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嶽第一時間又折返回皇城,去往了飲馬監。
來到飲馬監的門前,正遇上急匆匆趕出來的曹義,見到樑嶽,他有些意外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郭崇文是不是跑了?”樑嶽問道。
“你怎麼知道?”曹義驚詫,“我纔剛收到消息。”
“你們有伱們的鷹眼,我也有我的線人。”樑嶽笑問道,“飲馬監看着的人,怎麼也會看丟?”
“事情很古怪。”曹義略有幾分掛不住面子,說道:“他今早上朝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下朝以後,他就一直沒有走出皇城。等我們的人發現不對,派人進皇城尋找時,他就徹底不見了,應該是皇城之中有人接應他。”
飲馬監的總衙雖然就在皇城,可是皇城這種地方恰恰是他們監視的盲區。皇帝活動的區域,不是這些密諜能夠隨意進出的。
可郭崇文會在皇城裡消失,確實很奇怪。
上朝、退朝都是那一道大門,按道理只要在那裡守着,郭崇文總要出來。他就算躲在皇城裡,也是逃不出去的。
除非有人在裡面幫他脫身。
樑嶽道:“我的線人告訴了我一個地方,可能是他會去的,不如你陪我去看看?”
曹義看向樑嶽的眼神更多了幾分認可,好似在說東宮派來的人果然不簡單。
不止是能知道人跑了,還知道比飲馬監更多的情報。
當下兩人一起出了皇城,不過在路過誅邪衙門的時候,樑嶽好似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說道:“咱們倆要去那個地方還有點不行,太容易打草驚蛇了。”
“那還要帶什麼人?”曹義問道。
樑嶽道:“稍等,我去叫一個朋友。”
他閃進誅邪衙門裡,將陳舉拉了出來。
陳舉這兩天剛到新衙門,正是想好好表現的時候,每天穿得乾淨利落,早早就到衙門裡來開屏,企圖吸引誅邪司內的玄門女修。
可惜除了大喬以外,其餘女弟子根本都不正眼看他一下。
喬采薇看他也不是爲了別的,是因爲她說很少見到這麼經典的“八月桃花”之相,得好好看一看,當溫習相術了。
陳舉還開心地去問八月桃花是不是說他桃花運很多,大喬說沒錯,命裡全是桃花,但全都是爛成泥的,才叫八月桃花。
陳舉依舊開心,他說不管相書上說是好命壞命,能讓大喬姑娘多看我幾眼,那就是好命。
大喬讓他滾。
樑嶽去找他的時候,他也正好閒着,直接就被拉了出來。
“這位是飲馬監的曹義曹大人,我們要去執行一個任務,沒你不行。”樑嶽道。
“什麼任務?”陳舉一聽就來了精神,“我居然如此重要?”
樑嶽道:“我們要去紅燈巷子找人,但是我們倆的樣子一看就不像是會去那種地方的人,得帶上你纔像樣子。”
所謂紅燈巷子,其實並不叫這個名字。
它是紅袖坊後身的一條小巷,裡面沒有坊裡那種大的青樓,都是一家家獨立的暗門子,也就是私娼。
這種暗門子不敢立招牌,就在門上掛一個紅燈籠,示意可以接客。
樑嶽一身正氣,曹義一臉陰氣,如果光是他們倆走進去,有心人確實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
可有陳舉這樣一個人在,三個人的平均氣質都會變得猥瑣很多,頓時就與整條街都契合了。
……
很快,三人來到紅袖坊背後,那一條青石板鋪地的狹窄小巷子。
前方衆多狹小門臉前懸着的一排紅燈籠,不時便有一兩個鬼鬼祟祟的人上前輕敲其中某一戶的窗扇,對內交談幾句之後,便被打開門迎進去。
曹義小聲道:“說實話,我還真是這輩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那可太遺憾了,曹兄。”陳舉爲人自來熟,這一路上已經和曹義搭熟絡了,輕笑道:“你沒機會吃豬肉,總得看看豬咋跑。”
樑嶽不忍道:“看了也是平添傷心,沒有這個必要吧?”
