那個剽悍的史根娃多瞥了兩眼,真想像不出雷哥不但能吃,喝酒都能贏了這號人物,雷大鵬天生的人來熟,一把摟着史根娃又是介紹着:“甭看根娃哥樣子兇,人可善了。他們都驢園的,什麼時候帶你們去嚐嚐全驢大宴,那紅湯鮑汁燴金錢,吃上一回,能想一輩子。”
慄小力聽當小弟居然有這麼多好處,自然是不迭地點頭,豎着大拇指直道着:“那敢情好,其他不成,趕吃一準誤不了。”
“嗨,我說大鵬……你丫都上班了,怎麼還這得性,收小弟?你們倆,他給你們什麼好處了,讓你們當小弟?”單勇端上了一份蔥爆牛肉,笑着問一左一右挨着雷大鵬坐的胖子,那位長相卡通叫白肉的胖子凜然道:“不是小弟,是兄弟……我們心服口服。”
“對,雷哥英明神武,我們認他當大哥的。”慄小力嚼着剛上來的牛肉,捧了雷大鵬一句,這哥倆你一句、我一句,倒把吃夾肉餅認哥的事抖摟出來了,驚得單勇看外星人一般看着雷大鵬。連根娃也不相信地摸摸雷大鵬凸出的肚子,直說比村裡的草包還厲害,了不起。
“看看,看看,不是我瞎說吧,是我的人格魅力影響了他們了。”雷大鵬樂歪了。一說這話,有不明白了,根娃老實巴交地湊上來問:“啥是……人格魅力。”
這一說,兩個有文化的胖子又差點噴飯了。小寶貴在這場合直覺得自己不被捧不爽,直端着碗邀着喝酒,豪爽地請着幾位邊喝邊邀着,改天到驢園我家,我請你們啊……根哥就是宰驢的,咱吃全驢鞭配蒙倒驢。
好好好……雷大鵬帶頭,倆胖小弟助陣,一陣介叫好,這亂得叫一個聒噪,一會兒是你敬我、我敬你,一會就成了你灌我、我灌你了,連招待的單勇也被灌了若干杯。不說別的,就雷哥和根娃那兩人的酒量都看得新收的倆胖小弟咋舌不已,此時倒覺得雷大鵬當這哥是名至實歸了。
單勇放下食盤,笑着直下樓幫着爸媽幹活來了。飯店招待人也好辦,給客人菜多炒點份量,一鍋出來就有待客的了,不期而遇了幾位卻是也飽了口福了,涼熱大小菜十幾個盤碟,等送走了兩桌客人,單勇聽不到那幹狐朋狗友的大呼小叫了,這才上樓趕緊瞧瞧生怕又出什麼事了,一上樓,傻眼了,只有雷大鵬和史根娃還坐着,桌底躺着栗子和白肉倆胖小弟,再找寶貴,早鑽到他的閣樓裡呼呼睡上了,就剩下的坐着的這倆也喝得興起,根哥雷弟叫得甭親,看來是根本不盡興,直喚着單勇再提一罈來。
單勇那個哭笑不得呀,實在是無語了,乾脆又提了兩壇,上桌倒得是白的啤的混一塊倒,只盼着把這倆也喝倒好好睡一覺,省得半醉半醒耍酒瘋。草草吃完,給晌馬寨農家樂的左鄰右室送了醬肉,等送完回來再上樓看時,兩壇酒喝得果真如期都倒了,雷大鵬趴在桌上發癔症,根娃倒還睜着眼,就是腦子不太清了,直喊單勇叫叔,連喚帶拉又叫上老爸老媽往家裡拽,好歹把這幾位扔牀上、沙發上,個個沉沉入睡了。
“哦喲,你這幾個倒黴兄弟呀,哈哈……”滕紅玉給一堆便宜乾兒子找着毯子蓋上,下樓裡抹了兒子把脖柺子,單勇笑着道:“不也是你認的乾兒子麼?”
