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秦氏一見若棠就委屈的紅着眼睛抱怨道:“那個段氏,到底有什麼能耐?憑什麼她能住進長春館來?我好歹也伺候了王爺三年多,平日裡輕易都不能進來,更別提住在這裡。
說着,掩面嚶嚶的哭了起來。
若棠無可奈何的輕嘆一聲,將手裡的帕子遞給她,“這是王爺的決定。快別哭了,一會讓王爺瞧見,該不高興了。”
“王爺怎會看見,這會兒正跟新人笑着呢,哪裡還會多看我這個舊人一眼。”秦氏接過若棠的手帕。胡亂抹了抹眼淚,“娘娘,您告訴我。那段氏到底有何過人之處,就算是……認輸,總也要我輸得心服口服!難道她長的比您還要美,王爺一見她便驚爲天人不成?”
她連人都沒見過,更別提跟那段氏過招,然後段氏就將她輕易的踩到了腳底下!她怎麼能服氣?
“她自然一切都是很好的,更爲要緊的,是她與王爺好像認識很久很久了。”若棠似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她稱呼王爺爲阿嵐呢。”
秦氏她們來得早些,不知道對這段清漪有沒有什麼印象。
秦氏聞言,果然驚訝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什、什麼?認識很久了。她還叫王爺阿嵐?”
“怎麼。秦妹妹知道她?”若棠趁機問道。
秦氏失神落魄的搖頭,“我不知道。王爺該有多喜歡她,纔會允許她這樣稱呼他……”
她喃喃的低聲說着,“我原還以爲王爺喜歡的人是娘娘,現在看來……”
若棠笑了笑,意味不明的搖了搖頭,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呷一口。
男人的喜歡算什麼呀?別太認真,認真就輸了。
……豆役諷弟。
此時楚千嵐正在東廂房。
他抱了雙臂懶洋洋的倚在門邊,看段清漪似有些侷促的站在屋子中間,眼也不眨的打量着屋子裡的擺設。
要說他這王妃,真是大方的讓他忍不住咬牙切齒。
她原先住這東廂房時,也不見這屋子裡擺放着這許多的精巧物件,當真是要將段清漪當做姐妹的勁頭。看的楚千嵐一陣又一陣的火大。
“你若覺得有什麼不滿的,就跟丫鬟說。”楚千嵐淡淡的開口,揮手令屋裡等着吩咐的丫鬟婆子出去了,順手將門合上,“小師叔的要求本王都滿足了,是不是該兌現你對本王的承諾了?”
段清漪轉過頭來,定定的看着他漫不經心的眼睛,嘴脣習慣性的抿了抿,方纔開口道:“我不喜歡你的王妃。”
“所以?”楚千嵐挑眉,徑直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我不喜歡她住在這裡。”段清漪又道。
楚千嵐嗤笑一聲,“小師叔依然把自己很當一回事。別忘了,這是本王的湘王府,可不是那個什麼都是你說了算的死人谷!你既進了王府,就該有這樣的覺悟纔好。”
段清漪似聽不懂他的話,猶自自顧自的說道:“你趕她走!”
楚千嵐瞳孔微微一縮,懶洋洋的視線中透出一股子犀利來。
段清漪仍然固執的看着他的眼睛,“你趕她走,我告訴你我知道的一切。”
楚千嵐眨眨眼,欣然一笑:“好。”
段清漪輕輕鬆了口氣。
楚千嵐當着她的面將畫眉叫了進來,“讓王妃收拾收拾,回清秋院去。”
畫眉驚愕的瞪圓了眼睛:“王爺?”
楚千嵐瞥她一眼,“聽不懂本王的話?”
畫眉扁扁嘴,惱怒的看一眼神色依然平靜冷清的段清漪,不甘不願的回道:“是。”
婉如雖然總說她粗心,但她再粗心,也知道王爺將王妃趕出長春館這件事,最後遭殃的,很可能會是王爺!
這女人真不是個好東西,一進門就挑唆王爺趕走王妃,王妃多溫和又平易近人的人啊,偏偏留下來的卻是這個臭女人!
