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文,蘇文峰唱罷了遊西湖,老人激動的半抱住蘇文峰,激動不已。
蘇文峰和郝長安趕緊雙雙扶住老人,將他放到椅子上坐好,郝長安急忙將木几上的茶壺拿起來湊到師叔的嘴邊,喂下去幾口水後,老人才緩過勁來。手緊緊地拉着蘇文峰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把蘇文峰弄得哭笑不得,趕緊跟老人保證:“您別激動,我保證不跑。您先容我把家把什兒放下,再聽您吩咐。”
郝長安也覺得過意不去,這叫怎麼回事兒呢,搞得還以爲進黑店了。
老人的情緒已經稍微穩定了,賭着氣對蘇文峰說:“你保證不能跑。”
“我現在也跑不了啊,您前面的鋪子已經把門關上了。”剛纔郝長安拿板時關門蘇文峰可是聽的真真的。
老人看看郝長安,也覺得自己那麼大歲數了剛纔的行爲着實可笑,越想越可樂,看看自己少了一隻鞋的腳,索性哈哈大笑起來,手也放開了蘇文峰。
“老先生,憂思悲恐驚再加上一個喜,太大發兒了勁,恐怕都對您不太好,您可得注意,要不然小子我可承擔不起責任。”
“不讓你擔一丁點兒的責任,但是有些話我要跟你說說,希望你能據實回答,這行嗎?”郝長安把鞋給老人家找回穿上。
“您儘管問,凡是我能答的,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我們開始了,首先呢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趙崢度,這是我評書門的名字,在這個門裡算是薄有虛名。相聲門算是第六代傳人,也是門長,我相聲門裡的名字叫趙仁敏。”
蘇文峰感覺幸福來的太突然了,雖說在曲藝學校如何學到真本事是有技巧的,但日常的基礎性常識還是知道些,這位可是現在碩果僅存的相聲泰斗,現在活着的輩分最大的幾個人之一,沒想到活生生的人就坐在自己面前。
蘇文峰忙不迭地躬身爲禮,“後學末進蘇文峰,兩年半前畢業於帝都曲藝學校,目前在曲藝團打雜。”說到這,蘇文峰並沒有因爲工作低下而有絲毫的臉色變化,而是坦然說出。
“你剛纔唱的是太平歌詞—遊湖借傘吧,但聽你唱的意猶未盡應該還有後續的唱詞。”
老先生就是老先生,雖然很多曲目段落遺失或失傳了,但這麼多年的技藝可不是蓋的 ,耳力就是準。“這段叫《遊西湖》也可以叫做《遊湖借傘》,是沒唱全但我有全本唱詞而且已經註冊版權了,還有一出叫《白蛇傳》,講得都是白娘子和許仙的故事,都是太平歌詞,只是其中有很多曲牌子,就拿剛纔我唱的來講就是兩個曲牌,後面還有幾個牌子。”
“太好了。不瞞你說,我閒賦在家一直在整理挖掘相聲和小曲小調等曲藝文獻,追溯歷史,唱腔來歷和相互融合之間的關係等等,這幾年和一些老友也做出點成績,但我們苦於上了年紀精力不濟,漸漸力不從心了,這些年我多虧長安照顧,要不我可能連吃飯都是問題了。”
蘇文峰唏噓不已,相聲門輩分那麼崇高的人物何以落魄至此。看看趙老,再想想自己目前的情況,曬然一笑。趙老最起碼還頂着相聲門門長的頭銜,不管現在的這些人是否承認,但明面上估計對他還是尊敬的,而自己都低微淪落到打雜的地步如何還要感慨他人。
趙崢度看看蘇文峰神色黯然,坐在那不在言語,有一股和他年齡不相仿的成熟氣質暗道:“這也是個有故事的孩子。”但怎麼看他都不應該超過25歲。於是就試探着問道:“先不說我了,我問問你,你多大了,有沒有師承,再有我看你學的蠻雜的,主攻哪門,還是兩門抱?你父母從事什麼行業?”
