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長,我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事。”
見張青山認真的看過來,向小寶笑道:“你們覺得肉是最好吃的,但我覺得,任何東西吃多了,都會吐。”
從旁經過的戰士們現在就聽不得‘肉’字,這不,一聽,大家邊急行軍邊扭頭看過來。要不是張青山怒視,他們恐怕非得跳過來問個清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真的,不信你問我阿爸,老蔣派兵抓我們的時候,我們在大山裡躲了一兩個月,沒別的吃的,就只能打獵……燒烤、煮、炒等等,頓頓吃肉,變着花樣吃。可吃到後來,我是見到肉就吐,連我阿爸也是如此,阿爸,我沒說錯吧?”
“臭小子,沒事說這些做什麼?”
“嘿!嘿!”小寶笑的極爲得意:“後來有一次,我和阿爸冒險下山,路過一包穀地,我和阿爸那可真是兩眼放綠光,跳上去掰下幾個包穀,就直接啃,那滋味,嘖!嘖!我這輩子第一次覺得生吃包穀是天下第一美味……”
胡英澤一聽就樂呵呵地打趣他:“那你後來就沒再生吃過包穀?”
“怎麼沒吃?只是,再也找不到那種滋味了。我仔細想過,大概是因爲我們很久沒吃到糧食了,所以猛然吃到,纔會有這種感覺。”
向老爹咳嗽兩聲掩飾尷尬後,道:“到了。”
“停!”
部隊立即就停下,站在原地,卻紛紛扭頭看過來。
胡英澤左右看了看,見大路右邊是大山,左邊是一些土地,上面鬆鬆散散地種了些菜苗,不由得有些好奇的問道:“向大叔,不會是這兒吧?”
這話問的,一聽就是沒打過獵的:打獵,豈有固定之地?就算有,也是很大的範圍,豈有指定山谷的一面之理?
“現在剛開春,過完冬的動物們正餓的厲害,很多時候,就跑到田土裡找吃的。”向大柱指着左邊那些土地,道:“這片山屬於前面石頭村,他們的村長前天找過我,說這片地被野豬鬧的厲害,請我替他們打野豬……現在這些菜苗應該是剛種下的。我昨天早上路過這兒的時候,特意到那片地檢查過,確實被野豬拱過,而且野豬數量還不少……這些野豬好久都沒被人打了,膽子大的很,要是派人在這片地守着,晚上十有八九會打到野豬。”
胡英澤笑了,轉身大聲問道:“誰願意留守在這裡打野豬?”
“我!”
預料之外,意想之中!所有人幾乎是整齊劃一的舉手,大聲答道。讓胡英澤那燦爛的笑容中多了幾絲尷尬:這得對肉類嚮往到何等地步,纔會有如此氣勢?
“滾蛋!訓練時怎麼不見你們這麼整齊?”
衆人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容中多了幾分訕訕然:紅軍確實艱苦啊!本以爲進城後能弄頓好吃的解解饞,誰知上級根據以前的經驗,下令不許跟百姓‘搶’食物,等大部隊到了,大家統一採購——這麼多人要是亂哄哄地去買東西,買什麼,什麼就得漲價,最終,百姓們也只能跟着高價買這些東西。所以,突擊連進城後,依然沒有吃上想象中的那一頓肉。可越不讓吃越想吃,尤其是現在想到很快就能吃到了,心裡就跟貓爪似的焦急,這才導致大家對肉類的嚮往達到了一定的高度,纔會有如此積極的氣勢。
張青山倒是理解大家的激動,因爲他也很久沒吃上肉,同樣神往啊!樂呵呵地笑道:“大家不用這麼着急,這次,一定可以打到很多野味,讓大家敞開肚皮吃個飽。”
一旁的胡英澤聽到這話,有些不放心的問向大柱:“向大叔,這周圍大山裡有很多動物嗎?”
“原本還不算多,但自從我們獵戶走的走,逃的逃,抓的抓,就剩下我們這一戶了。山裡的動物沒人打,就猛地多了起來。尤其是野豬,特別能下崽,一年不打,就多出好多倍……特別是現在,動物們剛過完冬,肚子正餓的厲害,這個時候,山裡野豬多,偏偏能吃的又少,所以,它們就成羣結隊的到山林邊上,百姓的田地裡找吃的。”
說到這兒,向大叔嘆了口氣,道:“野豬對田地的破壞最大,幾乎是見什麼吃什麼,邊吃還邊拱地,一個晚上,就能糟蹋幾畝甚至是十幾畝土地,百姓一年的勞作,往往就被它們一晚給糟蹋的顆粒無收。爲此,有些人絕望之下,都出過人命了。”
這是大實話,人類是所有動物最大的天敵,而獵人又是山裡動物最直接的天敵,失去了這個天敵鎮壓,動物們要不猖狂起來纔是怪事,最終,就會演變成了禍害百姓田土作物災難。本就貧苦的百姓,見此,有的人一時激憤做出不理智的行爲,很正常。
“那就沒想辦法驅趕?或者……就算周圍獵人少了,但還有**,就沒想過請他們幫忙?”
