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 這孩子就拜託你了。”
“長官……”
她總是望着他的背影,跟隨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戰鬥, 她毫不懷疑地信任着她的長官。所以當上級發佈命令, 將他視作人類聯盟軍的叛徒後, 她拒絕相信地第一個跑來找他。
但, 他卻告訴她, 他是背叛了聯盟。
“爲什麼,長官?”
“對不起,莉莉絲,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保護這個孩子。”
“……”
她知道這個孩子,他是長官和那名神族女人之間的骨肉。難道長官是爲了那個女人才背叛人類盟軍的嗎?
“莉莉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抱歉。”
“長官, 你爲什麼要爲了一個女人, 爲什麼……”
“對於我來說,她不僅僅是一個女人!她是我存在在這裡的唯一理由!”
全部理由……
那她呢?她存在在這裡的理由又是什麼……
“莉莉絲!”面前的黑暗被一道光束掃開。
她撐開沉重的眼皮, 對上那張心急如焚的臉龐。
“狄倫……”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掌裹住,她動了動蒼白的雙脣,但只是喊出他的名字。
“什麼話都別說,你不會有事的。”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老子不准你死掉, 聽懂沒!”
她點點頭, 漾起一抹虛弱的笑:“對不起, 狄倫……”
“不準說對不起!”狄倫轉過身, 對着旁邊嚇得大氣不敢喘的醫生, 吼道,“你們快點給我治好她, 不然我送你們去阿卡羅斯!”
阿卡羅斯,ZERO星球上傳聞中的惡棍之城,城裡居住着連無惡不作的強盜都恐懼的惡棍。他們被整個星系通緝,他們泯滅人性,他們嗜血好殺,他們殘忍無情。沒人知道它到底在地圖的哪裡,但人人都畏懼阿卡羅斯。
“可…可是這位女士的內臟器官都…都已衰竭,我們……我們真的無能爲力啊!”醫生顫着聲回道,“就算你…你殺了我……我也救不了她……”
“是嗎?那我現在就砍斷你的雙手雙足,反正你救不活她,也不配當醫生了!”語畢,他抽出掛在腰間的砍刀,一步一步走向嚇得屁滾尿流的醫生。
躺在手術牀上的她,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喊住他:“狄倫!不要!不要再讓更多的人死去了!住手……”
淚水從她的臉頰上滑落,她哽咽着低下頭:“已經夠多了,已經有夠多的人犧牲了。我們好不容易纔結束戰爭,爲什麼這個星球上還是有那麼多殺戮……”她不想,真的不想再看到……看到任何人的死亡。她好累,真的好累。
“莉莉絲。”他迅速轉身,奔到她身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就殺光這間診所全部的人!”
“不要逼我,狄倫,真的不要再逼我……”莉莉絲哭着搖頭,“我不想再看到你的雙手沾滿鮮血。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自責…自責自己沒能好好保護你……才讓你走上這條路……是我對不起你的父親和母親。”
“是他們對不起你!”他緊緊抱住她,“老子不會讓你死的,你聽着,別以爲你死了就能擺脫老子我。你下地獄,我也會跟着一起下去。你忘了你的承諾嗎?啊?!”
“我沒有忘記。”她靠向他的胸膛,“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即使我死了,如果真的有靈魂存在,也請你相信,我的靈魂會永遠與你同在。”
“狄倫……”她擡起頭,捧住他的臉,“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但對我來說,能活了這麼多年,已經夠了。從那時候起,我一直在向上帝祈禱,讓我能夠多一些時間陪着你,到你長大。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嗎……”
“你在說什麼傻話!老子不許你說這些!你會繼續活下去!”他不承認她即將死去的事實,絕不。
“這位先生…我知道你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可是她的五臟六腑早就被強輻射……”身後的醫生忍不住壯着膽子,插嘴道,“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閉嘴!”狄倫丟給醫生一記警告的眼神後,又抱起渾身愈趨冰涼的莉莉絲,“我們走,你不喜歡老子殺人,老子就不殺。”
她默默不語地任他抱着,意識開始漸漸變得模糊。她仰視着他俊挺的側臉,嘴角不由地流瀉出一絲苦笑。
“長官,我答應你,我會盡我一切保護這個孩子。”
“莉莉絲,謝謝你。”
於是她抱過襁褓中的他,他是那麼可愛,那麼柔弱。那一瞬間,她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保護這個孩子活下去,直到——
“我們一定要找到那個孩子!快!”
“你,你,你們,去那邊搜查!不放過一個活口!”
“遵命!”
她抱着他,躲在陰暗的儲物櫃裡。
通過縫隙,她看到外面走廊上的人來來回回地走動着。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到並殺死她懷裡的這個孩子。
現在,無論是神族,還是人類,全都是他們的敵人。思及此,她將懷裡的他抱得更緊。
“報告!這邊沒有發現活人的蹤跡!”
“這邊也沒有!”
