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馮藍等人離開後,木凡便是發現自己忘了一個問題,餐廳的飯錢還沒給,當其牙疼的從口袋裡掏出不多的錢要付賬時候,餐廳所有人看到木凡後都已經換了一種眼神,老闆非要請木凡不用付錢,但木凡還是扔下一百塊錢溜了!
外面還下着雨,那羣混混早已經擡着人走掉,木凡走出餐廳後,沿着街道行走了一段距離後,來到了公交車站,抽完一根菸後,便是上車離去。
此時在嘉興第一人民醫院的一件病房內,病牀上躺着一道面色憔悴的身影,頭髮有些凌亂,面容蒼白,熟睡的模樣有些讓人憐惜,年齡感覺在四十來歲,但即使這樣,當看到這張面孔後,也會讓人有種驚豔的感覺。
而病房的窗前,站着一道筆直的身影,脊樑挺的再直,依然擋不住歲月在其面孔上刻下的痕跡,年齡在五十多歲的模樣,但頭髮已經有些斑白,雙手習慣性的下垂交叉放在身前,眉頭褶皺着,渾濁的雙眼望着窗外的細雨濛濛,表情隨平靜,但他不時地看手錶的動作還是表露了老者着急的情緒。
“他今天回來嗎…….”
安靜的病房內,突然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老者猛然回頭,病牀上婦人已經醒來,看着雙眼充滿疑問與複雜情緒的後者,老者走到窗前,淡笑道;“小姐放心吧,少爺說今天來看您就一定會來的,可能杭州下雨路上不好走,”
婦人嘆息一聲,道;“我記得他爸走的那天下的雨比今天的大…..”
老者身體微顫,那天的情形他又會如何我忘記,這麼多年十七年過去了,而每當秋深雨季的時候,也是婦人最難熬的時候,曾經多次因爲精神萎靡到了極點而生命陷入危機,今年又是這個時候,又是雨季!
親人現在就剩下一個兒子了,兒子也失憶不相認,一個女人一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幼年喪父,中年喪夫,晚年喪子!
而此時躺在牀上的女人,幼年喪父,青年就喪夫,中年唯一的哥哥也去世,兒子也差點沒了!還要怎樣的痛苦降臨在她身上,纔算完?雖然老者從來不信鬼神,但這幾年哪天晚上不燒香!爲婦人祈福!
“小姐再睡一會兒吧,等你醒來,少爺就到了,”老者勉強的笑着說道;
婦人沒有說話,困難的將身體側過去,不再說話,眼睛癡癡地盯着白色的牆壁。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着,而對病房的兩人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而此時在醫院的大門前,一輛出租車停下,一道穿着黑色西裝的身影走下來,青年的頭髮已經被雨水淋溼,擡頭看了看前方的醫院大樓,甩了甩頭髮上的雨水,走了進去。
在醫院的前臺諮詢處,木凡詢問了病人的病房號後,便是走了過去,只是病房太多,房號排列有些亂,木凡找了十幾分鍾後,纔在以爲護士的帶領下,來到了要找的病房前,只是此時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幾道身影,當木凡靠近這間病房後,幾人立即都是將其攔住。
“找誰?”
看着此時整齊站在自己面前的五道身影,個個表情冷酷到不帶一絲感情,眼神冷漠看向木凡,寒氣逼人!
木凡頓了頓道;“我叫木凡,”
聽到這個名字,幾人開始愣了一下,隨後都是嘴角狠狠的抽動起來,五人同時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看不出答案,之前還殺氣逼人的幾人,頓時表情溫和了太多,然後同時整齊劃一,躬身喊道;“少爺!”
五人的聲音過於響亮,以至於整個走廊內的人都是驚訝的看來,搞的木凡有些不適應,道;“我進去看看,”
五人同時讓開一條道,走到門前,木凡做了一個深呼吸,正想推門,門自動打開,正是老者王同,只是此時後者臉色激動,嘴角有些輕微的顫抖,看到果然是木凡後,一張老臉算是多年來第一次笑得功德圓滿,眼睛有些溼潤道;“少爺,小姐等您很久了,”
木凡實在不適應這左一個少爺右一個少爺的被人叫着,勉強給了個笑臉,道;“我進去看看她,”
“哎,是是……”
王同連說了幾個是,開開門給木凡讓開道,本來還心裡嘀咕的五人,此時看到王同的表情,更加的確定了這個青年,正是當年杭州的那個張狂到巔峰的少年!雖然多年過去了,杭州地界雖然也發生過大大小小的事情,但跟當年比起來,還是過於平靜了,而此時當年的那個讓他們曾一度熱血的少年,此時也蛻變的成熟溫和了許多,但只要他回來了,他們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杭州以後又要回復當年瘋狂的年代了!
木凡走進病房,掃視了一下四周,這纔有意識無意識的看向病牀,看上牀上躺着的那道身影。
只是當木凡看到那張沒有任何氣質可言,有些憔悴,臉色過於蒼白,嘴脣乾裂,雙鬢多了幾縷銀線,雙眼有些呆滯的看向自己的面孔時,心裡有種莫名的抽動——很疼!
木凡撓了撓頭,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道;“你,你還好吧…….”
只是當木凡話還沒說完,婦人就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想要伸出雙手去抱住後者,但手伸到半空還是縮了回去,無助的表情,讓一旁的王同雙眼瞬間泛紅,木凡呼吸也猛地停止了一刻,然後後者就是抓起被子將自己整個蓋住,
自己,
一個人,
躲在黑暗裡,
回憶着兩張重合的面孔,
撕心裂肺!