“你就這麼幾個狐朋狗友,媽總不能不認吧。再說媽就你一個兒子,多孤單呀。”老媽道着,這位從小進戲班沒什麼文化的老媽倒也有好處,從管束兒子交什麼朋友,這不,直覺得乾兒子都比親兒子強了,問着兒子道:“大鵬可拽了啊,當城管啦,兒子,要不跟你雷叔說說,你也當城管去?”
這條捷徑馬上被兒子否決了,直勸道:“媽,你知道一月工資多少錢?一千塊,還不夠他喝酒呢?”
“是不是,那也太低了吧?”老媽問。
“假不了,不信你問他,人家都不靠那工資,沒準他爸想着混兩天往那個單位塞呢。”單勇道。
“哎,我兒子這麼帥,怎麼就沒攤上個好家呢?”滕紅玉有點興味索然,攬着兒子下樓時發了句感慨。單勇卻是反過來說着:“也不用鬱悶吧,這個家雖然不咋地,不過攤上個好兒子了,一月掙好幾千呢,說不定這個月得掙上萬了……媽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是,不過說好了,要幹不下來,嫌累了你吱聲,大不了咱湊巴湊巴在市裡還能開個像樣的店,對了,兒子,上回史家那丫頭來過咱們家,媽還沒跟你說呢,你說史家丫頭專門找上門來,是不是……”老媽八卦地拽着兒子,兩眼放着桃花的光芒。單勇嘿嘿一笑小聲問着老媽道:“媽,要不給你娶回來當兒媳婦?”
“不行不行……”老媽反倒頭搖得像拔郎鼓了,直說着:“這丫頭人倒不錯,就是模樣隨了他爹史老驢了,這姑娘家長得,進門我還爲那家的大後生呢。”
單勇擠着眼笑了,明顯看到老媽在媳婦和彩禮間徘徊和掙扎,笑了笑,故意地問着:“媽,你不會圖人家家裡有錢吧?”
“少來了,媽像那種嫌貧愛富的人麼?”滕紅玉不屑地道,推了把兒子,不過又有點不捨地道着:“不過要說起來這家還真不錯,攀上這家親戚,彩禮都夠我兒子後半輩子花銷了。”
“媽你再扯這個,我去人家當上門女婿,不管你倆了啊。”單勇火大了,老嘮叨這事,滕紅玉悻然擺手,不說了,不說了,就我兒子這能幹勁,還用得着吃軟飯麼。
不過一回頭話又來回了,有點不忍地又說着,其實軟飯也不錯,起碼不用這麼勞累了不是?
單勇被老媽說得那叫一個忽上忽下,直告辭出了家門,要走時,老媽卻是又奔出來,塞了瓶水,還怕兒子渴着似的,不但塞水了,又撐着袖子直給兒子擦頭上的汗,那殷勤勁道,直當兒子還是個沒成年的娃娃,單勇算是沒治了,不迭地逃也似地離開了。
下午下山,這一天的辛苦又要開始了。
也許辛苦對於單勇來說並不算什麼,家境由富而貧,眼見父母做難,他一點也不介意早點擔起家庭的負擔,不過對於他心裡潛藏的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卻是無法接受看不到未來的辛苦,活得像賢弟那樣有所有份理想可供堅守,單勇知道自己沒那水平;活得像雷大鵬那樣混吃等死,單勇知道自己沒那底子;而活得像史家村這些爺們一樣渾渾噩噩、像左右同學一樣中規中矩,單勇的心裡卻又有一千個、一萬個甘心。
因爲心有不甘,所以才覺得處處艱難。
最不甘心的是,在驢園看到的機遇,而且嘗試過無數次覺得可行的事,卻抓不住這個機遇,就自己一個空人破車一月都掙幾千,如果有這麼史家村這麼一個生產基地,再有一個組織好的銷售隊伍專事批發零售,那在這個驢肉消耗驚人的城市能掙多少錢真是個天文數字了。
很多事,是從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開始的,單勇覺得自己做得夠多了,做了足足四年,仍然是沒有跨出關鍵的一步,這一點讓他有點懊喪,一下午幹得有氣無力,直揣摩着史家村的那位當家是究竟是什麼意思,揣摩着那兒是不是還有機會再鑽進去,實在想不透,這史老頭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態度究竟是什麼意思?
