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湖!位於祭神山以西三十餘里處。
淚湖面積二十餘畝,是兩條小溪所形成的一個潭,但它的存在十分重要:淚湖三面平原,西北面則是一座海拔數百米的大山,洛桑的部落就依山面水而居。而在這座大山的背面,則是一望無際的水草地——中央紅軍一部,當時就是從這裡翻山而過,走進了茫茫水草地。
湛藍的天空,深綠的大地,牛羊成羣如白雲,牧民的歌聲時時飄蕩而至,孩童的笑臉與歡叫,還有牧犬的吠鳴……這就是張青山對於淚湖及其周邊景緻的第一印象:世外桃源。
“……%¥”格桑花的真名叫央金蘭澤,在大家邊騎馬前行邊互相介紹,當介紹到向福利時,不知怎麼地,她一聽見張青山詢問洛桑是否能提供醫療幫助,因爲向福利大腿今早被槍傷,頓時就對向福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眼睛裡冒着小星星,連她哥哥都不顧了,直接騎馬繞到向福利身邊,開口就是一通藏語。見向福利一臉的茫然,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過於着急而忘記對方聽不懂藏語,趕緊用漢語說:“我是醫生,可以幫你治療槍傷……能先讓我幫你檢查一下傷口嗎?”
問的是比較客氣,可她邊問邊要下馬。
果然是個活潑好動的姑娘,也具備了藏族同胞那種風風火火地風格,只是,這性子也太急了點。張青山邊想邊看向右邊的洛桑,卻有些訝異的發現,洛桑看着央金蘭澤,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態度,讓張青山心頭升起了點不好的預感。當然,這種不好的預感並不是說對方會對付他們四個,而只是對於央金蘭澤單人方面的。
向福利趕緊制止她:“還是到了你家裡後再請你幫我檢查吧?”
“也對!”央金蘭澤明顯一楞,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即,一個彎腰,伸手抓住向福利騎着的那匹馬的繮繩,既不問向福利是否同意,也不管她哥哥等人,牽着馬就向部落而去。
看着她那風風火火地着急樣,張青山先是對左邊的周平使了個眼色,周平自然明白:雖然洛桑等人表現出了客氣和熱情,但畢竟還沒有徹底確認對方的態度,可不敢讓向福利這個傷員單獨進入部落,從而給對方分散控制的機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就是這個道理。
“哈!哈!我一直嚮往當一名醫生,可惜一直沒機會,如今正好去跟洛桑花學習一下,以便將來用得着。”周平自顧自的說完,同樣不跟大家打招呼,打馬追了上去。
張青山想到了洛桑先前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笑着試探道:“洛桑首領,令妹的醫療水平一定很高吧?”
“嗯!嗯……還行!還行!”藏族同胞天性直爽,實在是不會撒謊,可這個時候,面子也得維護住,所以,洛桑答的很是模棱兩可。可是他看向前方騎馬狂奔的央金蘭澤,眼神裡卻說不出的苦澀。
天地良心,張青山實在是沒聽出他那兩聲到底是咳嗽,還是“嗯!”,不過,後面的話,加上敏銳的察覺到洛桑那苦澀的眼神,直接加重了他對向福利接下來要面對的情況感到了更深的擔憂——難道這裡面有什麼不好的?又會是什麼呢?
所以,張青山問的更直接了:“洛桑,我把你當朋友,朋友之道在於坦誠……令妹學醫多久了?治療槍傷的水平如何?”
聽見張青山都拿“朋友”這各詞來擠兌自己,洛桑再也不好意思敷衍了。只得湊近點,小聲問道:“青山兄弟,你那位兄弟的醫療水平如何?”
“很一般,最多隻會做一些簡單的處理。”
洛桑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轉身對一個護衛嘰裡咕嚕的吩咐了幾句,然後,這個護衛打馬狂奔而去。
見張青山不解的看過來,洛桑居然下意識的擦了下沒有汗水的臉頰,一副尷尬的笑容,卻說出了證實張青山擔憂的話:“青山兄弟,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請部族裡最擅長治療槍傷的喇嘛了……肯定會沒事的。”
前面的話讓張青山的心立馬提起來,可最後那一句說還不如不說,讓張青山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正要揚鞭打馬追上去,卻被洛桑一把拉住,小聲的制止道:“青山兄弟,在我們這兒,客人第一次登門,是不能策馬狂奔的……”
有這等委婉的提醒,張青山只好剋制住內心的着急,尊重對方的風俗。心裡還不斷的安慰自己:這槍傷也不是說治就馬上開始的,應該來得及,況且,還有老周這個老油條跟着去的,應該沒事……可我這心爲什麼越發着急了呢?