老人連珠發問,倒使得蘇文峰從剛纔唏噓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忙收攏心神,向老人回覆:“我今年虛歲22,初中畢業考入曲藝學校,評書、相聲、快板這些個都是在曲校入的門,我父母都是梨園行的,國家評劇團的演員,我的戲曲算是父母開的蒙,目前還沒有正經的師承。”
“至於您說的到底是幾門抱的問題,不怕您笑話,我目前自覺相聲的柳活兒,唱功,貫口還能拿的出手,快板書會那麼幾段,剛纔您也聽了【打新春】了。您可別覺得我狂妄,凡是佔曲藝邊的我都想學。不瞞您說我自己現在也在整理一些東西。”
“哦,這可是咱爺倆英雄所見啊,一會兒談完你先看看我整理的東西再說說你的。”老人大有相逢恨晚的意思。
“那麼你父母名諱是.....?”
“我父親上蘇諱明輝,母親上譚諱雲霞。”
“既然你父母都是行里人,現在我想問你,如果我想收你爲徒,你願意嗎?”
驚喜來得太突然,“我是非常願意的,但這事太大,您允許我跟父母說一聲,再有就是再怎麼着也得有個儀式啥的,要不然對您不尊重。”
“好小子,這時候還替我考慮開了。行,你現在就打電話告訴你父母,我找人做引保代。”
郝長安整個人感覺如雲裡霧裡的,怎麼接待一個顧客,繞來繞去就成了拜師了呢。
“哦,你們正式認識一下,長安是我評書門的師侄。他師父是汪雪穎,你應該知道吧!”
“汪大師那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郝先生師出名門啊,我說怎麼我要淨手時您突然那麼客氣了呢。”
郝長安剛想客氣一下,趙老就開始趕人,“有話一會兒再說,有的是時間,現在長安給你師父打電話務必讓她來一趟,就說我要收徒弟。文峰,你給你父母親打電話說明情況,讓他們務必前來觀禮。其他的事情我來辦。”
蘇文峰和郝長安也不敢反駁,分開到其他房間忙着打電話去了,這需要時間給電話那頭進行解釋。
不提他們二人,單說趙崢度老人靜下心來考慮都要請哪些人比較靠譜。他非常明白自己在相聲界的地位,看似地位很高其實這個位置非常尷尬,爲什麼從藝這麼多年沒有收徒,不是沒碰到過好苗子,而是一旦表示出收徒的意向,自己家的門檻就會被踏破,都是遊說的人。
其實老人心裡非常清楚這些人的意圖,自己在當時的同輩中歲數是最小的,等那些長輩和同輩們紛紛作古後,自己成了輩分最高的人,而且自己的老師一脈一直執掌相聲一門,門長最後落到自己的頭上時,他們是不願意的,如果自己收徒這些人是不允許他們四、五十歲,五、六十歲的人還要喊自己的徒弟爲師叔、師爺的。
要麼自己甘願降輩分,要麼一輩子不能收徒,要麼收他們推薦的人爲徒,而這些都違反了綱常,違反了自己心內堅守的東西,索性就遂了他們的願,不再提收徒的事情,自那以後就沒有人上門了。
今天發現了這麼個好苗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放過,必須快刀斬亂麻。這個時代能拋棄地位名利來跟自己“瘋”一回的人不多,司儀由師侄郝長安來做可以確定,評書門師妹王雪穎可以做引師,保師和代師選擇誰那?
這時蘇文峰正好打完電話過來,趙老隨意的問了句,“你進曲藝團誰推薦的?”
“高仁懷老師。”
“我怎麼沒想起他來。”老人頓時眉飛色舞起來,“這回保師有了。長安,長安把電話給我拿來。”
郝長安這會兒也剛打完電話了,這滿頭的汗吶,叫他師父問的都快自閉了。好不容易跟師父解釋清楚,並確認師父已經出門往這趕,才鬆口氣,那邊就嚷開了。
郝長安和蘇文峰相對苦笑,確認老人要找誰之後,在電話中找到人撥打出去,待那邊接聽後,把電話交給趙崢度。
“德祿,我要收徒弟了。沒騙你,對,你馬上到我這來一趟,你得做代師。”也不顧電話那邊的反應掛了電話,再次撥打另外一個號碼。
“仁懷,我要收徒。對,你也認識。到了你就知道了,你還要做保師呢。好,等你,要快。”打完這個電話,老人長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