婦人的舉動,讓木凡有些措手不及,看了看王同,卻見後者此時也是老眼紅腫,只是臉上帶着感激的表情,是感激木凡還是感激上帝?
木茜,身體沒什麼大病,只是整日精神萎靡,而後果則是氣血虛弱,身體乏力,時間已久,很多病症都一一顯現出出來,在中醫理論中講究牽一髮而動全身,而人體健康的根本主要源於精神!所以這些年下來,木茜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通過醫院治療,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木茜多年來淤積在心裡的苦楚不能發泄出來,這纔是木茜生命危急的根本,此時在見到木凡後,木茜整個的痛苦了出來,淤積在心裡的委屈難過苦楚多少也發泄出來些!這纔是王同高興的地方!
在王同懇求的眼神下,木凡走到了牀邊,猶豫了下,伸手在被子上輕輕拍到,道;“哎,我也來了,你哭什麼…….”
沒等木凡說完,被子就是被掀開,木茜浮腫的眼睛看着木凡的臉,伸出雙手,想抱木凡,木凡撓了撓頭,還是移動了一步,好讓木茜夠得着。
木茜抱住木凡的腰,頭靠在後者的手臂上,停止了大哭,抽泣了片刻後,便是徹底安靜下來。
看着眼前緊緊抱着自己的婦人,木凡嘆了口氣,撓了撓頭,道;“你叫啥?”
木茜擡頭看了眼木凡,鬆開手,拿了牀頭的紙巾擦了一下眼淚,因爲身體太虛弱,有些費力的坐直身體背靠着牆壁,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她之前聽王同說起木凡失憶了,所以此時聽到木凡如此問道,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看向木凡有些閃躲的眼神,有些感傷道;“我叫木茜,你爸叫龍翔,你爺爺叫龍天,你開始的名字叫龍炎,後來被人追殺,就改名叫木凡,”
木凡點了點頭,再次沉默,不是不說,而是不知道說什麼。
看着木凡對她好不感情的眼神,木茜憔悴道;“幻想過很多次跟你再次見面的場景,但還是有些意外……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看着木凡沉悶的表情,木茜強忍着再次哭泣的衝動,輕聲問道;“你爺爺呢?”
木凡終於有了一絲動容,看向木茜,道;“老頭子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木茜的眼淚瞬間滴落,嘴角顫抖道;“也是被那些人殺死的嗎?”
“不知道你說的是那些人?不過他是被殺死的!”
木茜仰頭再次大哭起來,沙啞的聲音,怨恨道;“爲什麼他們就不肯放過我們呢…..爲什麼…..”
看着痛苦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木茜,木凡寒聲道;“我會替他報仇的!”
“不行!”
聽到木凡的話,木茜擡頭就是痛哭喊道,表情甚至有些可怖,那一刻,從來沒犯怵過的木凡,心裡有些震驚!
“你爺爺都死了你還怎麼報仇?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我不准你去找他們!不準!”木茜滿臉淚痕,表情猙獰的看向木凡,厲喝道!
“誰都阻止不了,包括你!”木凡嘆了口氣,陰着臉看向後者道;
聽到木凡的話,木茜着急大力的捶胸起來,此時胸口淤積的怨氣,讓她有些呼吸受阻!伸出一隻手抓住木凡的胳膊,害怕道;“傻孩子,聽媽媽的話好不好?不要再去報仇了,你根本就鬥不過他們的,你爸爸死了,你爺爺現在也死了,就剩下我們兩個了,你如果有個長短,你讓我怎麼活?我求求你了,替你爸爸想象好不好,你好好的活着,將他的香火傳下去,好不好?你答應我,答應我啊…….”
看着木茜此時哀求的模樣,木凡心浮氣躁,道;“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你先將病養好了,我還有話要跟你談,”
“你答應我!”木茜不肯放過木凡,死死的拽着他的胳膊,懇求道;
木凡不耐煩道;“現在就是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開始找上門了,你總不能讓我躲躲藏藏吧?”
“什麼?”木茜驚恐的看向木凡,擔憂道;“他們認出你了嗎?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先養病!事情以後再說!”木凡冷聲道;
木茜後仰靠着牆壁,右手不停的在胸口撫摸着,好讓自己呼吸好受一些,只是眼睛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木凡的臉。
木凡渾身不自在,看了眼此時滿臉懇求的看向自己的王同,木凡眼神閃躲的看向木茜,道;“我不喜歡醫院這地方,你將病養好了,別等我下次再來看你的時候,還是醫院!”
“你要去哪?”聽到木凡的話,木茜眼神哀傷,急忙問道;
“最近都不會離開杭州,”
“王同你多拍些人跟着木凡,”木茜看向王同,大聲道;
“不用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木凡不樂意道;
“在我眼裡,你始終都是孩子…….”木凡哀傷的眼神看向木凡,語氣恍惚道;
“我走了,”木凡無奈,說完便是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看着木凡轉身的背影,那一刻木茜淚水再次無聲滑落,那道背影是那麼的熟悉,彷彿風塵了多年的記憶再次浮現,而當年還在自己懷裡頑皮的孩童,如今已經長成了大男人!
“王同,我要吃飯!”
老者腰桿猛然挺直,轉身朝着門外走去,那一刻,腳步穩健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