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觀衆在底下喊:“小孩,再給我們唱一個吧。”
何向東拿出手上玉子搖了搖,說道:“我這不帶着傢伙事上來的嘛,一段太公賣面獻給大家,大夥多捧了。”
“好。”觀衆很給面子,連連鼓掌叫好。
何向東也不含糊,打板就唱,清亮悠然又及富有韻味的童子音一開嗓就獲得了個滿堂彩。
“石崇豪富範丹窮,
甘羅運早晚太公。
彭祖壽高顏回命短,
六個人俱在五行中。
西岐山住着一個姜呂望……”
太公賣面是太平歌詞裡面一個大唱段,足有上百句,講的是姜太公在窮困潦倒的時候賣面的場景,各種不幸各種不易,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在遇到了無數倒黴事後,太公決定不再賣面了。
轉行改算卦,又遇到了妖精琵琶精來算命,設計打死了妖精,一路黴運連連,一直到八十五歲遇到周文王才轉的運,這裡面還唱到文王禮賢下士,爲太公拉車八百步,太公保周朝八百年。
“太公說要得我把你的江山保,
除非是我坐車攆君拉繩。
文王一聽好好好,
你坐車攆我拉繩。
姜太公上了龍車攆,
龍車攆前邊一蟠龍。
拉一步爲國家求賢若渴;
拉二步拯救天下衆蒼生;
拉三步盼着百姓脫水火;
拉四步圍任四海慶昇平;
拉五步天下禾苗生雙穗……”
“太公說,
拉了我了八了百了單八步,
保了你的八了百了單了八冬。
文王一聽好好好。
……
這一回周文王奉帥,
到下回斬將封神疆場之上是大顯神通。”
唱罷,何向東聽了板,衝觀衆一拱手鞠躬,觀衆叫好聲連連,直呼要何向東再來一個。開場也就到這裡,他也沒應觀衆的要求,稍微說了一下接下來的節目,就下場了。
緊接下來是方文岐和楊三合說的一大段,大保鏢,這可不是個簡單的活,相聲裡面有老話說的好,文怕文章會,武怕大保鏢,一般人可來不了這個。
文章會和大保鏢裡面說的都是不懂裝懂人的事情,其本身的包袱不是特別響,而且敘事有些絮絮叨叨,這就考驗相聲演員的功力,功力不到家的人,使出來的包袱不會響,而且說不了多久,觀衆就會厭煩了,因爲太絮叨了。
所以在過去茶社園子裡面,相聲藝人一定要能說文章會和大保鏢的才能拿整份兒錢,來不了只能拿破份兒,這是個門檻啊。
不過顯然這兩位先生還是能駕馭這個作品的,從後臺就能清晰聽到觀衆的笑聲和掌聲就能看的出來,這二位確實了得。
何向東在後臺也沒閒着,又在想接下來他還要表演的兩個節目,這都是大活兒,需要好好準備。
兩位老先生的大保鏢,說了小一個小時纔在觀衆熱烈的掌聲中下了場,下一場是京劇班唱一齣戲,霸王別姬。
方文岐和楊三下了場,話也不多說,拿過一張椅子就半躺了下來,要抓緊時間好好休息,過不了多久又要上場,對他們的體力是個考驗。
何向東也在伺候兩位長輩,端茶送水,揉肩捶背的,這二位年紀大了,身體確實不如年輕時候了,人老不以筋骨爲能嘛。
楊三靠在椅子上還在那裡說:“嗬,方岐啊,我這一上場,你還別說啊,我是這有些緊張了,太多年沒有面對觀衆了,我是真怕自己說不好啊。”
方文岐笑笑:“嗨,你擔心這個幹嘛,你楊三多大場面沒見過啊,還怕說一段相聲啊。”
楊三也笑:“說的也是啊,剛上場還是有點緊張,這一開口就好了,當年那些感覺都回來了,一點不露怯啊。”
方文岐說道:“行了,別說這個了,我是累夠嗆,我先歇會兒,等會還有兩場要說呢。”
說完,方文岐就眯起了眼,假寐起來。
楊三看了他一眼,然後也閉上眼休息了。
何向東看看兩位長輩都在休息,他也沒什麼事,也學着兩人閉眼假寐。
整個後臺三個說相聲的全部躺倒。
半個多小時過後,林正軍過來叫人準備上場了。
方文岐和何向東站了起來,方文岐說道:“東子,該咱爺倆上場了。”
何向東一把撩起大褂下場,一腳踹出,使了個京劇的蹁月亮門往外走去,嘴裡唸白:“走起。”
方文岐笑笑,也就跟在這小孩身後往外走。
京劇班唱罷下場,林正軍報幕,何向東師徒出場。
這對師徒出場都是一隻手伸出兩指微微提起點大褂,都是戲曲界人物出場的提袍做法,這樣看起來確實有味的多,這一老一少出場,特別有範兒,觀衆是叫一個掌聲雷動,還有幾個年紀輕一點的觀衆站起來大聲鼓掌叫好。
何向東逗哏,師父給他量活兒,兩人對熱情的觀衆連連拱手鞠躬表示感謝,待到觀衆稍微聲音小了一點,何向東才說道:“好好好,快坐下,旁邊有人往你座上放圖釘,來,快坐。”
大夥兒都笑,這小孩太壞了。
方文岐在旁也說:“你這都像話嘛,有圖釘都讓人坐啊。”
何向東笑笑:“這不跟大夥兒開一玩笑嘛,真有圖釘人家還坐啊?”
方文岐捧道:“都不傻。”
何向東開始接話了:“上一場是我們俱樂部的京劇班給大夥兒唱的一出霸王別姬,唱的很好,尤其是唱花臉霸王的那位叫白鳳山,是我們後臺一角兒,人家老生花臉都能來。”
方文岐應道:“好角兒嘛。”
何向東又說:“知道人家爲什麼京劇唱的好嗎?”
方文岐道:“這我還真不知道,你給說說。”
何向東說道:“長得難看。”
“啊?”
觀衆都笑,包袱響了。
“這都挨着嘛?”方文岐問道。
何向東理直氣壯道:“當然挨着啊,人家天生下來就是幹這個的,你看那大花臉,你以爲是化妝的啊,他就長這樣。”
方文岐驚訝道:“人哪有長這樣的啊?”
何向東卻反問:“我有說他是人嘛?”
方文岐攔他:“去,少胡說八道啊,人家可就在後臺呢。”
何向東這才反應過來,圓場道:“我的意思是他是個不同尋常的人。”
“這話對。”
何向東繼續道:“人家那大花臉是因爲人家生下來就是白癜風,天生就是幹這個的。”
方文岐伸手攔他:“你等會吧,白癜風?人家臉上可不只是有白色啊,還有那黑色的啊。”
“沒洗臉。”
“嚯。”方文岐嚇一跳。
觀衆大笑,白鳳山也是哭笑不得,這對師徒淨拿他開涮了,他也就在進場門那裡站着看,連妝都沒卸,委實今晚這一場太重要了,他得時時盯着觀衆的反應,不然這心安定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