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西苑冷庫的大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羣,而且不像平時來冷庫拉水果、菜蔬的商販,昨天雨夜停電後幾位值班的上報後還沒有解決,此時猝來這麼多人圍着大門,有位膽大的把門開了條縫問着:“找誰呀?”
“不找誰。
二胖白曙光四下瞅瞅,回頭道着:“慄哥,那有五百人,這五十人都不夠。吹多少人不行,你吹五百,正好倆二百五。”
“嘿嘿,那堵在外頭進不來的也算呀。”慄小力狡詐了一句。
回頭看時,這五十人堵得果真是人還真不少,三輪車、人力車的、小貨廂的,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紛紛鳴着嗽叭,都是要提貨趕早市的,這麼被堵着早不耐煩,吵吵嚷嚷,不明就裡的還真以爲是鬧事的來了。還有好事者擠到門前不遠來看,雷大鵬知道這裝逼明顯裝不了很久了,手指一勾,二胖上來了,再一勾,大胖上來了,附耳一說,兩小弟得令,一左一右拉着同來的史家村人嘀咕着。
不多會,一輛三輪車和三個挑擔的叫罵起來了,拉拉扯扯,罵得污穢不堪。另一頭兩個衣衫像趕驢的漢子,你一拳我一腳,莫名其妙地打起來了,亂哄哄的擠了一堆人觀看。樓上冷庫值班的幾位奇也怪哉的瞧着,你看我,我看你,實在看不明白。
就是啊,他們怎麼先打起來了。
這一打雷大鵬得意了,倆胖小弟直恭維雷哥腦子轉得快,這打起來了,都閃在旁邊看笑話,又能拖段時間了,拖啊拖啊,拖得那叫一個心焦,直拖到手機鈴聲一響,這一偷樂,叫着兩小弟,舉着胳膊喊着:“別打了,別打了……散了散了,怎麼閒得這麼大勁,大下雨天的還打架,走了。”
這一喊又是很奇怪地特別地管用,那打得不可開交的,罵得狗血淋頭的,一眨眼都散了。圍在中心的一堆人四散開來,乘車的、步行的、攔車的,排着隊向冷庫來了。
不過這個時候,守庫的倒不敢開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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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史保全還沉浸在單勇調走村裡人的憤怒中,不用說,肯定是根娃和大彪聯繫的後生,只要說打架,村裡這幹光棍來勁着呢,更何況這幾位滷坊的平時就在村裡威信不低,都指着滷坊屠宰收自家的驢呢。”
土匪本性出來了,斬草不能留根,單勇一笑道:“誰說要鬧冷庫了,那可是嚴重違法的事,我可不幹……孔祥忠要組織人去支援,他養殖場可就只剩下牲口了。您說這空子是不是很好鑽了,畢竟牲口比人好對付。”
呃……好大的一聲嗝應,史保全眼睛瞪得溜圓看着單勇,那驚懼又深了幾分,敢情他這一石數鳥早想到了,不過還免不了好奇地問着:“你……你準備咋鬧,那可是活牲口。”
“好辦。”
單勇摸着手機,調到了一副圖片上,讓史老頭看着,滿滿一箱圓圓的、白色晶瑩的珠子,饒是史老頭和牲口打了一輩子交道,也不認識這新式玩意。
“下毒,你要毒死牲口?”史保全驚訝地道。
“老爺子,你怎麼比我還狠,人雖然可惡,牲口可都是無辜的,你也下得了手。”單勇意外地開了個玩笑。
“那這是……”史保全看不明白了。
“這是………”單勇笑了,好笑這玩意,有那點說不出口,委婉地道着:“這是一劑良藥,我保證,絕對人畜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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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朦朦亮的小雨清晨中,車駛了十二公里停在離西苑種驢養殖場東牆外時,雷大鵬一伸腦袋,正好看到了鬼鬼崇崇的包鐵鋼、趙向陽、麻三洋三個骨幹分子,氣喘吁吁說着:“走了,走了,四輛車,拉了二十幾號人,都走了,這裡頭有沒有人我們可不知道了。”
“裡頭可都是牲口噯。
雷大鵬把衆兄弟一聚,凜然道着:“江湖相傳有一種東西,能把柳下惠變成西門慶、能把孟姜女變成潘金蓮,能讓老納和師太一見鍾情,猜猜看。”
“啊?春藥。”三個同時反應過來了,哭笑不得地說道。
“對,奇淫合歡散,公的母的通用。”雷大鵬吹噓道。
愣了愣,不知道是被雷哥的凜然之色逗樂了,還是被這下三濫手法逗樂了,三哥們都說雷大鵬忒缺德,整不上妞,來整母驢來了。瞎扯了幾句,史根娃撓着腦袋問了句:“是不是不管用呀?”
喲,就是啊,一點動靜都沒有,雷大鵬牛皮吹破了,不過還是強自維護着臉面道着:“等一等、再等一等,驢身上那玩意長,它勃起肯定需要更長的時間……嘿嘿。”
幾個作怪的都笑着,等着,好一會兒了,還是沒見有什麼動靜,整飼棚靜悄悄的,偶而纔有一兩聲驢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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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主要的成份是雨酸宰酮和甲基睾丸素,提純過的,簡單地說就是獸用催情藥。加強版的。”
單勇解釋了句,收回了手機。
“你要把老孔的牲口全催情?”史保全哭笑不得了,指着單勇拿回去的手機不解地道着:“你怎麼撬開驢嘴巴喂進去,平時可都是摻在料裡吃的。”
“這個是用高揮發性的粉酶調合製作的,必須在零度以下的溫度保存,接觸常溫之後,會很快揮發;如果接觸到水,會很快溶化,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的,反正現在飼養用的各類抗生素十幾類,不少都是激素藥,就即便解剖,也未必能找到讓牲口炸羣的原因。
“雷哥,這不行吧,就那幾個彈彈。”包鐵鋼不信了。
“就是啊,還公母通用,就沒聽說。”麻三洋嗤笑上雷大鵬了。
“哎,雷哥,是不是公的母的已經幹上了,它不出來呀。”臭腳又謔笑着問,聞了聞手上的味道,沒啥感覺嗎?
