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搜索隊,淳于感到心底一陣失落。村民們各自散去,打穀場上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打開手機,她在通訊錄裡翻到了沈卓的電話號,想了又想,還是將拇指從呼叫鍵上挪開了。沈卓出發之前告訴自己還有兩起命案沒有告破,她還是想以工作爲重。
從一個掃院子的村婦口中,淳于問到了老孟家的住址。“如果想要破案,就要儘可能多的從案件相關人物身上攫取線索”,這是淳于進入警隊以後,沈卓對她講的第一句話。從那以後,無論是面對多麼艱難的案情,她首先想到的,都是這二十幾個字。
走了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老孟家的大門外。院子裡一片凌亂。各種農具散落在過道的兩側,看來這段時間都沒有人收拾。
“你好,有人在家麼?”淳于放開了嗓門喊道。
幾秒鐘過後,房門打開了。一張村婦憔悴的臉出現在門縫中,看起來似乎好久沒洗過臉了。
“你找誰啊?”村婦慵懶的問。
“大姐你好,我是來咱們村子辦案的警察,你是老孟的妻子吧?我今天來是想跟你瞭解一些情況。”
“哦,是警察啊,大門沒鎖,你進來吧。”
淳于推開大門,跟着老孟的媳婦走進了房間。
“來,警察同志,你喝點水吧。”老孟媳婦對待淳于還算熱情。
“謝謝孟嫂,你也坐吧,不用忙活了。”淳于接過水杯:“孟嫂,首先對你愛人的事表示遺憾,請放心,我們警察一定會盡快破案,讓兇手早日落入法網。”
孟大嫂眼神閃爍着:“哎,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這是命啊。”
“孟嫂,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別太難過,希望你能把知道的情況詳細的告訴我,我們一起努力早日破案。”
“嗯吶,你想知道什麼就儘管問吧,警察同志。”
“出事的那天晚上,你愛人爲什麼沒有不回家呢?”淳于攤開了記事本。
“俺們家老孟是個大孝子,那天我老公公病了,想吃點野味兒,老孟就去大仙兒溝下套子,想套個狍子給他爹補補身體。出門的時候帶了不少乾糧,說是呆兩天再回來。誰知道這一走就再沒回來啊。”孟大嫂說着說着就哭了。
“你別哭,孟嫂,你愛人平時有沒有什麼不良的嗜好,比如賭錢酗酒之類?”
“這些他沒有,我可以肯定。老孟是個好人,非常孝順,對家裡人也好。誰知道他會出事啊?”可憐的村婦越說越傷心。
“那他跟村裡的人有沒有過沖突?”淳于實在不忍心再打擾,決定問完這個問題就離開。
“老孟人很老實,跟村兒裡的人處得都挺好的。大家夥兒平時都願意跟他嘮嗑兒。”
“哦,今天就先到這裡吧,孟嫂,你要節哀順變,好好生活。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手機號。”淳于撕下一張紙,遞給孟大嫂。
這時從裡屋走出來一個精瘦精瘦的老頭兒,孟嫂將他扶到炕邊坐了下了:“爹,你的病還沒好,應該多休息。”
“嗯。”老頭兒冷淡的回答了一句就再也不出聲了,但是那雙狐狸一樣細的小眼睛卻始終盯着淳于,這讓淳于非常不舒服。
“孟嫂,今天前來多有打擾,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如果還需要你提供情況的話,希望你能積極配合。”
“一定一定,那你慢走啊,警察同志。”
淳于離開了老孟家,想再去另一位死者家中走訪一下。她還隱約記得老六家的位置,於是夾緊了大衣,準備出發。
這時,一個瘦小的人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淳于察覺那個人是在有意的跟蹤自己,所以乾脆裝作不知道,以免打草驚蛇。跟蹤者並沒有發現淳于的用意,反而跟的越來越近了。
淳于在村子裡轉了將近小半圈,那個身影始終尾隨着她,而且已經開始大張旗鼓的走在她的身後。淳于決定不再沉默,她猛地回頭,看到了那個精瘦的跟蹤者——老孟的父親。此時,他也在回頭,似乎在掩飾自己的行爲。淳于回過頭來繼續走,然後再次猛地回頭——老頭兒也向後看去——動作和淳于一樣迅速,連腦袋別過的角度幾乎都是一樣!淳于感到非常奇怪,這個長着一雙細長狐狸眼的老頭兒,此時明明在模仿自己的動作。大白天的他這究竟是要做什麼?難道他的精神不正常?
想到這裡,淳于乾脆不再看他,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想回到住處躲過這個古怪的老頭兒。
身後的跟蹤者也加快了腳步,從腳步聲來看,似乎比自己的速度還要快。如果自己的感覺是準確的,那個老頭兒此時的目的就不再僅僅是尾隨和模仿,他是要追上自己!
此時路上靜悄悄的,竟然沒有其他行人。身爲警察,淳于告訴自己不能害怕。她決定停下來,和尾隨者正面接觸。她甚至做好了和對方打鬥的準備。
“老伯,你有什麼事麼?”淳于轉過身子,衝那個精瘦的人影喊道。
對方並沒有回答,反而繼續模仿着自己的動作,看那樣子連淳于說的話他也在一字不漏的重複着,只不過聲帶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淳于向他走了過去。但是老頭兒和她的動作、速度始終保持着一致,如果一直這樣的話,從理論上兩個人永遠會保持這樣的距離。
淳于決定一探究竟。她乾脆沿着原路返回,想把孟大嫂叫出來問個究竟。
一路上老頭兒始終模仿着自己的動作。這讓淳于哭笑不得。哎,暫且當他是個長不大的老小孩兒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把他送回到孟嫂家中。畢竟老人家身體還沒有康復,又剛剛痛失愛子,現在即使做點出格的事,也不能怪罪他。
當老頭兒走到自家院門跟前時,依舊是模仿着淳于走路的姿勢,走進了院子裡。孟大嫂正在劈柴,直起身來跟他打了個招呼,老頭兒應都沒應,就走進了房間,再也沒有出來。
孟大嫂看到了淳于,趕緊迎上前來打招呼。淳于最終還是沒有把老頭兒剛纔的行爲告訴孟嫂,只是簡單的叮囑她要好好照看老人以後,就轉身離開了。
淳于已經沒有了再去老六家的心情,她感到有些疲倦,昨晚幾乎整晚都沒睡,這時候,瞌睡蟲開始發揮作用了。她掉轉方向,向住處走去。
回夏宅的路上,淳于幾次回頭觀察,確定了老頭兒沒有再跟回來。她吁了一口氣,被人跟蹤的感覺真的是太不爽了,尤其是如此公開的跟蹤,跟蹤者還是一個長着狐狸細眼的古怪老頭兒。
“這個地方兒的村民和村子一樣古怪。”淳于回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一切,不由在心裡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走着走着,她站住不動了,驚愕的表情浮現在她的臉上。剛纔她一直忽略了重要的細節:在回老孟家的路上,老頭兒始終是背對着自己,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是什麼姿勢和動作走路?如果不能知道的話,他是怎麼做到實時模仿自己的?他又是通過什麼知曉了自己想回孟大嫂家呢?
一連串無法解答的疑問,讓這個二十多歲的姑娘瞬間冷汗漣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