“反正差的也不過是那三兩息的事情,其餘都一樣嘛。”陳舉聳肩道。
“真能一樣嗎?”樑嶽不信。
陳舉也搖頭道:“當然具體我也不懂,要是給我割那麼一刀,我早就不活了。”
樑嶽讚道:“要麼人家飲馬監的厲害呢。”
“是吧。”陳舉道:“心理那麼強大,這麼說曹兄他們纔是真漢子。”
曹義深吸一口氣,吐出來,道:“求你們了,幹正事兒吧。”
他也是人生第一次聽見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談論這個。
真是兩個活爹。
可現在還要靠樑嶽的情報找人,他也沒法翻臉。
就算氣得吐血也只能都咽回去。
“好好好。”樑嶽推了一把陳舉,道:“去吧。”
“跟哥們兒走就完事了。”陳舉一馬當先走到巷子裡,自然是如魚得水。
他按照樑嶽所說,走到左手邊第十三戶,一扇黑色小木門之前,嫺熟地敲響了暗號,三輕一重。
啪、啪、啪。篤。
……
在他們到來前的早些時候,這間暗門子內,也有一場交談。
一名身着黑衣的漢子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笑道:“你就在這好好幹,我保證神都裡掙錢比你在北州那多十倍。”
對面則是一名二十許歲的女子,本身樣貌尚可,臉上抹着不少廉價脂粉,倒是看起來有些奇怪了。
她有些納悶地問道:“這地兒這麼好,之前的人怎麼不做了?”
那漢子道:“人家幹了兩年就攢夠錢,回家買幾畝地,蓋一棟小樓,當土財主去了。你也幹上兩年,回去也是一樣的。”
暗門子也不是一個人說做就做的,那樣得讓人欺負死。
這裡一樣是有幫派勢力籠罩,管紅燈巷子的叫野狐幫,在龍淵城裡勢力不大,就守着這一條巷子,可賺錢絕對不少。因爲有官面上的人物罩着,也沒有別的幫派來搶。
今天上午,這裡原本的租戶離開了,野狐幫的人不能讓房子空着,立馬又招來了另一名好姑娘坐鎮。
這女子內心忐忑,道:“就是怕龍淵城的客人會不會和我們那裡不一樣啊?聽說這大城裡人都開放,好多人都有奇怪的癖好。”
“嗨,都是兩條腿的人,能有什麼不一樣的。”漢子擺手道:“客人有什麼要求,你就盡力滿足。他要是提出很過分的,你就讓他加錢。”
“好吧……”女子只好點頭。
正當此時,外面響起了敲窗聲。
“快去吧,機靈點兒。”漢子催促道:“第一單客人說什麼也得拿下來,來個開門紅。”
“嗯!”女子答應一聲。
接着熟練地轉換面容,變成一臉媚笑,打開一縫窗戶,“是哪位貴客啊?”
就見窗外是三張頗年輕的臉。
俊朗、陰狠、猥瑣。
那張猥瑣的臉湊過來笑道,“姑娘,我們是專程找來的,幹那個事情的,你知道吧?你這裡什麼價格?”
此人正是陳舉。
他要來打聽的,正是跑路登船的價格。
可他這副氣質,女子又不明就裡,自然而然的以爲他們只是普通的文人雅士,目光掃視一圈,問道:“是哪一位客人要來?”
紅燈巷子裡常有這樣的事情,狐朋狗友一起進來,各自選一個暗門子進,過後再一起離開。
第一單生意,她肯定希望順利一些。
心中盼着除了這個猥瑣的,另外兩個誰來都行。
結果就聽陳舉一揮手道:“我們一起來。”
“三個人一起?”女子微微驚訝。
早就聽說龍淵城裡的人都開放,沒想到第一單就讓自己遇到了。
“對呀。”陳舉頷首道。
“那……”女子暗自咬牙,心想第一單生意,好歹也得接下,於是也應道:“得加錢。”
“沒問題。”陳舉嘿嘿笑道,“錢絕對不會差你的。”
“嘿嘿。”女子也露出笑容,“有錢就好,快進來吧三位哥哥。”
“快什麼割?”曹義忽然凝眉怒目,一拳捶在窗框上。
嘭的一聲。
樑嶽趕緊去拉住他,“曹兄,息怒,不是那個意思。”
女子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做什麼??”
“誒——”陳舉也在中間攔着,勸道:“姑娘,我這個朋友早年間是在宮裡行走的……有些詞聽不得……”
“太監也一起來?”女子立刻領悟過來,大爲驚訝。
奇怪一點也就忍了,可這也太奇怪了吧?
“這有什麼?”樑嶽道:“他在宮裡待不下去了。”
他自然說的是曹義要和他們一起跑路,可是女子一聽,卻只當是這太監也內心躁動。
她一番左思右想,太監就太監吧,還能省點事呢,當即一咬牙道:“不是不行,還得加錢!”
三人聞言還有些納悶。
怎麼太監跑路也受歧視?
莫非是怕宮裡的人有問題,沾染什麼大的因果?
可爲了登船,還是應道:“沒有問題。”
反正只要抓住郭崇文,錢都不是問題。
“好,你們先進去吧。”見事情談妥,樑嶽便道:“我去把我那匹馬牽過來,應該沒關係吧?帶上它的話,我也可以加錢。”
女子這下徹底瞪大了眼睛,滿是難以置信。
“馬也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