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至夏國的官道上,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帶起了陣陣塵土,驚得趕夜路的行人躲閃不已, 頻頻回望。
拾彩經過幾次大幅度的顛簸, 腦子終於稍微清醒。
她吃力的睜開眼睛, 聽見外面踏踏的馬蹄聲, 知道自己現在正在馬車上。想坐起來可是又軟弱無力, 四周都在晃,顛的她渾身疼。
她動動雙手,發現左手上束着一個軟鞭似的繩索, 另一端延伸向外,應是系在車轅上。繩索系的極其巧妙, 沒有繩頭, 拾彩費了老大的勁也沒有解開, 只得放棄。
馬車內不算簡陋,放有一牀軟褥, 還有桌子,桌子上放有茶水點心。
拾彩稍事休息了一會,恢復了一些體力,掙扎着坐了起來,雖是寒冬, 臉上仍舊冒出薄薄的虛汗。
手上的繩索正好夠她在馬車內活動。她悄悄撩開窗簾, 外面漆黑一片, 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根據她的方向感, 知道馬車應是往北而去了。
是要離開大昭嗎?拾彩放下車簾,腦中有千思萬緒略過, 要怎麼通知陸玠她現在在哪呢?那個笨蛋如果發現她不見了應該擔心的要死吧……
看對方既沒有把她捆起來也沒有關進地牢裡,而是安排了一輛舒適馬車,好像要把自己帶到什麼地方去,看來在到達目的地之前自己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
她輕聲嘆息,暗自思忖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快兩年了,除了善袖的那次,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誰,可是爲什麼大家好像都跟她過不去似的,動不動就來場綁架,而且這次好像要離開大昭。西厭妹妹他,會來救自己嗎?
“會來的吧。”她自言自語道,陷入了回憶之中。
這麼想來這個世界對自己還真是充滿惡意啊。
從最初的滿身是傷的躺在森林裡等死,到在王府莫名其妙的捱了二十大板,害得她半個月下不了牀,然後又是燒尾宴被人綁了抽了一頓鞭,再然後在大街上莫名其妙的遇到一羣黑衣人,今天又是被人迷暈了丟上馬車……
以前她總是不知雲裡霧裡的活着,對這些事情並沒有細想,現在確是越想下去越心驚,怎麼都覺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一連串的事情並非偶然。
拾彩心思快速轉動,過去的一場場畫面在心中浮現。
“拾乃夏國國姓……”
“你都想起來了?”
“拾彩有什麼用難道太子真的不知道嗎?”
“請問是拾彩殿下嗎?”
………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的的確確就是個夏國的王室。
如果按照這個來推理的話,那麼之前在雀山受傷應該就是因爲某些宮斗的原因,而且燒尾宴上太子的那一番話也就不難理解了。
夏國受啓國之邀一起圍攻大昭,七王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把她留在身邊,以便必要的時候把自己當做人質威脅夏國退兵。而大街上的那羣黑衣人,應該就是夏國人了,他們想把自己從大昭救走,誰知道竟然失敗了,所以便有了今日的第二次“綁架”。
拾彩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想了想撩開馬車門簾,忽然變了一副臉面,對着正在驅車的兩個人頤氣指使的喊道:“喂,本小姐餓了!”
其中一個膚色稍白衣着華麗的男子轉過身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桌子上已經備好了點心。”
拾彩立刻皺起眉頭,表示她的不悅:“那些點心太難吃了,我要吃梅花香餅。”
那男子略一沉吟,停頓片刻對身邊的另一個人小聲吩咐道:“前方不遠就是江湘了,你即刻前去爲殿下買來梅花香餅,記住不可涼了。”
拾彩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只見其中一個人躍下馬車,雙臂一展,便若夜鷹一般飛奔走遠。
“喂,我說我要吃梅花香餅,聽不懂人話嗎?”語氣更加惡劣。
“屬下已經命人去買了。”依舊是毫無波瀾起伏的聲音。
拾彩放下心來,知道自己是王室無疑了,而這次把自己綁走的就是夏國人,不然對方絕對不會對自己這麼容忍遷就。
想到這裡,她又突然想試試對方的底線是什麼,也好讓她心裡有個數,於是又刁難道:“這馬車的位板太硬了,我硌得慌。”
高朔聞言長吁一聲,停下馬車。同伴走了,只能親自上陣。他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風替她鋪在座位上,又用那牀軟褥披在她身上給她包了個嚴實,然後纔回到前座,繼續駕車。
全程一言不發,也沒一句脾氣。
沒過一會,拾彩又高聲喊道:“停車停車!本小姐內急!!”
馬車又是一停。拾彩以爲他真的打算讓自己去方便,本來還興奮一下想着可以趁機逃跑,卻沒想到眼前突然閃現兩根手指,咚咚在她身上點了兩下。
“屬下已點了殿下的太溪穴,過一會感覺就不那麼明顯了。”高朔筆挺的站在她跟前,略一頷首,表情請罪。
拾彩臉氣得通紅,居然還有這種操作?雖然她不知道太溪穴是什麼玩意,但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的穴位。
她一臉吃了老鼠屎的表情,早已在心裡咆哮了幾萬遍,可是臉上卻不得不放軟了姿態。沒辦法,吃人嘴短。啊呸,她纔不是真的想吃梅花香餅。
“我說你哪學來的這些羞’恥的功夫,居然……居然還有抑制那什麼的穴位。”
她知道自己折騰的底線就是不能離開他們的視線,於是也就不再試探,可是被點了那種穴道總覺得心理不舒服,忍不住出言相譏。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個高冷帥氣的轉身和一聲中氣十足的“駕”。
嘁,不理我?我還不想理你呢!照理說她若是個公主什麼的,等級肯定比他這個區區趕馬的高吧。
可是看他雖然表面上對自己言聽計從,言行上卻沒有一丁點的畏懼和尊敬。看來地位應該很不一般。
馬車纔剛行出半里,又停了下來,這下倒不是拾彩喊停的,而是她的梅花香餅回來了。
拾彩撩開簾子從黑衣人手中接過油紙包,忽然想起以前陸玠曾拎着個小食盒翻牆去王府找她一起吃宵夜,心裡一陣難過,又將油紙包丟了回去。
“不吃了,沒胃口。”
黑衣人怔愣的看着迅速放下的車簾,又回頭看了看高朔,委屈的心道:殿下這是把氣都撒到他頭上了啊,害他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