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社現在還是一天開兩廂,下午一場,晚上一場,今天是週末,觀衆是會多一點的。
到了後臺,後臺就是茶館給他們這些演員騰出來的一個房間,裡面有化妝的桌子,還有衣櫃等物。
“喲,來了啊?”
“張師爺好。”一羣小鬼頭主動行禮打招呼。
張文海點點頭,笑了一下。四年過去了,張先生頭髮白了不少,也禿了不少,瘦乾瘦乾的臉上架着一副眼睛,本是一副老學究的打扮,可是配上張先生那賊不溜秋的眼神,這大好的文雅的氣息就給破壞殆盡了,一眼瞧去就知道這是個壞老頭兒了。
範文泉先生也在劇場,老頭兒剛吃過午飯,現在抱着茶杯愜意地躺在搖椅上呢。
還有一對壯年相聲演員在後臺對活兒,這兩人是一場買賣,高個子叫謝全,是量活兒的;矮個子叫雲季,是使活兒的。
這兩人是去年加入向文的,然後就留下來搭班說相聲了,現在向文社青壯年這一檔是兩對相聲演員,一對是顧柏墨他們,擅長文哽類相聲。還有一對就是雲季和謝全,這兩人都是三十來歲,是從曲藝團學員班學出來的,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
但是沒有進文工團,反而一直在民間說相聲,走南闖北的,水平很不錯,現在在向文社也是腕兒了。
其他人就都是老樣子了,現在陳軍也能頂上場了,何向東除了陳軍還有四個徒弟,這都是向文社的後備軍。郭慶和薛果兩人倒是也常來串場演出,但是都沒辭掉文工團的工作。
四年的發展還是太慢,可是現在的向文社也只能容納這些人,再多就不行了,大家夥兒靠着票錢就吃不飽了。
現在向文社的票錢也提高到二十一張了,但是物價也跟上來了,演員們的收入也沒有很高。
何向東都搬到大興去了,他現在徒弟收的多,張闊如那邊就住不下去了,別的地方的房租又太貴了,所以乾脆就搬到農村去了。現在又有這麼徒弟要養活,他還真沒存下多少錢來。
張闊如很疼這個徒弟,很想幫徒弟;張清豐也很心疼這個弟弟,他反正有錢,也願意資助向文社,每年扔個百八十萬進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是何向東卻拒絕了,原因很簡單,掙不到錢的藝術就不是藝術,掙不來錢的藝術就該進博物館。
錢纔是藝術的根,別說錢俗,藝術是什麼,它是藝人的飯碗,藝人得指着這門藝術吃飯才行的,人家創造藝術出來不是爲了理想爲了追求,就是爲了吃飯而已。
一門藝術能傳承下來,還是得能掙錢,能掙錢纔能有從業者啊,越能掙錢從業者越多,這門藝術就越昌盛。
別嫌談錢俗,沒有錢就沒有藝術。
向文社也是如此,相聲這門藝術和向文社這家園子要是自身不給力,張清豐投再多錢進來都沒有用。
再說何向東真的不願意藉助張家太多,他現在跟張家就跟一家人似得,家裡人如果牽扯到金錢的話,那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何向東現在也在憂慮,向文社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要怎麼發展,他很茫然,現在的相聲市場實在是太不景氣了,衰落的讓他擔憂。
不知道相聲什麼時候會復興,不知道向文社什麼時候會騰飛。是在明天,還是後天,還是別的什麼時候?
……
陳軍和李泉江出去跑穴沒回來,顧柏墨還在開出租,晚上才能來說相聲,現在後臺就這爺幾個了。
何向東對着幾人說道:“一會兒讓老三上去唱一段快板開場,第一段相聲雞犬升天先上。”
謝全怒喝道:“去。”
雲季也罵道:“這都像話嗎?”
何向東壞壞一笑,這兩人上場也經常拿對方的名字找包袱,何向東索性給他們這對組合起了個雞犬升天的名字,說是絕對能火。相聲演員嘛,就得臺上臺下找悶子才行。
何向東繼續道:“第二場我和張先生上去說,第三場範先生上去說一單口的,第四場我帶着老二上去,第五場雞犬升天再上一次,第六場我和張先生再來一個,好了,就這樣了。”
再次明確了一下,都是老演員了,也不用多說,就都去準備了。何向東便拉着老二開始說活兒,跟他說接下來上場演出的事情。
其他徒弟也都在後臺看着這些前輩師父們是怎麼對活兒的,這種藝術氛圍是很好的,是非常好的學習機會。
正式開場,觀衆開始進場,老三出去唱快板了,他也是主持人,幫着報幕的。
老三回來,雞犬升天組合出場。
這兩人的水平確實不錯,上場之後,觀衆的笑聲和掌聲就沒停下來過。
雞犬升天組合在向文社也是響噹噹的腕兒,非常受觀衆喜歡,兩人下場之後,何向東和張文海出場。
兩人一出來,觀衆就爆發了熱烈的掌聲,下午場的人不多,但是也有將近七十來個人,這就不錯了。
一號桌還是葉自清這個釘子戶,都四年過去了,這姑娘依然堅挺着,只不過她的一頭黃毛變成黑色的了,身上的穿着打扮倒依然非常時髦。今天葉自清旁邊還坐着一箇中年男人,挺眼生的,何向東不認識他。
葉自清現在也就是安安靜靜聽相聲了,不再領着觀衆們一起起鬨鬧事了,畢竟人總是會成長的嘛,她已經長大了,已經成熟了,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她了。
何向東和張文海兩人在臺上站好,兩人對着觀衆深深一個鞠躬,觀衆掌聲起。
何向東道:“人來的不少啊,刨去空座都坐滿了。”
“嗨,這叫這麼話。”張文海吐槽了一句。
“噫……”觀衆起鬨,何向東每次上場都會說這句話,可謂是槽點滿滿,觀衆表示很嫌棄。
何向東微微一笑,四年過去他的颱風更加穩了,整個人身上也帶着一份成熟穩重的味道,舉手投足之間都很有味道,就像是唱了一輩子戲的角兒一樣,每一個動作都帶着戲味,非常有觀賞性,他已經把戲曲程式融入到骨子裡面了。
何向東開始接話道:“剛纔前面給大家表演的是我們的雞犬升天組合。”
“這什麼破名字啊?這。”
何向東道:“不過最近聽說他們要改名字了。”
張文海問道:“哦,改什麼了?”
何向東朗聲道:“雞飛狗跳。”
張文海揮揮手,笑罵道:“這還不如原來呢。”
……
臺上說的熱鬧,臺下葉自清對着身邊的中年男人輕聲說道:“這個人就是我和你說過的何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