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輔國收到積雷寺來信的時候,差點氣笑了。
“嘁。”他坐在相國門的衙署內,重重將信扣在桌子上,“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小子在外面佔了便宜,爲什麼都要來找我要補償?問天樓那次是我帶他去的,看在我的情面上人家才幫他,我給就給了。青陽道宮那次我念在他與我有約,以後要來我刑部做事,我再幫他一次也是人情,這怎麼……”
“還沒完沒了起來了!”
在他的對面,坐着的人,赫然是誅邪令陳素。
聽着樑輔國的抱怨,陳素只是笑着道:“依我對他的瞭解,只要放他在外面廝混,這種事情免不了的。不過他也算是重情義,你給出去的,以後都少不了會還你。”
“我從來沒指望他還在我身上。”樑輔國搖搖頭道,“我是看這朝堂之中,有正氣的人不多,有正氣又有手腕的人更少。很多年輕人即使剛入朝廷時棱角方正,沒多久也會磨得和光同塵。今日幫他一把,是想讓他來日也守得住朝堂中的正氣。”
“怎麼,點我?”陳素聽出他的弦外之音,“怕誅邪衙門散了以後,我將樑嶽帶回玄門去?”
“若是他當了世外修行之人,那你陳素可真是作孽了。”樑輔國也直言道。
“朝廷是個污濁之地,由上到下一團糟,如果將來還是這樣,我肯定不會放心把他們留下來。”陳素依舊噙着笑,只是眼角溢散出些許鋒芒,“只是這些日子殺下來,感覺稍有改觀。若是再殺一陣子,說不定我就能放心了。”
“所謂手握利刃、殺心自起,而權力就是世間第一等的神兵。”樑輔國悠悠說道,“但凡掌握些微小權,也難免不會起濫用之心,所以貪官惡吏是永遠殺不完的。我們能做的就是一直殺,朝堂風氣就會持正,若是有一天殺得少了,絕對不是壞人少了,而是好人少了。你若是對這裡不放心,就該一直留在這裡。”
“呵。”陳素道:“所以常有人說九鞅那邊少見貪惡之罪,不是因爲壞人少,恰恰是因爲好人少?”
“這是自然。”樑輔國道:“否則鞅人坐擁天降神藏之地,幅員大勝於九州,何以越活越不如以往呢?”
“有道理。”陳素頷首贊同,又說道:“我今日來這裡,倒不是爲了說這個,而是因爲另一件事。”
他取出一沓紙,“前幾日我們在積雷寺抓了一個九鞅諜子嘛,她倒是願意配合,只是也一直在談條件,沒有立刻將所知道的東西都掏出來。因爲她本身也是神魂極強的秘術師,所以我們沒有用強迫的手段,還是在嘗試拉攏。”
“她暫時吐出來的一些大消息裡,有一樁應該是你會感興趣的。”
那個諜子自然就是青蛇。
樑輔國看着紙張上寫的供詞,最大的一件事,是當日青蛇曾經潛入太皇山,企圖假冒九州天驕刺殺皇室中人引起混亂。
結果撞見了一件大事發生,三十多名皇室宿老死在那裡,她就沒敢再現身。
不過在她的感知裡,當日在案發的殿中曾有兩位世間頂級強者短暫對峙,氣息強到令她不敢喘息。
那兩股強者氣息,一個是鼎盛火氣,熾熱兇猛;一個是浩然正氣,凌厲霸道。
她還提到一點,那股浩然正氣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好似有某種瞬息跨越空間的大神通。
那個用火的,自然就是與溪山會勾結的南國餘孽,祝融火傳人。而那個有浩然正氣的儒修,此前並不在他們的情報裡。此人與溪山會雖然不是一夥兒,可對於那樁重案也有很大嫌疑。
“嗯……”樑輔國稍加沉吟,道:“這個身負儒教修爲、又有乾坤大神通之人,想必不好對付,必須秘密通緝。你先不要將此事泄露出去,此事由我刑部來查辦。”
“我也是這個意思。”陳素帶笑起身,“此事全賴左相大人出力了。”
樑輔國一本正經道:“爲國爲民,責無旁貸。”
……
天雲浩蕩,一抹自北方而來的白雲匯入其中,肉眼一下就找不到了。
可若是視角轉到雲天之上,就能看到那一團白雲頂上,或站或坐着十數人,正是剛剛從積雷寺轉場去三清山的九州天才們。
也是上次在積雷寺見到青蛇以後,他們才知道,原來明面上只有風道人和雲禪師在帶隊,實際上四俊三奇的另外幾人也一直在暗中隨行保護他們,只是沒有時刻現身。
不然上次出事以後,陳素和醜探花怎麼會那麼快抵達?
遠遠見到前方雲端頂上,露出了一抹青山的影子,所有人立刻都站了起來,面上帶着些許崇敬。
三清山玉京峰,不止是玄門祖庭、陰陽一脈的山門所在,更是掌玄天師的修煉之所。
要說這些自幼修行的江湖兒女最敬仰的人是誰,必然是世間三大神聖。
其中闊牧野是九鞅武神,屬於敵對陣營;而北落師門極少現世,百來年都沒人見過;唯有掌玄天師,是九州四海聲名最盛的第九境神聖。
眼看着前方雲霧靄靄中,露出了玉京峰的山體,雲獸飛舞、靈木高聳,隊伍中不止是玄門弟子,其餘年輕人也都嚴肅了起來。
而前方的雲禪師與風道人自然是過了這個年紀,來過三清山也不知多少次,最多是羨慕一下人家山門代代常有神聖,玄門聖地深入人心。
雲禪師臉上帶着些許愁容,“你讓我寫的那幾封信,除了左相大人真地給我回了信,說會送些禮物上積雷寺以外,其餘幾家都沒有回信啊。還不如不寫了,這樣平添尷尬。”
“那有什麼?”風道人嬉皮笑臉地說道,“不是還撈着一點好處嗎?”
“你不是說,真有人不給的話,你給我補嗎?”雲禪師小聲道:“你看其餘那幾家的份……”
“補什麼?我拿你什麼好處了不成?”風道人頓時一瞪眼,高聲道:“我給你補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