“小師叔別是還有什麼要求吧?”見段清漪半天不說話,楚千嵐不耐煩的拿手指叩了叩桌面。
“那個女人,並不是特別的?”段清漪清冷的眼神裡透出溫柔的光芒來。
“她是本王的王妃,當然是特別的。”楚千嵐眼裡的不耐愈發明顯起來,“小師叔介意?那也沒有辦法,誰叫她是當朝丞相的嫡長女,而小師叔你只是……死亡谷裡的小孤女呢?”
段清漪臉色一白,原本還有些溫柔的眼眸重又變得清冷起來,“阿嵐,你不喜歡我了?”
“本王什麼時候喜歡過你?”楚千嵐斜睨着她,似笑非笑,語調曖昧,“在谷裡的時候?本王以爲你心裡清楚的很,若不是爲了逃出來,本王如何會親近你?”
他用這樣一種看似溫柔實則殘忍的笑臉,毫不猶豫的戳着段清漪的心。
段清漪眸光輕閃,卻仍是不移不動的看着他的眼睛,“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好。”
Wωω¸ttκá n¸¢ 〇
“本王還真是榮幸。”楚千嵐微微一笑,“小師叔是要告訴本王,死人谷的仇你不打算找本王報了?”
“我原就……不是來尋仇的。”段清漪雖然足夠坦然,到底是女子,說到這裡時,臉皮忍不住紅了起來,“這些年若不是師兄阻攔,我早就出谷尋你了。可是找到你,我卻又忽然不敢來見你,只好去找唐品茂,把你送我的金釵放在他房間裡,這樣你便知道我來了。我原以爲,你見了那釵便會來尋我,可是你沒來。”
知道他命人滅了燒了死亡谷,她的情緒是很複雜的,師兄與谷裡的長輩將她撫養長大,他殺了他們,她分明應該恨的,她也的確恨了。可那晚見了他,她清楚的知道她下不去手,被關在地牢裡的那段時間,她每每提醒自己要恨他,卻又因爲離他這樣近心裡生出無法抑制的歡喜。到最後,這種歡喜,終於打敗了她心裡的恨意。
她知道她對不起谷裡死去的那些英靈,可是她真的已經盡力的恨過他了。
楚千嵐滿不在乎的打了個呵欠:“本王沒找你,你不是來找本王了?”
段清漪看着他,半晌,開口道:“不錯,這世上,除了師兄,只有我知道迷城在哪裡。就算你拿走了圖紙,你也找不到的。這些年,你定然派了許多人去找吧。”
楚千嵐慢慢直起身,“你果然知道。”
幸而他當時沒有一時快意將她殺了。
段清漪點頭,“我知道。”
楚千嵐輕輕一笑:“看來小師叔是打算拿這個來拿捏本王了。你是不是覺得,本王非要找到迷城不可?”
“不然你當時爲何要費勁盜圖?”
“哦,那是因爲本王無故被抓去死人谷心裡不爽,知道死人谷裡藏着這麼個天大的秘密,出於報復,本王就將圖盜走了。這些年也的確撒了不少人出去找,也不過是因爲本王成日裡無所事事,太過無聊覺得好奇,想要知道那迷城裡頭除了那據說富可敵國的財寶,還藏着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秘密而已。”楚千嵐漫不經心的攤攤手,彷彿當真一點兒也不在意似的。
段清漪定定的看着他,彷彿想要從他眼裡找出說謊的痕跡來。
但她很快就放棄了,從前他騙她她就看不出來,如今更看不出來了。
可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你若當真不在乎,又爲什麼要殺唐品茂滅口?你也是大楚王朝的親王,你的兄弟們爲了那把椅子爭的頭破血流,我不信你一點都不動心。”
“你信不信,跟本王有什麼關係。”楚千嵐冷嗤,毫不留戀的站起身來:“看來小師叔今天是不想告訴本王了,那就等你哪天想說了,又再說吧。”
他說完起身,再不停留,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腳步到底有多急。
……
被無緣無故趕出長春館的若棠表示很淡定,但身邊的採青跟畫眉就淡定不起來了。
採青紅着眼睛道:“王爺怎麼能這樣對您?您是堂堂湘王妃,如今闔府上下都知道您被趕了出來,往後這府裡,還有誰會當您是回事啊!王爺實在太過分……”
畫眉跟着點頭,義憤填膺的說道:“沒錯,王爺這回實在太離譜了,爲了那麼個女人,就將您趕出來!哼,那女兒會什麼啊,會做魷魚鐵板燒嗎?會做麻辣香鍋嗎?會做毛血旺嗎?會做椰奶凍嗎?會做蛋撻嗎……”
若棠聽得眉頭直抽抽,搞了半天,畫眉的打抱不平,全是爲着她會做吃的啊!
