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波濤洶涌。
一艘十丈福船正徜徉於一望無垠的海面上乘風破浪。
仔細看去,這福船頗爲詭異,瞧着竟渾然一體,彷彿由一根巨木雕琢而出,絲毫不見榫卯結構。
在福船前方,一頭長約三丈海妖,正身負符籙鎖鏈,拖拽着福船向南海深處奔去。
船倉中,莫川盤膝而坐,正在參悟一本道經。
這本道經來頭可不小。
乃是道門丹鼎派不傳秘典《周易參同契》,唯有直系傳承弟子,纔有資格參悟。
可惜靈元復甦,曾經再怎麼敝帚自珍的經書,如今也變得一文不值。
已然在天干國師的周旋下,化爲虛陵洞天萬經樓中的藏書之一。
眼下,正好便宜了莫川。
此書,乃是煉丹大家魏伯陽所著,闡述煉丹之原理精要。
對於莫川來說,堪稱不可多得的經典。
他此時如此如飢似渴,正是想以元炁道煉製築基丹。
自從離開北嶽洞天之後,他抽空也曾嘗試以煮石之法煉製,不過,收穫寥寥。
卻是元炁能量密度較低,很難分解含靈藏元之物。
故而耽擱至今。
如今他的修爲已然跨入三千年行列,無需大小如意吹漲,也近乎媲美築基境。
總算是有了煉製資格。
眼下趕路無事,正好順便參悟一二。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後,宗三奇聲音傳來:“前輩,三千里已至。”
‘這麼快?’
莫川注意力從經書上抽離,發現隨着修爲精進,時間概念愈發模糊。
往日十天半個月,夠他走上幾個縣城。
如今翻翻經書便過去了。
大道深邃啊!
略一感慨,他當即起身離開福船,擡頭略一觀察星空,確定位置之後,隨手放了牽船海妖,這才帶着宗三奇、吞雲兩人潛入大海。
穿過漫長厚重的無光深海水體,散發着熠熠微光的龍宮隨之躍入眼簾。
“咦!”
莫川一聲輕咦,卻見相較於上次拜訪,這次龍宮顯得……低調不少。
不少動輒高聳千尺的建築消失不見,作爲裝飾之物的奇珍異寶,也去了一大半。
‘這是築基失敗,故而低調行事?’
莫川心神一轉,隨手甩出一枚符籙,傳訊龍王。
沒多久,龍王景瀛化爲人形,從一座偏殿中冒出,直奔而來。
“貧道明辰,拜見龍王,許久不見,道友可還安好?”莫川拱手抱拳。
“唉,生不逢時,奈何奈何!”
龍王嘆了一口氣,又道:“這裡不是說話地方,道友快快請進。”
說着,引路在前。
莫川連忙跟上。
待進了龍宮,莫川眸光愈發訝異。
只見偌大龍宮,竟罕見海妖侍從,顯得門庭冷落,一片蕭條。
待進了客殿,龍王使了避水法,退去海水,一揮手,親自取出一套茶具,爲莫川上茶招待。
“道友龍宮何故淪落至斯?”莫川試探問道。
“唉,人心險惡,趨炎附勢。實不相瞞,自從本王築基失敗,龍宮便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鰲頭王那廝築基成功,已然成了新的南海之王。說起來,自打本王築基失敗,道友還是第一位登門拜訪之人。”
龍王嘆了一口氣,坦言道。
他對莫川印象很好。
更爲關鍵的是,莫川也未築基成功,這點他十分確定。
莫川聞言一臉唏噓,對此十分理解。
靈元道不同於元炁道,失敗之後,再想翻身,太難了。
無人看好龍王,也不足爲奇。
“道友龍裔不少,也無人築基成功?”
莫川又問道,修煉至煉氣九境並不難,尤其是對於南海龍王來說。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龍宮再落寞,也不差這點修行資糧。
“有本王這前車之鑑,他們都嚇破了膽,不得築基丹,豈敢輕易破境?”
說到這,龍王苦笑搖了搖頭:
“命運無常,本王服了築基丹,築基失敗,鰲頭王那老小子,反倒築基成功……呵呵,無奈蒼天難眷顧啊!”
莫川道:“道友這是認命了?”
龍王渾濁眼眸中閃過一抹精光,面上卻苦笑道:“說認命是不可能的,只是本王經絡千瘡百孔,想要修復沒有數十年時間,難矣!待數十年之後,還不知天下又是何等光景。”
莫川見氣氛已然醞釀到位,正要開口,倏然微微扭頭看向殿外。
恰時,一道悲愴聲音,從殿外傳來。
“爹爹,世騰又納了一房小妾,他這不是打女兒的臉,這是在打您的臉啊!您就忍心龍王之女下嫁雜種海妖?”
哭泣聲音,令龍王臉色大變,怒斥道:“閉嘴!鰲王之子,也是你能非議的?”
聲音剛落,便見龍女應岑已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闖了進來,嚷嚷道:“父王,那鰲頭王三番五次羞辱於您,您忍得了,女兒忍不了。”
說着,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父王,帶女兒走吧,咱們去扶桑,待功成歸來,屬於我們的……”
“啪!”
一盞水晶杯摔在龍女面前,龍王景瀛氣得渾身直哆嗦:“閉嘴!簡直逆子!逆子啊!”
莫川氣定神閒,眸光意味深長的看向龍女,心中感嘆,不愧是皇族子女,心機過人啊!
他哪裡看不出來,龍女應岑此時而來,就是爲了逼父親帶她遠走高飛?
可惜,龍女還是太嫩了。
對於百年壽元的人族來說,花個幾十年修復經絡,自然是熬不起。
但龍族壽元悠久,這點時間不過是打個盹罷了。
龍王坐擁近乎三千載道行,築基之下無敵,又有北嶽洞天庇護,不犯錯,誰也不會閒着來殺他。
些許委屈,忍忍就過去了。
未來未嘗不能翻身。
若真去了傳說中位於深海的扶桑,只怕終身築基無望。
別忘了,九州之外,靈元只會越來越稀薄。
“還請爹爹三思!”
龍女噗通一聲,叩首以諫,長跪不起。
龍王臉色難看,正要開口,莫川倏然輕輕一笑道:“道友,千金所言有理。一步退,步步退,等到忍無可忍之時,只怕悔之晚矣。”
龍女聞言心中狂喜,微微擡頭看着莫川,心中委屈眼淚直掉。
家道中落,鰲王緊逼。
莫川堪稱是第一個願意爲她說話之人。
“道友,話說的容易,本王……本王總不能憑三千年道行,拼鰲頭王築基修爲吧?”龍王臉色一沉。
“三千年道行確實不夠穩妥,但若是築基之境呢?”
“本王經絡……”龍王話音一僵,似有察覺,問道:“道友可是要說刀兵滅度之法?”
“道友知道此法?”
“本王築基失敗之時,曾叩問山主,可惜,此法太過兇險,不到萬不得已,不敢輕動。”
“貧道若有萬全法子,讓道友頃刻間修復經絡隱疾呢?”
龍王聞言驀然看向莫川,眸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