“該死的!”對方咒罵了一聲,朝着儲物櫃使勁踹了一腳,“把全部的防護服破壞掉,即使他們能從這裡逃出去,也別妄想穿過基地外的強輻射區!”
“是的,遵命!”
“莉莉絲,別以爲你能帶着那個小雜種逃離這裡!”對方轉過身,露出陰險的笑容。
看清對方的長相後,躲藏在儲物櫃裡的她,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的!怎麼會是……?!
偌大的教室,只有老師和幾名學生。
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記筆記的聲音,襯托着老師洪亮的嗓門在這個教室裡迴盪。
“二十七年前,第二次人神大戰,在戰爭進行得最爲火熱之際,神族卻毫無預警地突然退兵。因此人類的聯盟軍得以……”
薇薇安託着下巴,認真聽着講臺上老師對那段歷史的介紹。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沒有出生,可是爲什麼印象里長輩們似乎從來沒有和她講起過這段歷史。
長輩?她忽然感到有什麼地方,似乎不太對勁。
但具體是哪裡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只是感覺到怪怪的……
正當她苦惱的時候,老師抽到了她的名字:“那麼,薇薇安同學,你來回答一下這道問題……”
“誒?”她一臉茫然地站起身,“什麼問題?”
“咳咳。”老師不滿地咳嗽了幾聲,重複道,“剛剛我問,人神之戰中的‘女神號’戰列艦防衛戰役的意義,以及你認爲神族的星際艦爲什麼會選擇在ZERO星球東西部登陸?請詳細敘述這裡的軍事價值。”
她微微皺眉,稍候才慢慢答道:“嗯,‘女神號’參與的防衛戰成功守住了人類最後一道防線,使得神族的星際艦無法靠近ZERO的近空。也因此,神族纔會改爲從東部大陸登陸,繞過‘女神號’的防禦圈。東部大陸雖然不是ZERO星球的經濟中心,但這裡卻有豐富的礦產資源。神族需要能量,來補充作戰……”她忽然住口。
“薇薇安同學?”老師奇怪地看着她。
“抱歉,老師,我頭有些疼,我能不能去一下保健室?”她此刻的臉色確實不大好看。
老師沉吟了一會兒,點點頭表示同意。
她步伐不穩地走出教室。暈眩,難以遏制的暈眩襲擊着她。
爲什麼會這樣……到底哪裡不對勁?爲什麼連她處在這裡,都讓她感覺到奇怪?
走着走着,她摔倒在冰涼的地磚上。
“薇薇安!”是尤金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方傳來。
“尤金,救我……”她朝他伸出手,“我的頭好暈,好難受……”意識明明是清醒的,卻不可抑制地頭暈目眩起來。整個天地都在她的面前轉動。
“沒事了,有我在。”他溫柔地抱住她,安撫地拍怕她的背,“馬上就不暈了,來,我陪你去保健室。”
“嗯,尤金……”
他抱着她來到保健室,這裡很安靜,連保健醫生都不在。
“怎麼了?突然暈起來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牀上,擔心地詢問,“現在還難受嗎?”
她虛弱地搖了搖頭:“比剛剛好多了。就是在上課的時候,頭就突然暈了起來。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是不是昨晚睡覺的時候着涼了?”他伸出手,按住她的額頭,“好像沒有發燒的樣子。”
“嗯……”她閉上眼,細細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頭似乎沒有那麼難受了。
“你要注意身體,不要總讓我擔心。”尤金撫過她的臉頰,“你知道的,我現在只在乎你。”
她睜開眼,望向他:“尤金,我……”
“怎麼了?”他的銀眸深深地凝視着她的,而他的嗓音輕柔富有磁性,無不迷惑着人的心神,“薇薇安,把你想說的,都告訴我,相信我……”
“剛剛在課堂上……”薇薇安思索着該如何組織語句,“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尤金微微眯起眼,“什麼奇怪的地方?”
“就是……”薇薇安像下定決心般地問道,“我發現很多事都不對勁。明明應該有實感的,我就在那裡上課,和以前一樣,坐在課堂上。可是,我總感覺我以前似乎沒怎麼在課堂上呆過。但我明明唸了好多年書,爲什麼沒有實感?課堂上的一切都讓我感到新鮮……”
“也許是你暑假玩得太開心了。”尤金摸摸她的腦袋,“不要想那麼多,新學期是需要一段時間適應的。”
“嗯,可能吧。”她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擡起臉,“還有一個讓我好奇怪的地方。”
“什麼地方?”尤金的手停在薇薇安的頭頂。
“尤金,家裡只有我們嗎?”她回視着他的銀眸,靜靜地問。
“你還希望有誰呢?”他笑着反問。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的爸媽呢?”
爲什麼她的記憶裡,完全沒有他們的印象?
只有他和她兩個人,還有洛,卻沒有其他人,什麼家裡的長輩,親人,其他人,統統都沒有記憶。
這太奇怪了吧。
“是呀,爲什麼會沒有爸媽呢……”
“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