“不許說王爺的壞話。”若棠呵斥她們道:“一會讓王爺聽見了,小心你們的小命----好了,咱們清秋院不是挺好的嘛,雖然長春館是比清秋院漂亮,但我最喜歡的還是清秋院。幸好這裡留了婆子打掃,不然定然住不了人了。採青,將東西歸置了吧。畫眉,你該回去了,在我這裡耽擱久了,一會兒找不到你人,婉如又要罵你了。”
畫眉垂頭喪氣的走了。
若棠跟採青正捲了袖子打掃清秋院,採青猶自不放心:“您當真不生氣嗎?”
若棠想了想,“好吧,我還是有點生氣的。”
趕她走,也好歹親自跟她說一聲,就這麼將她趕走了,誰心裡能好受。
她話音才落,就聽見楚千嵐那囂張傲慢的聲音響了起來,“喲,王妃膽子是愈發的大了,竟還敢生本王的氣!”
若棠回頭,嚇了一跳。
就見他身後跟着長長一串丫鬟婆子,浩浩蕩蕩的帶着平日裡他慣用的物事走了過來。
“你這是幹什麼?”若棠難得有些傻眼了。
楚千嵐衝她一笑,“正好長春館住膩了,搬來清秋院住住。”
“可、可你的新人還在長春館啊。”
“她喜歡長春館,就留在那兒唄。”楚千嵐又不滿了,這種情形下,她不是應該感動的喜極而泣的嘛?怎麼還有精力去關注別的無關緊要的人?
若棠覺得自己此時的表情肯定很傻,但她已經顧不得許多,跳起來就往楚千嵐懷裡衝,“王爺,你可嚇死我了。”
“哼哼,真嚇到了?”楚千嵐一整天的憋屈終於換來了揚眉吐氣的這一刻,就勢將人摟住後,不輕不重的在她臀兒上拍了兩巴掌。
若棠點頭如搗蒜,“我還以爲王爺當真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了呢。我更難過的是,這纔多久呀,我就變舊了,王爺就不要了,都難過的哭了呢。”
“哭了?”楚千嵐擡起她乾乾淨淨的臉,嘴角抽了抽,“你倒是哭一個給本王看看!”
眼淚又不是說有就有的,若棠腆着臉鬆鬆環着他的腰,笑的一臉滿足樣兒,“剛纔哭了,現在開心都來不及,哪裡還哭得出來?”
“先前還巴不得將本王拱手讓人、一副賢惠賢良的樣子,現在怎麼不裝了?”楚千嵐傲嬌的瞪她一眼。
還裝,這變態說不定還要將她往哪裡趕呢?
就沒見過這麼小氣的人,就因爲她表現出不在乎他的樣子,他就非要扳回一局心裡才痛快的行爲,真的不是有病嗎?
於是,若棠纔剛被湘王趕出長春館,衆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湘王后腳就跟着住進了清秋院,看愣了整個王府的人。
畫眉傻愣愣的問婉如,“你說王爺跟王妃,他們鬧的到底是哪一齣啊?”
