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英澤想來,自己這突然走人,讓張青山全盤接手,張青山肯定得忙的腳後跟打屁股——必須得好好改改張青山這甩手掌櫃的臭毛病。
而張青山也做好了忙碌的思想準備。
但事實上,張青山除了第一天因爲有些不習慣而忙的焦頭爛額之後,第二天卻突然發現:自己這絕對是瞎操心。或者說,該操心的沒時間去操心,不該他操心的他卻事必親躬,根本沒這必要。
李紅輝帶着二營去了兩河口村,齊子軒帶着三營去了火巖鄉石頭村,這二人都是老人,無論是戰鬥指揮經驗還是發動羣衆方面的經驗,都不用自己擔心。
一營由劉兵帶着,沒什麼可挑剔的。四營則暫時由自己帶着,可是,張青山昨天一琢磨,直接把彭鵬借調到四營去負責訓練,也就不用自己再操心。
整個營地的安全由團參謀長田國忠負責,老田是雲南講武堂的高材生,在這方面要是掉鏈子,那就只能怪雲南講武堂徒有虛名,所以,也不用自己操心。
宣傳方面由向玉潔負責,她是上級派來的這方面的老手,比自己還要精通如何宣傳抗日,如何發動羣衆。
後勤方面雖然自己要多下點工夫,可老班長老王也是輕車熟路,自己只需要看着,拾遺補缺就行,並不用花太多精力。
情報方面由羅英傑負責,自己也只需要坐鎮遙控指揮就行。
如此算下來,張青山陡然發現,下面的人都各司其職,而且都乾的還算不錯,自己根本就不用像胡英澤那樣事無鉅細,事必親躬,反倒是給他們放權後,他們乾的更好,最少短時間內自己胡亂對其指手畫腳的話,反而容易壞事。
反過來說,自己現在是團長,需要做的是統籌大局,比如說突擊團的下一步該怎麼走之類的重要事情,纔是自己應該關心和負責的本職工作。如果非要抓着下面那些事,就有點本末倒置了……這雖然是張青山甩手掌櫃的性子在作祟,可從職務上來說,他確實分析的沒錯。堂堂一個團長,又是三個縣抗日的總負責人之一,自己實在沒必要如諸葛亮那樣事必躬親,最後活活把自己累死不說,而讓下面的人也無法發揮自己的特長,還養成了依賴性。畢竟,人無完人!張青山也不是全能,他在情報方面就絕對是半桶子水,還不如讓羅英傑自己去發揮來的好——羅英傑雖然對於專業的情報人員來說,也是個半桶子水,可他交遊廣闊這一點,就目前而言,別的專業人士是絕對比不了的。況且,他能帶着縣遊擊大隊在三橋縣保存這麼多年,必定有其過人的一面和自己獨到的生存方法,那自己何不看看再說?
再比如說抓生產方面,他把這事分到了各縣縣遊擊大隊身上,由他們具體負責各自縣的羣衆發動和幫助中去,自己只派人協助就行……總不能自己親自上陣,一家一戶的去幫助和落實,那他這個團長還不如直接去當個班長,要不然,累都能累死他,他也就沒時間去履行自己應有的團長之責,確實本末倒置了。
有了這個想法後,張青山再次果斷的當起了甩手掌櫃,每天沒事就在團部待着,負責突擊團的大方向就行,別的,他全部放手,並且跟大家說好了:只要不是犯錯了,自己就不會過問細節,該怎麼幹你就怎麼幹。但要是誰犯了錯誤,那就對不起,趕緊給老子滾蛋。
然而,張青山也有招人不滿的地方:這傢伙自己給自己休閒的時光不說,偏偏他還死抓着監督大權不放,尤其是他自己閒着卻見不得別人也閒着,每次有人閒着,他不是上前詢問對方的工作細節,就是跟對方討論,要不然就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對方,非看到對方忙碌的去工作不可。
這種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爲,他樂此不疲,一點都不在乎別人背後怎麼評價他。對此,別人也是無可奈何,誰讓他是團長了?最終,他那‘張扒皮’的外號,總算是落實到了大家的心裡。
這天,團部裡,參謀們忙碌着:有的在地圖上標註着最新的情況,有的在地圖上規劃着青龍山周邊地形的防禦,有的在小聲商量着什麼,有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總共就三個參謀,外加兩個文職人員,卻硬是展現出一副比軍部還要忙碌的景象,還真是爲難了張青山下如此大的力氣去逼迫大家的積極性。當然,也是因爲沒有電臺,要不然,這幅景象絕對更爲生動。
而我們突擊團團長張青山同志,則坐在一旁,翹着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抖着。嘴裡輕哼着小曲,眼睛卻時不時的掃一眼周圍,每每看到大家都在忙碌,他心裡就越發高興——這是閒出來的毛病:他不好,也不願意去抓下面的具體工作,但指揮眼前這幾個參謀,還是很樂意的。
左手夾着煙,右手拿着火鉗,將身前火盆邊上的紅薯,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着。偶爾還提醒大家該怎麼怎麼樣,還美名曰“老子這是爲你們好,願意手把手的教你們,機會難得……想當年,老子在師部當參謀的時候,恨不能吃個飯都有人在一旁教我如何行軍佈陣。現在,我肯教你們,你們要懂得感恩,要知道珍惜,更要努力學習……”
結果,獲得了參謀們一致的白眼——關鍵是,這傢伙閒着就閒着,他是團長,在團內,誰能對他怎麼樣?唯一能約束他的胡英澤政委已經到師部開會去了,現在他就是大王。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囉嗦?這話咱們都能倒背如流了。
對此,張青山哈哈大笑,一點都不介意,反倒是乾的更起勁。
“小張!”
