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11月19日,紅二、六軍團,從湖南省桑植縣劉家坪開始長征,49團任先鋒。
沿途百姓含淚相送,熱淚話別,場面感人至深。有些遺憾的是,突擊連沒有見到這樣的場面,因爲他們作爲先遣隊,提前三小時出發了。
時間:11月21日,黃昏。
地點:敵人重兵封鎖的澧水、沅江一線,一處名爲牛欄壩的地方。
剛剛趕到此處的突擊隊,站在半山腰的林子裡,一邊等待早就去聯絡當地游擊隊的胡英澤,以及向上、下游搜索而去的各一個班,一邊用望遠鏡觀察牛欄壩對面敵人防守的渡口。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對面的敵人不僅修了三條長長地戰壕,關鍵是,有七八處碉堡,按標配,一處碉堡就會有一挺機槍來算,加上這六、七十米寬的江面,衆人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敵人火力強勁,絕對可以火力封鎖這片江面,我方沒有炮彈這種重武器進行火力壓制,根本就別想強攻。更何況,敵人早就把周邊的船隻收集到了對岸。
張青山放下望遠鏡,與彭鵬對視一眼,彼此都露出了苦笑:這地方易守難攻不說,敵人在很有可能得知他們到來的前提下,居然還敢大擺筵席,大吃大喝,甚至鬼哭狼嚎般的放聲大笑大叫,這也太看不起紅軍了,讓大家心頭怒火中燒。
一小會兒後,彭鵬嘆了口氣,幽幽地說:“沒想到,我們突擊隊第一次亮相,就遇到這麼難啃的骨頭。唉~!希望他們能有好消息,否則,就真的只有等主力的大炮過來了。”
張青山席地而坐,看着河對岸久久不出聲,老半天后卻突然奮力捶了下地,不甘的罵道:“我們突擊隊第一次亮相就要鬧個笑話不成?孃的,老子真不甘心。”
彭鵬拍了下身邊的樹幹,道:“實在不行,就只有按預留的方案,等到晚上,大家到別的地方伐木偷渡。”
張青山看了彭鵬一眼,點點頭。
戰士們雖然席地而坐,靠着樹幹休息,可各個都是精兵強將,絕大多數都是老兵,看一眼江面和對岸的情況,就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一時間,誰都沒有來時說說笑笑的心情了,沉默的氣氛中有些壓抑。
十幾分鍾後,周寶玉跑來興奮的報告:“連長,指導員回來了。”……出征前,張青山正式被任命爲突擊連的連長,胡英澤爲指導員。而這樣的任命,是胡英澤自己向上級提出來的,上級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後,同意。
在周寶玉的帶領下,張青山和戰友們快步迎去。
“**,怎麼樣……這幾位就是本地革命游擊隊的同志麼?”一看到胡英澤身邊的一男一女,張青山就興奮的直視他倆,兩眼冒光,如同在看希望。
果不其然,胡英澤笑着介紹到:“哈!哈!老張,你這腦子好使,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下牛欄鎮游擊隊隊長牛英武同志,這位是婦救會的主任牛小花同志。這兩位同志可了不得,不僅黨齡比我們都早,就是參加革命的時間也不比我們短……兩位同志,這就是我的搭檔,突擊連連長張青山同志。可別看張青山同志年輕,卻在我們整個軍團都是響噹噹地好漢,負重傷的情況下,還追的敵人抱頭鼠竄,最終一隻手就擒住了敵人的一個參謀長……”
看到胡英澤那開心的笑容和誇張的吹噓,張青山就明白,他這是找到解決渡河問題的辦法了,否則,**絕不可能如此由衷的開心。
趕緊上前,熱情的握手,自我介紹後,又把連裡的主要同志介紹給他倆。一方說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主力盼來了……另一方則感謝地方上的同志大力支持……事實上,這兩位地方上的同志猛地一見這羣身穿補丁便衣,還以爲上當了,來的是土匪,可走進一看到他們人人腰間撇着兩把盒子炮,氣定神閒的邊休息邊擦槍,別的不說,光憑那種臨戰前的氣勢,就知道,這絕對是主力中的主力。當然,他倆不知道,紅軍爲了裝備突擊連,真的是下了大力氣的,別的不說,光是班長及其以上級別的,就人手一塊表(多是懷錶,但有兩塊手錶,其中一塊還是某位首長聽說突擊連行動時需要精確的確定時間,但表不夠後,便毫不猶豫的解下手錶派警衛員送過來。而這塊手錶還是這位首長離家求學時,其父親送給他的,紀念意義重大。由此可見大家對突擊連的重視程度。)
一番熱情的談話後,胡英澤纔打斷:“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再這麼客氣,可就見外了。來!大家席地而坐……英武同志,小花同志,請二位把先前跟我說的情況,再跟同志們細說一下。”
他們所處的地方屬於下牛欄鎮,對面則是上牛欄鎮。
上牛欄鎮商業發達,控制着碼頭,因而繁榮富庶。爲了防止土匪流寇的滋擾,幾十年前,由當地的大戶富戶集資修建了一個不大但異常堅固的城池。
原本城池裡只有百十人槍,可一個多月前,卻猛地來了一個正規團。不僅強佔了城池,還在這個牛欄壩的地方挖戰壕,加固工事,修建碉堡。並派了一個營的兵力在此駐守。
“一個營?”聽到這兒,張青山忍不住問道。
見兩人點頭,可面色卻沒一點變化,張青山有些疑惑的看向胡英澤: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了?