這一點立馬遭到史根娃的駁斥,養殖得分羣,絕對不對公母混養,否則胡亂幹起來可收拾不住,而且催情藥呢,就是對閹驢都管用。
“那爲什麼不管用呢?”老包一指養殖場,不信了,這一句把史根娃難住了。
“完了完了,是不是公和公搞基搞上了。”趙向陽奸笑着,看着衆人。這仨兄弟可找着笑話雷大鵬的機會,雷大鵬卻是糗得一臉菜色,要是真不管用,可他孃的白費功夫了。
正迷懵着,史大彪耳朵一動,嘴裡說着:“聽!聽!”
亂了,哞啊、哞啊,驢叫聲不約於耳,越來越亂,雷大鵬興起,爬上車廂一瞅,哈哈樂了,驢羣終於亂了,彩板的飼棚被撞得咚咚直響,不一會兒,轟一聲,板塌了,譁聲潮水般地涌出來活蹦亂跳的驢兒,狹窄的空間肯定擋不住激情的勃發,偏偏分羣裡有些還有草驢的喊聲,這倒好,羣驢直衝着草驢的叫聲橫衝直撞,雷大鵬眼直了,還真想像不到這麼兇,牲口發情果真是不同凡響,那羣最先出來的個大驢從外面直撞倒了一片板房,霎時間把另一羣也解放出來了。
羣養的公的多,母的少,種驢都是金貴玩意,平時這驢兒那有xxoo的機會,一解放出來,一羣驢撲滕着追着小種驢,一下子全場亂了,羣驢亂嘶,哞聲四起,嘩啦啦一個接一個飼棚都被撞翻了。”
“喂喂,不會有後遺症吧?”老包喊着。
“嗨,老臭,別跑,你還準備追草驢怎麼着。”麻三潤拽着臭腳。
這一頭,雷大鵬帶着根娃和老包,早一溜煙走了。身後那倆直罵忒他媽不夠意思,兩人直往玉米地裡拖着臭腳,一解褲子果真是藥效奇特,那下面豎了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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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的手機響着,單勇翻看到了炸羣的照片,這一次輕輕地放到了史保全的面前,老史的臉上也意外地出現了久違的笑容,笑着道:“這時候我還真想看看那倆驢日的臉上是什麼表情。”
“他們應該剛趕到冷庫。說不定還報警了。”
單勇道,看着史老爺子那複雜的眼光,笑着問:“爲什麼這麼看着我?”
“呵呵,我也活了大半輩子,就看不懂你是個啥人。”史保全幾乎訝異。
“君子、僞君子我都無緣,小人,真小人吧,我好像也不是。”單勇道,幾分自嘲的口吻道着:“我應該算個爛人吧,我上學的時候是在一直琢磨怎麼害人中過來的,在開始做驢肉生意時,其實我想好了,如果沒人惹我,我肯定會做大;如果有人惹我,我不介意踩着他們,一樣做大。當然,前提條件是,我需要史家村的貨源。”
這話聽得史保全倒不覺得是狂妄之言了,全盤落在眼底,史保全不愧是經事的老混子,瞥了單勇一眼,不動聲色地道:“還早了點吧,打蛇不死反咬一口可更狠,這麼點事,不至於把秦軍虎都幹趴下吧。”
“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猻散,爲了合圍驢園,秦軍虎和孔祥忠差不多押上全部身家了,就等着旺季猛撈一把,凍着的食材出問題了,活的食材跑了,他們自顧尚且不暇,還想反咬?更何況這個操蛋世道從來就不缺趁火打劫和落井下石的人………比如其他冷庫和經銷大戶、比如那些還西苑市場也垂涎三尺肉聯廠,只要出現空檔,他們會像吸血螞蝗一樣撲上來。當然,還包括我和你。”
單勇從容地說着,就像一個指揮若定的大將,在這個特殊的市場上縱橫開闔。看着史老頭慢慢地眉頭浮現起了笑意,單勇又湊着小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道:“老爺子,我看不出,您在擔心什麼?”
“既然你看出來了,就應該知道我擔心什麼?”史保全以問代答。
“您在擔心會造成什麼結果,是不是還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單勇問。
“對,還有你,有命幹事,沒命享福的事可多了。”史保全直接了。
“近一點的結果,是一個危害公共安全的亂局,事情很大,會比想像中大;遠一點的結果,將是個亂局,他們將成爲衆的矢之,西苑甚至全市的市場會重新洗牌。”單勇道,越發現所見越清晰,心裡也越穩定,嘴泛着譏誚的笑容道着:“有時候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處,好處就是沒人在乎。就找個爲這事負責的,我的份量也不夠。”
史保全沒有開口,像在等,像在思忖,或者也有點擔心,這個亂局究竟能亂到什麼程度。或者說那些事那怕只要有一點紕漏,怕是單勇得結結實實栽個大跟頭,這時候,他倒有點替單勇擔心了。
事件,好像還沒有結束。
對了,還有跑向市區那一羣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