突然,張青山發現,小張參謀上了趟廁所回來後就趴在桌上,那副病怏怏地架勢,看起來很疲憊。張青山纔不相信這幫狡猾且生命力比小強還要強悍的傢伙,能出現這樣的情況,頓時不幹了……關鍵是,張青山抓的太緊,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因而,下面玩出各種花樣的去對付張青山,雙方經常‘鬥智鬥勇’,所以,在張青山看來,這個小張肯定是又開始跟自己鬥了。
閒着也是閒着,能鬥鬥也是件樂事,因而,張青山非常積極的應戰!
瞪大眼睛注視着小張,叫道:“你小子怎麼了?昨晚幹了什麼壞事,今兒一大早就被雷劈了?要不然怎麼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小張撓着後腦勺,有氣無力的站起來答道:“團長,我昨晚上沒睡好,估計又着了涼,今天早上起來,肚子就一直不舒服,早飯都沒吃多少,這不,現在都中午了,我這肚子有些餓了。”
張青山一聽這話就笑了:這個小張爲人機靈,也是條漢子,可唯一的不足就是這傢伙特怕打針。
當下就開起了他的玩笑,‘大驚失色’的站起來,極爲關心的問道:“身體不舒服,那可是大問題,走!我這就帶你到醫務室去打針,保證……”
小張果然也是‘大驚失色’的慌忙搖手,道:“團長,不用了,不用了,我忍忍就過去了,還是把這些珍貴的藥品留給更需要的同志。”
“真的不需要?”張青山煞有其事的問道。小張也一臉正氣的果斷答道:“不需要!”
“這樣不好吧?”
“團長,你放心,我堅持得住。”
旁人早就笑作一團了,可張青山和小張卻還是正兒八經的對視着。
終於,小張敗下陣來,漲紅着臉說:“團長,我們好像都餓了。”
小樣,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張青山得意洋洋地點點頭,坐下後,捏捏這個紅薯,按按那個紅薯,對大家說:“好了,我烤了一上午的紅薯,總算是烤熟了,大家都過來吃中飯。”
(大家別以爲我吹牛,其實,在當時的情況下,很多時候,大家的口糧就是紅薯,最多加點南瓜、白菜之類的蔬菜。我們當地就流傳着這樣一句順口溜‘烤紅薯,南瓜湯,吃起來,悶頭香,一頓不吃餓得慌’……最多就是在打仗的時候,能改善一下伙食。而在艱苦的時候,連紅薯都吃不上,野菜就是主菜。)
衆人皆有種解放的感覺,紛紛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快速跑過來……其實,大家還真不是爲了這口吃的,關鍵是——可以趁機休息了啊!
“團長,我能跟你提個建議嗎?”
“嗯!你說。”
“我們能不能不要這麼忙啊?這沒打仗的時候,我們這些小參謀根本就沒這麼多事做……與其在這裡假忙碌,還不如跟同志們一起去開荒。”
“那可不行!老話說的好‘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咱們現在沒事可幹,但可以複習或者學習,還可以相互討論,甚至可以對練,最少,也可以背地圖之類的,這樣一來,等到了需要的時候,可以不用看地圖就能部署,多好。”
“可咱們都背了七天了,連地圖上的每條表現都背的滾瓜爛熟了,不信,你可以考考我們。”
“考什麼?”張青山沒好氣的說:“背熟了那也是老情況,咱們可能隨時面對新情況,就必須要隨時重新背。”
衆人心頭齊齊嘆了口氣。
“都七天了?時間還真快。”張青山卻想起了什麼,眉頭微微一皺,看着外面,感嘆道:“哎~!**都走了七天了,也不知道這傢伙現在怎麼樣了?”
小張就是聰明,見氣氛有點冷,趕緊岔開話題:“團長,你跟我們講講你長征的故事好不?聽說特別神奇……別人都是吃野菜喝野菜湯過來的,就您是一路吃着大米和牛肉過來的。”
說起這個,張青山果然來勁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吹牛。
正當張青山感嘆着說也不知某個傢伙娶沒娶達旺部落的公主的時候,就見周寶玉領着一個通訊員,對門口的哨兵快速叫了句什麼後,直接跑了進來,一見張青山,那個通訊員趕緊敬禮,道:“報告……報告團……團長,緊急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