邊想邊幹着活,批發的生意也就渠道難,運輸累,真幹順了並不覺得很累,解放街兩家訂貨、英雄路一家、紫金路三家、府後街三家、長安街還有兩家……都是些座地生意,每天少說也有三二十斤的出貨,一般兩三天總能訂一回,認識一百多家,差不多每天就能有事幹了,送完這些訂貨,基本就可以休息,一般在這個時候單勇總是找個蔭涼的地方放下座位小眯一會兒,等着天黑那些流動攤位出來,沿着兩個城區走上一圈,連訂貨帶銷貨,當天的基本就能出完了。
車駛過了西大街運動城,下午的五時多的光景,少年宮左近不少歡呼雀躍的男男女女奔出來了,邊走邊看,讓單勇此時忍不住有點懷念學校的時光了,那時候覺得簡直是地獄的生活比比現在,又覺得簡直就是天堂了,大學四年都說過的像豬一樣,可誰也想不到,出校門,大多數人過得連豬也不如。
最起碼不能像這麼盡情地玩了,最起碼也不能像在學校那樣倒頭就睡,叫也不醒了;最最起碼,你得時時摸摸兜裡還有多少錢夠不夠開支,不像在學校,根本不用考慮這些身外的事。
羨慕了一會兒,邊走邊看邊想卻是有點走神了,駛到常停車休息的蓮花池不遠時,剛點了下剎車往路邊靠,聽得“嘭”一聲,然後覺得渾身一震,胸前一下子頂到方向盤上了。
媽的,追尾了,單勇氣哼哼一回頭,是輛紅色奧迪,車裡看樣是位女的,不用說又是位剛學車的馬路殺手,單勇火冒三丈的拍門下車,指着叫囂着:“會不會開車,這麼寬的路往我車上撞。”
低頭一看,後廂凹下去一大塊,碎了個後燈,這時候那車的司機也出來了,紅裙粉鞋,銀鈴脆聲,不過一點也沒歉意地道着:“兇什麼兇,又不是不賠你,就你那車還不夠給我這車上漆呢,至於麼?”
“嗨我說你說話挺帶刺的啊,怎麼,車好就能撞別人了。”單勇那叫得理不饒人,直起腰來,眼前那位紅衣妹妹卻是回頭摸着電話,直跟電話裡說着什麼車撞了,怎麼辦來着,看樣有點急事,單勇可不管那些了,直靠着車身,看着這妞的窈窕身姿得意地想着,丫的,撞着了怎麼着也得訛倆錢。
“喂,我有急事,商量下……”那妞回頭說話了。
“不行,報案,公事公辦……”單勇揚着腦袋,油鹽不進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得了,我給你錢得了……”那妞回身找着車裡的包,揮手趕着圍觀的人,再站到單勇面前時,抽着一摞錢,問單勇開價時,一愣……一剎那,單勇也一愣,好熟悉的感覺,就是那種多年未見,一見叫不上名來的感覺,一下兩人都想起來了。
單勇驚訝地嘴脣翕合,那個名字幾乎脫口而出。那妞愕然不已地叫了句:“單勇!?”
單勇那昂揚氣勢一下子萎了,像碰到債權人一樣,一扭頭:“認錯人了,走吧走吧,算我倒黴。”
“你給我站住,化成灰我也認識你。”
那妞貌似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般,直拉住單勇,鳳眼含威、忿意逼人地站在單勇面前,一字一頓地迸着:
“敢再說一句,認錯人了!”
單勇眼骨碌一轉悠,貌似做賊心虛的那號表情浮現到臉上了,這個時候一點也不像討債的樣子,倒像欠人債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