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煙伸手將她扶起,“彆着急,有話慢慢說,出了什麼事?”
“傾城郡主今夜便要請大夫檢查我們是否已經破了身子,然後每個人只再給一個月的時間,若是不能有孕,便立即打死!”清水心有餘悸的將姜楚容的話學給姜暖煙。
這姜楚容被封爲傾城郡主之後,脾性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加暴戾起來。
“暖煙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啊!”清水抓着姜暖煙的衣袖,仿若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要幫你,自然不會不管!她們兩個如今的情形如何?”上次的時候,清水說姜楚容選了連她在內的三個人,做爲準備紫河車的對象!
“其中一個已經懷孕,正是因爲如此,傾城郡主才覺得此事大有可爲,於是暗中又買了四個丫頭,如今算我在內,已有七人!”
喪心病狂!
除了這四個字,姜暖煙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詞語來形容姜楚容,讓懷孕三四個月的女子故意流產,一個不好,便是一屍兩命!這無疑是置她們的性命於不顧!
爲了保持自己的美貌,竟然殘忍至此!
“清水,她們之中若是有與你一般不願爲郡主做此事的,我也願意幫忙!只是這人必須十分可靠,否則後果你也是知道的!今日午時,趁郡主午休之際,你悄悄來新月池一趟,其餘我會安排妥當!”
清水離去之後,姜暖煙便讓千語偷偷去請蕭籬落去一趟新月池。如今這情形,她行事必須要萬分小心,不能露了痕跡,否則以姜楚容的性子必然容不下她,所以謹慎起見,還是不要在凝萃苑碰面的好。
新月池旁,姜暖煙將紫河車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蕭籬落震驚不已,沉默了半晌,望向姜暖煙,“那煙兒,你打算如何?”
姜暖煙一彎腰附在蕭籬落的耳邊低語了半晌,纔看向他問道,“如此可好?”
蕭籬落又沉默良久,纔開口道,“那你萬事小心,我別的也幫不上你,但是再進宮的時候,倒是可以向梅貴妃講一講這紫河車的事情,想來她一定很有興趣!”
姜暖煙頓時心中大喜,若是此事落到梅貴妃手中,那便是姜楚容、姜家的一個把柄落在了梅貴妃手中,有朝一日,就衝這個把柄,姜老夫人縱使是大長公主,也不能拒絕讓姜楚容去和親!
“如此便有勞你了!”
蕭籬落望着姜暖煙,脣角含着輕笑,卻什麼話也沒說。他頭頂的***花已經沒有以往囂張的豔色,只剩下沉寂的暗紫色,就連那葉柄也變成了沉默的暗棕色。
一陣清風之後,樹上的***花紛紛飄落,落在蕭籬落的肩頭、腿上,他沉寂的坐在那裡,就如那飄落的***花一般。
眼前的情景,讓許多往事又浮上姜暖煙的心頭,她的心不由又酸澀起來,那酸澀之意仿若是燒沸的水,一旦燒開,便止不住翻滾。
“籬落!”姜暖煙半跪下,平視着蕭籬落的眼眸,他的眸子黝黑無比,卻仿若籠罩着一層薄霧,將一切都阻隔在外,“你這樣幫我,值嗎?”
上一世爲了救我,你便賠上了自己的性命,這一世,你又進了宮,將自己置身與更加危險的境地,這一切,都值得嗎?
“煙兒!”蕭籬落伸出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撫上了姜暖煙的青絲,順着她盤繞的髮髻,輕撫着,他的心漸漸的軟了起來,漸漸的甜了起來。
他忍住自己就要脫口而出的表白,儘量放緩了語氣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你,也沒有今天的蕭籬落,所以,無論爲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救命恩人?姜暖煙越發的盯緊了蕭籬落的眼眸,想從中看出一絲別的情緒。可是蕭籬落卻斜了視線,望向了飄着荷葉的新月池,“這時節,想來蓮子也快要熟了,我記得你最愛吃蓮子!”
“是啊!”姜暖煙也轉開了自己的視線,望向那蓮葉田田的池塘,“你還要爲我剝嗎?”
她最愛吃蓮子,喜歡蓮子的清香,可是又最怕苦,那蓮心的苦澀讓她恨不得吐掉自己的舌頭。
以前在蘭溪的時候,哥哥和表哥總愛拿這個捉弄她,唯有蕭籬落,永遠都是默默的坐在一旁,靜靜的爲她剝好一大捧的蓮子,而且每一顆都會爲剔除苦澀的蓮心。
“自然!”蕭籬落的聲音滿是寵溺,“如今明哲與陌塵都不在你身邊,我自然要好好照顧與你!”
“好啊!那我就等着!”姜暖煙扯了扯脣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出來的時間不短了,爲了避免他人懷疑,我先回去了!那清水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蕭籬落看着那抹淡紫色的身影走出自己的視線,心中五味雜陳,煙兒,你是在試探我嗎?你是不是看出了,還是感到了什麼?