在胡英澤的想象中:就算國民黨**再怎麼混蛋,但是來打獵,既放鬆,又能弄口好吃的,他們應該樂意。但向大柱的回答讓他大吃一驚,甚至是格外憤怒。
“怎麼沒有上報給**,可**的回答永遠是‘我們開會研究一下’之類的推卸話。而私下裡,則說子彈貴,要想請他們來圍剿禍害百姓的這些動物,必須先給他們出子彈費……”
說到這兒,見周圍的人都不說話,各個睜着怒眼,向大叔爲人老道,笑了笑,岔開話題,道:“至於說百姓自己驅趕,很難。首先,他們自身不是獵人,不怎麼會打獵,而無論是受傷的野豬還是黑瞎子,鬧騰起來會吃人的。爲此,每年都會出幾件驅趕不成,反被受傷的動物咬死咬傷的事情……再說,野豬之類的大型動物,你要不傷它,它不記事,下次還會來,而且是帶着更多的同類過來,到時候,就真的成災了……”說到這兒,向大柱的腰慢慢挺直,眼神中有了幾絲驕傲之意,道:“所以,每年到了秋收的時候,就是我們獵戶最忙的時候,各村各寨都會請我們去幫他們打獵。因爲,請我們打獵不要錢,只要給我們點米,再把打到的獵物分一半給我就成,跟**要的子彈費一比,這幾乎是白請我們。因此,平日裡大家對獵戶還是比較尊重的……”說着說着,他的腰又慢慢彎了點,嘆了口氣道:“可惜,現在的獵戶都沒了,就剩下我們父子,這……可怎麼得了哦~!”
要不說指導員的覺悟就是高,腦子就是靈活,看問題的角度也比普通人寬廣。
別人都身有同感的替百姓們的勞作成果會被野豬之類的動物破壞掉而擔憂,胡英澤卻重重地一拍手,喜笑顏開的大叫一聲:“好!”
見大家不解的看過來,他笑的十分開心:“看我做什麼?大家這次來,絕對來對了,既能解決同志們吃肉的問題,又能趁機爲周圍的鄉親們解決問題,豈不是一舉兩得?”
衆人紛紛一想,覺得有道理,頓時都笑了起來。
“同志們,這次,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一定要把這些敢禍害百姓農作物的動物全都打光。大家有沒有信心?”
還有什麼可說的?突擊連還得爲更多的同志找口肉吃了,別的不說,光是總部醫院的醫護人員和傷員,那就是老大一羣嘴。
“有!”
“好!一排……”胡英澤笑着正要下令,卻感覺到右臂被人輕輕一拉,回頭一看,卻見向大柱正給自己使眼色。
“向大叔,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胡指導員,問個事,你們中有沒有獵戶?或者說有沒有人曾打過獵?”
胡英澤不解的看着向大柱,還沒開口,一旁的張青山卻一拍腦袋,自責道:“怪我,怪我,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些?”
也不跟胡英澤解釋,張青山轉身就問道:“突擊連所有同志都聽好了,你們中有沒有人當過獵戶?或者上山打過獵?有的話,立即出列!”
還真別說,這些精挑細選的好漢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打過獵,光是獵戶出生的有二十一人——之所以這麼多,說白了,還是因爲窮苦,讓大家對於吃肉十分嚮往,因而,他們對於上山打獵異常積極,多少都有打獵的經驗。
“好,都圍過來,聽向小寶同志給你們說打獵時要注意的事項。”
向小寶教大家如何打獵,張青山在一旁補充。胡英澤則拉着向大柱到一邊,邊抽菸邊求教。
打獵,聽起來好像只要你看見它,然後拿起槍對它打一槍就行了,可實際上遠非如此。尤其是想要幫百姓把那些敢出山禍害農作物的動物一次性全滅掉,就必須要有策略,還得了解這種動物的習性等等。比如說野豬,它們一般是一家子成羣結隊的集體出動,又喜歡按原路走,而且,別看它們笨呼呼地,異常膽小——受傷後剛好反過來,偏偏嗅覺卻十分靈敏。這就要求你檢查它們第一次留下的腳蹄印時,不要踩到這些腳蹄印,否則,會讓野豬聞到氣味,那麼,它們就很可能會另外選地,一直等這股氣味消失後纔會再來,而那,往往都是幾天之後的事了。讓你設下的伏擊圈派不上用場,無法達到一次性全殲的目的……
再比如如何對付受傷的大型動物。因爲這些大型動物無論受傷前如何,但受傷後,基本上會暴怒之下跟你拼命。這個時候,你若想逃,就必須要按事先看好的路線跑,否則,十有八九不死則傷。而這路線,最好是選在有土坎或者斜坡坡度比較大的地方,因爲凡是大型動物,在斜坡中由上往下追你,四肢跑動中,因身體向前傾斜,爲避免摔倒而變成球體滾下山,不得不前肢用力來阻止,如此,速度絕對會大大折扣,所以,坡度越陡,它們在速度上越是追不上你……
聽的胡英澤和衆人大呼“打獵果然是一門手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