“是一個營,我們曾偷偷調查計算過,有四五百號人。”
“他們的紀律和訓練情況怎麼樣?”
由不得張青山不問這兩點。按先前的計劃,突擊連偷渡過去後,爭取不弄出槍聲,不放跑一個敵人,就把對岸的敵人解決掉,爲接下來主力偷襲上牛欄鎮做好有利的鋪墊,當然,這只是儘量要達到的目的。可要是河對岸駐紮着一個營,那就難了:就算不弄出一點槍聲就將敵人繳械,也難免會有個別敵人溜到上牛欄鎮去通風報信……這可是突擊連的第一仗,自然是越完美越好。
雖說國民黨軍隊普遍紀律差,訓練懶散,可這麼多軍隊中難免會出現一點亮點,出現個異常。要是這個營的紀律良好,訓練不斷,那沒什麼可說的,面對這樣的敵人,那怕突擊連訓練的再好,可人數少於對方三四倍,在這個巨大的差距前提下,別說偷襲,能吃得下對方就算紅星高照了。那也就意味着,無論是第一方案還是預留方案,都行不通,大家只能改變作戰計劃,在主力強攻渡江時,突擊連從敵人背後突然殺出這一條良策可行。
牛小花聞言,噗嗤一笑,道:“張連長,你這話算是問到重點了。”
“怎麼……”這話顯然是指有異常情況出現,導致牛小花信心滿滿的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張青山趕緊追問。
“他們根本就沒什麼紀律……這麼說也不對,他們有紀律,不過這唯一的紀律就是聽他們營長的話。他們的營長就是這個營的皇帝,讓他們幹什麼就幹什麼,絕不敢反抗。平日裡作奸犯科,欺負百姓的事說的說不過來,在他們來的這一個多月裡,被他們逼迫的關門倒閉的商戶就不下四家……要不是他們的團長顧忌上牛欄鎮的鎮長跟他們的師長大太太的表叔,恐怕他們會在腦門子上刻上‘我是土匪’四個字。”牛小花冷笑道:“至於你說的訓練,哼!不是我看不起他們,就他們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架勢,別說我們紅軍主力,就是我們游擊隊的隊員,隨便找一個出來跟他們一對一,絕對能放翻了他們。”
張青山緊繃的申請大爲鬆懈了下來:一羣烏合之衆,人數再多,那也只是一羣待宰的羔羊而已。打個順風仗是其長處,可只要遇到一點困難就會軍心不穩,要是遇到突襲,這樣的隊伍,人數在多也是盤菜。更爲關鍵的是,像這種在內部稱王稱霸的軍閥隊伍,只要派幾個人摸進去捉住幾個最大個的,基本上就等同於控制住了所有人。也就是說,當初制定不放一槍,不放炮一個敵人的目的,有可能會實現。
就在這時,牛英武插嘴說出的下一段話,讓張青山等人更爲高興了。
該營原本是駐防在鎮上的,營長李玉達是個骨灰級戲迷,半個月前在鎮上參加鎮長五十大壽,打麻將的時候,聽到本地名角蘭香玉登臺開唱,李玉達一下子就被其歌聲吸引,麻將都不打了,直奔戲臺。
過完了戲癮後,他就迷上了蘭香玉。偏偏鎮長的小兒子也是蘭香玉的戲迷,對蘭香玉垂涎三尺,偏偏蘭香玉也不是個善茬,在她的運作下,於是,狗爭骨頭的熱血戲碼開場。
兩人從一開始‘文鬥’,各自在蘭香玉面前圖表現,到後來派人私鬥,最終,李玉達火了,使出了軍人的土匪手段,派了幾個手下欲強搶蘭香玉。而鎮長家的小公子也是個好勇鬥狠之輩,在家族老人的暗中支持下,把家丁和鎮公所的槍兵轉爲自己的保鏢,同時,在他老爹面前訴苦,他老孃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大罵他老爹,最終,他老爹也來了火氣(從大方面來說,這是外來勢力和本地地頭蛇之間的比拼),派人給該團的上司,就是他的表侄寫信控訴……但這年頭,什麼法律民俗都比不過槍桿子,李玉達把搶人當成了打仗,以從未有過的認真態度做了好一番部署後,於三天前的深夜終於派兵突襲成功,把蘭香玉槍了回來。最後,在該團團長出面協調下,李玉達給鎮長的小兒子道歉,並賠償了五百大洋撫慰金,同時,該營被調到了牛欄壩駐守……至於蘭香玉的感受,沒人考慮過。
事情到了這裡,卻出現了奇葩般的轉折,讓每個聽聞此事的紅軍戰士都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