煙兒,你可曾知道,從你救我的那天起,你便是我這一生中最想守護的,也是唯一想要守護的人!
蕭籬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將眼眸之中所有的情緒統統隱藏,只是閉着眼睛,微仰着頭。
***樹上的***花飄落到他的臉上,仿若女子輕柔的手在安撫他!
在無人留意的北牆之上,一個月白色人影默默佇立,不知道他是從何時便立在哪裡,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只是最終,他寬袖一展,整個人影便徹底的消失在院牆之上。
走回凝萃苑,姜暖煙還想着***樹下坐着的蕭籬落。
對蕭籬落,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對他究竟是什麼心思?只是看到蕭籬落如此不遣餘力的幫助自己,總替他覺得有些不值!只是想起上一世蕭籬落對自己的情意之時,還有個人影也在腦海中淺淺出現!
怎麼會想起那個混蛋?姜暖煙對這個突然闖進自己腦中的人惱怒不已。
“小姐,您回來了!”花語迎上姜暖煙,在她耳邊低語道,“秋管家到了!剛纔差人送來消息,如今住在悅來客棧!”
秋爺爺到了!姜暖煙頓時歡喜起來,她一定要說服秋爺爺,讓他在朝雲城中開一間錦瑟坊,這樣,她就可以進可攻、退可守了!
“快!準備馬車,我要去見他!”姜暖煙當即吩咐道,話一出口立即又改口道,“不用了,我還是悄悄溜出去的好!千語呢?”
自慈安寺千語展示了自己的身手之後,如今她變成了幫助姜暖煙翻牆越戶的重要工具,但凡她想偷偷出門,便讓千語將她從姜府的院牆處搬運出去!
悅來客棧!
“秋爺爺,您來了!煙兒想死你了!”姜暖煙一頭便扎進秋管家的懷中,小的時候,父母生意忙,除了姑姑,便一直是秋管家照看着她。
“小小姐!”聲音有些梗塞的秋管家,被姜暖煙的熱情弄得一時手足無措,一行渾濁的淚從混黃的眼睛溢出,順着臉上縱橫的皺紋四處流淌。
好半天,姜暖煙才從秋管家懷中擡起頭來,自己抹了一把眼淚,有些不好意思的訕訕道,“煙兒好長時間沒有見到秋爺爺了,所以很是想你!”
是啊!她真的很想他,上一世時,他那麼大年紀,還被關進大獄,吃不好、穿不好不說,還受了鞭笞之刑,受刑的當天,秋管家便死在了姜暖煙面前。
就在她的面前,只隔着一層柵欄,她還來不及悲傷,來不及怨恨,就有兩個獄卒,拽着秋管家的腳將他拖了出去,不知丟去了哪裡。
“大半年不見,小小姐都成大姑娘了!”秋管家雖然心中將姜暖煙看做是自己的親生孫女一般疼愛,但卻時刻牢記着自己的身份。
“秋爺爺,煙兒這次請你來朝雲,是有些事情想要麻煩你,”姜暖煙說到這裡,向千語使了個眼色,讓她去門外守着,然後纔將這大半年在姜府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小小姐!”秋管家的手有些顫抖,“你跟我回蘭溪吧!我去向小姐和姑爺說,不要再留在這種吃人的地方!”
“秋爺爺!”姜暖煙心底生出一種暖暖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是她孤單單的一個人在行動,如今,終於有人成爲她的盟軍了。
她之所以選擇秋管家告訴他事情的始末,那是因秋管家對姜府沒有任何的感情,他所忠於的只是秋挽禾,只是姜暖煙。
而他的父親、母親、姑姑對姜府卻有太多的感情,就像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般,唯有刀子真真的捅過來,他們纔會相信這一切,纔會對朝雲姜府寒心。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太陽也好似揮灑完了自己的光與熱,蔫蔫的墜下西山。黑藍天幕,月華如水,傾瀉而下,落在朝雲城中的殿宇房屋、街道院落之中。
“我們回吧!”姜暖煙終於拉開房門,對一直等在門外的千語道。
兩人出了悅來客棧,順着那青轉鋪成的街道,剛剛轉了個彎,一股若有若無的笛音便飄到了姜暖煙的耳中,她腳步一頓,瞬間改變了方向,追隨着夜色中隱隱浮着的笛音而去。
看着姜暖煙所去的方向,千語愣了一下,隨即很快跟上。
順着笛音,來到一堵青色的高牆之下,姜暖煙指了指牆頂,示意千語帶她上去。
千語稍一錯愕,便攬着姜暖雪,將她帶上那青色的兩丈多高的高牆。
牆內一襲白色印入眼簾,那白色仿若是將今夜的月色搗碎了浸染而成,白中泛着些微黃。
吹笛之人背對着姜暖煙,但他的笛音好似牽引着月色,映得他整個人身上隱隱有光華流動,只一個背影,便讓人不由得想象他的風姿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