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身爲太子，怎麼這次竟然沒有被派去討伐南陳？反倒是讓某些假仁假義之人得了個大便宜！我就奇怪，連我都能看出來的事情，父皇母后竟然都被蒙了眼？”壽宴才一結束，蜀王楊秀便跟了上來，在楊勇一旁恨恨道。
“臭小子，別胡說。你大哥我也只會讀詩作畫，哪裡懂得打仗的事兒呢。”楊勇教訓着一旁比他還要魁梧的四弟。而後見他蔫頭耷腦，又溫言勸道：“我知道，你小子武藝超羣，驍勇善戰，可畢竟還年輕，不愁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四弟，你就別抱怨了。你三哥我吃齋唸佛，一向不願見這打打殺殺之事，竟然偏偏被派去了，這才叫有口難言啊。”適才剛被封爲行軍元帥的秦王楊俊連連搖頭，面露愁苦之色。“一想到戰場上刀槍不長眼，將士們血灑沙場，我就…”
“哈哈，三哥，你這樣一說，我倒是心中舒坦了不少，”楊秀坦言道，“我看父皇是故意整你，看你心腸太過慈軟，偏偏要你去見些血腥，長長膽xing。”
壽宴結束，楊勇就和兩個兄弟隨處亂逛，發着牢sao。雲凌心中急着高洛卿適才的委屈，又不願與楊廣照面，急忙與靈兒和她回了東宮。
“你們放心，我並無大事，”高洛卿還是像往日一般沉穩，即便剛剛哭過，此刻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並不怎麼激動，可是眼中的憂慮卻是難掩，“熲…家兄事前便與我說了，陛下近日有討伐南陳之意。而家兄身爲左僕射，自然是免不了要去這一遭的。戰場無情，我只是…只是有些…”說到這，她眼中的憂慮之色更甚，兩條秀眉也蹙在了一起。
“高姐姐切莫擔憂了，”雲凌挽着她的白皙皓腕，輕言安慰道，“高大人跟隨陛下多年，驍勇善戰，姐姐不要太過擔心。何況適才晉王殿下也說了，南陳氣數已盡，如今已沒有什麼兵力作戰了，高大人此番前去，該是暢通無阻，不會遇到什麼難事。”
雲凌心中暗歎，自己懂得這番道理，高洛卿自然也是懂的。只是大概高熲與高洛卿終歸是兄妹情深罷。若是換做此次出戰的是自己的父親，即便心知此事並無多大危險，自己也難免會心中憂慮不安的。可是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盡力相勸了。
高洛卿莞爾一笑，眼中的憂慮卻並未散去：“多謝雲妹妹相勸了。”
一向喜歡嘰嘰喳喳的靈兒，此刻倒是安靜得很。剛一回東宮便叫了宮婢嬤嬤將自己的一身行頭換下，此刻只穿着一襲淡色衣衫，懶懶地倚在榻上手中玩弄着自己的青絲，似是心中有事。
“靈兒？”雲凌輕輕喚着。
“我沒事，就是想起我父親了。”靈兒撅着嘴，並不隱瞞。“當年大隋初立時，我爹爹也是位征戰沙場的將士。當然了，那時還不是什麼大將軍，就是個小首領而已。不過他驍勇善戰，偶然間便讓父皇認得了。爲了讓他安心去前方征戰，父皇就認了我爲義女，還說等他打了勝仗，就封他做大將軍。可是爹爹那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靈兒很少這般傷感。從進東宮一來，雲凌每每見她，她都是天真活潑，彷彿沒有一絲的煩心事一般，殊不知她心中還有這樣的苦楚。怪不得外人皆說王良媛的出身並不高貴，原來她的父親根本沒待到封官加爵之時，便已戰死沙場了。還好這些年來還有陛下呵護，否則真不知她現在已過上了怎樣的生活。
雲凌鼻子一酸，嘆道：“靈兒…”
靈兒雖然傷感，可是卻不像高洛卿一般委屈得掉淚。她雖頑皮天真，臉上亦有倔強堅毅之色，並不掉淚，只仍舊靜靜地敘述道：“後來我娘聽說了，難過得不行。父皇對我們好，說既然認了我做義女，就一定不食言，我娘可以跟我一起住到皇宮裡去。我娘想讓我進宮過好日子，可是自己卻不願意。我說我不願意和娘分開，娘不進宮，靈兒也不進宮。沒想到，就在那個晚上，娘就懸了一條白綾在樑上，去找我爹爹了…”
高洛卿已顧不上自己爲高熲悲傷，起身坐到了靈兒身旁，一手擁住她嬌小的肩頭，“靈兒，你我已是多年的姐妹，我竟然都不知…”
靈兒嘴角一翹，淡淡笑道：“姐姐不必勸我，這些事早已在我心中過了無數遍。靈兒也長大了，不會動不動就哭鼻子。”
高洛卿抿嘴一笑，連連點頭，用手中的帕子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雲凌也心中頗爲感慨，也坐在榻上，握住了靈兒的小手。
靈兒繼續回憶着：“後來，父皇就
將我接入了宮中，給我公主的待遇。其實，父皇對我很好，當日還打算給我個封號，做個正正經經的公主。可是，皇后娘娘不知怎地，偏偏看我不順眼，怎麼也不同意。那是開皇二年，別說我這公主還沒做上，就連皇宮裡的路都沒認全，皇后娘娘就要將我嫁給勇哥哥，真是莫名其妙。可是皇后身邊那個那嬤嬤兇得很，不管皇后在不在面前，她都到處找我的麻煩。我心想着在皇宮無趣，受她欺凌，還不如搬到勇哥哥的東宮，離她們遠遠的。”
雲凌一驚，如今是開皇七年，開皇二年時靈兒不過才八歲，怎就就要嫁給東宮太子呢？無論怎樣都是講不過去的。
“我怎麼知道爲何？總之我當時只想離皇后遠遠的。再加上父皇同意了，我也就沒別的選擇了。事前父皇還找勇哥哥談了許久，大概是怕他欺負我吧。”靈兒說到此處，倒是露出了笑顏，“不過是多此一舉了。勇哥哥是好人，不會對我不好的。”
雲凌也莞爾一笑。近兩月的朝夕相處，她雖對楊勇還沒有什麼感情，不過也可以確定了那太子荒*無度的傳言皆是不實。她自然能夠相信，靈兒這般天真可愛，楊勇不會對她不好的。
靈兒講完了身世，見高洛卿與雲凌皆有些傷感，便道：“你們不要這樣了，我都說過不會傷心了，你們反倒傷心。只是今日恰巧又要有戰事了，我才突然憶起了這些舊事。”
雲凌嘆了口氣，搖頭道：“今日晉王殿下說，南陳百姓民不聊生，恰是我們大隋出兵的最好時機，一統天下，還百姓太平盛世。然而我們這番征戰，南陳不知要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我大隋又要有多少戰士戰死沙場。說是爲了百姓安居，實則…”
女眷原本是不該妄談政事的，雲凌即便心中有想法，此刻卻也是不便再說出口了。高洛卿是明理之人，自然明白雲凌的意思，只沉默不答。
靈兒聽雲凌提起此處，秀眉微蹙，搖頭嘆道：“今天小秀子還說，晉王哥哥今天不但不會被懲戒，反而會落得個大便宜，我還不信。沒想到，晉王哥哥果然不再是當年的樣子了，竟也學會了這說一套做一套。”
雲凌又能說什麼呢？只好靜靜的聽着，心中像倒了五味瓶一般酸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