婉如沉默了一會,想了想,道:“王妃那句話怎麼說的,對了,秀恩愛嘛。王爺跟王妃,大概就是在秀恩愛吧。”
畫眉一急,“可是王妃還說了,秀恩愛死得快……唔!”
她的嘴被婉如用力的捂住了。
在這令府裡衆人摸不着頭腦的時候,長春館裡剛住進去的嬌客,無疑成了湘王府最大的笑話。
夜裡,若棠一身汗溼渾身無力的從楚千嵐身上滑下來,喘了半天氣才慢慢平復下來,夜風從沒有關牢的窗櫺鑽進來,激的她一個哆嗦,忙又朝楚千嵐那火爐樣的身體靠了過去,拉過被子將兩人蓋得嚴嚴實實。
楚千嵐亦是一臉的滿足,手指在她光、裸的背脊輕輕畫着圈。
若棠有些癢的動了動,“王爺,我剛纔出了一身臭汗。”
“本王都不嫌棄,你囉嗦個什麼勁兒。”
若棠撇撇嘴,好吧,他是老大,他說了算。
“你轉過去,我看看你背後的傷。”若棠推推他,催促他翻身背對她。
她有時候真的拿這男人毫無辦法,明明知道自己有傷在身,不節制就算了,還偏要用增加他自己負擔的姿勢,害她過程中一直在擔心他的傷口會因此裂開。
好在老太醫的藥很好用,被他這般折騰,傷口也沒有裂開,若棠這才放心的呼一口氣。
楚千嵐心裡愈發滿足了起來,“這麼擔心本王?”
“你是我的天嘛,我不擔心你要擔心誰?”只要若棠願意,再肉麻的話她都能張口就來。
當然,偶爾她也有不願意的時候,就像白日裡在長春館她說他像公用淨房。
“你這嘴永遠都這麼甜就好了。”楚千嵐顯然也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來,頗爲感慨的說了一句。
若棠抿嘴一笑,“只要你不氣我,我就可以做到永遠這麼甜啊。”
“氣你?”
“比如又給我帶進來什麼姐姐妹妹的要我親自安置之類的。”若棠好心的提醒他。
楚千嵐嗤的笑出聲來,得意的捏着她手感非常好臉頰,“原來你是故意說了那話來氣本王的。本王還當真以爲你半點不在意呢?”
若棠便一臉正色的看着他,“怎麼會不在意?”
畢竟這男人長相好,身段好,技術也很好,對她暫時還不錯,她還沒有厭倦呢。倘若他當真跟別的女人滾了牀單,再來找她,她是真的會膈應的慌的。
“這還差不多。”楚千嵐又捏了她一把,“不早了,趕緊睡吧。”
“還沒淨身……”黏糊糊的她可睡不着。
等若棠洗完澡出來,原以爲楚千嵐定然已經睡着了,誰知他卻睜着眼盯着帳頂發呆。
若棠一邊擦着髮梢的水,一邊好奇的問他:“王爺睡不着?莫不是擇鋪的關係。”
楚千嵐坐起身,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牀邊來,“白天睡多了。”
若棠沒有過去,“會把牀弄溼的。”
“你過來還是本王過去?”說着,作勢就要下牀。
若棠忙走了過去,“王爺,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任性,不過就是仗着我關心你,怕你傷口裂開?”
楚千嵐搖頭,然而臉上卻有不自知的歡喜,眉目柔和寧定,看着她走過來坐在他身旁。
雖然他隱約也覺得,她知道他喜歡聽她說這些,所以這些甜言蜜語纔跟不要錢似的張口就來。
他怎麼就那麼喜歡聽她這樣說話呢?
楚千嵐想不明白,但這並不耽誤他接過她手裡的巾帕,手法熟練的幫她打理溼發。
若棠震驚了,楚千嵐居然在幫她弄頭髮!而且,還弄得這麼的熟練!
“王爺,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有傷呢,躺着休息就好……”她眨眨眼,乾巴巴的說道。
莫名的,覺得心砰砰的跳的有些快。
其實,她真的不需要楚千嵐對她有多好。
因爲,她也是會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