“洛桑兄弟,你跟我說句實話,令妹真的會治療槍傷?”
於是,在洛桑支支吾吾地尷尬中,張青山總算了解到了詳情。
洛桑的部族這些年沒少被馬匪滋擾,雙方也沒少幹仗,其族人自然少不了受刀槍之傷。
央金蘭澤心地善良,又受到整個部族的寵愛,見族人受傷的慘樣,自然是無比難過。於是,她從小就跟着喇嘛學醫。只是,喇嘛的醫術嘛,這麼說吧,喇嘛的醫術更多的是靠精神治療,或者是土辦法。所以,央金澤蘭的醫術自然不咋地。
不過,央金蘭澤是個有上進心的好姑娘。央求了好久,前年,她二哥動用關係,終於把她送去學醫。可央金蘭澤的文化水平低,自然跟不上,學了一年就沒法繼續學下去了。哭鬧了好久的她,終於成功的煩的她二哥全家頭都大了,就琢磨着:老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乾脆,你就到部隊裡跟着軍醫實習吧。反正,有我看着,我還就不信誰敢糊弄你。
如此一來,又學了一年多,今年夏天,終於自信滿滿地回來了……她自以爲學業有成歸來,可實際上是部隊裡的軍醫對這位小公主實在是沒辦法:連半知半解都算不上,卻非得一來就要親自動手。鬧到最後,幾個軍醫乾脆找到她二哥投訴“營長啊!我們還想多活幾年,您就別再給我錢了”……但有一點必須得承認:央金蘭澤不僅上進心很強,能吃苦,而且,因爲從小就接觸這方面的原因,她不怕任何血腥的場面。
她只學到了皮毛,沒有理論知識做底蘊,這醫術……用咱們的話說,央金蘭澤的醫術絕對是半桶水的水平。讓她治療,就是在賭運氣:運氣好,你傷能好得快點;運氣不好,得!你準備再次動手術吧。
(順便說一句,正是因爲她在外學習,跟中央紅軍的那一部錯過,所以,沒見過紅軍,但聽到過不少紅軍的故事,因而對紅軍十分好奇。)
帶着這種水平回來給族人治療刀槍傷,結果可想而知:治療砍傷還好說,畢竟,族裡又這方面的藥,消毒,縫幾針就萬事大吉。可治療槍傷,尤其是取子彈頭,那就是大手術了……族人寵愛她,一開始也願意甚至專門找她治療,結果麼,嗯!能不能治療好先不說,反正治療好的就在她面前使勁的讚揚,哄她高興就對了;治療不好的,就去求喇嘛重新治療,但得多躲着她一點,不要讓她檢查傷口就是了,而且,事後絕對要讚揚是她的功勞——讓活潑單純如天女一樣的公主哭泣,絕對是全族的公敵。使勁誇獎,聽她“咯咯”的脆笑不斷,就對了。
可是他們卻忘記了,如此不計後果的寵愛的最終結果就是把央金蘭澤寵到天上去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醫療水平,從而讓央金蘭澤的“禍害”性越來越大。
也不知是不是熟能生巧的緣故,讓人奇怪的是:手術越大,她治療的機率越高。可反過來,簡單的治療,她出手反而會壞事。很快,發現這一特點的族人們自然就有了應對的辦法。
然而,因爲從中央紅軍那兒得到了大批武器彈藥後,洛桑的部族的底氣越來越足,別人根本不敢輕易招惹,讓部族的安全越來越高。從今年夏天她回來後到現在,部族裡僅僅發生過兩起放牧時被小股馬匪偷襲的事,受傷也就三個人,讓她很難有大顯身手的機會。
說白了,她就算想找個練手的對象都找不到,這手癢癢的厲害。要不然,她一見到向福利,又豈會有如此激動而迫不及待的要當場給對方檢查傷口的道理?
“你們……你們……”張青山聽的真想立刻爆揍對方一頓,可一想到我黨的民族政策,又只好努力剋制。氣的擡起馬鞭指了指洛桑,又看到央金蘭澤等人已經進入遠處的部落裡,心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麼風俗了,揚鞭打馬,急速而去。
“青山兄弟,你不要急。你等等我,我給你帶路……你放心,央金現在的醫術很高明瞭。真的,我不騙你……”
我信你纔有病!
張青山回頭怒視一眼,連抽了馬匹幾鞭子,風馳電掣般的前進,深恐自己晚一步,央金蘭澤就會要了向福利的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