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禽異獸,稀罕藥物以及孕婦,這三者之間究竟會有怎樣的聯繫?就算雪溪絕頂聰明,在突然遭遇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也根本完全摸不着頭腦。
在那最初幾年裡,雪溪多次往返中原和西域,事情始終沒有更多的進展。只是在明察暗訪中,他發現這些事情所涉及的範圍極廣,而且也有近百年的延續。
可一來這些事多是各城邦的朝廷行事,二來事情發生的次數雖然不少,可分散開並沒有那麼令人注意,所以始終沒有更多人對此表示過懷疑!
但雪溪看來,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一個相對狹窄的空間絕不是巧合,何況事情即便只是個案也絕非可以等閒視之的。那麼發生的範圍分散,也就更證明背後的危險!但神宮戒備森嚴,高手如雲,就算是雪溪也完全無法輕易靠近。
而之後他想了個不無冒險的方法,就是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在神農架、苗疆、安南等地收集了大量的珍奇藥草,扮作商旅運往西域。而他所攜帶的大批藥物,也果然引起了神宮中人的注意,可並沒遇到他之前不免會擔憂的謀財害命之事!
反而和他的交易,神宮還非常大方的給出更高價格,並且聲稱希望可以和他長期合作往來,而雪溪並沒有真的將此當做一條發財致富的康莊大道,而是心裡更增加了一層陰霾。
只如此一來,雪溪終於有了可以接觸到魔宮的機會,可每次能探聽到的消息也實在少的可憐!但在幾年的不懈努力之後,他終於偶然發現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大秘密!
西域神宮的起源有很多種不同的傳說,但無一例外都稱爲是上天神明降世創造。除了冰、炎、毒三大神功,還有一門神蹟據傳是從來沒有人練成過的。可一旦有人能練成那神功便能將三大神功熔於一爐,至此不僅可以天下無敵,甚至可能得道成仙!
而傳說中那種神功之所以還沒有人能練成,卻是因爲那並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練成的。而是首先要以各種世間最具靈性的生命以及珍奇藥物餵養待產嬰兒,等到胎兒降生就已經吸取了母體的一切營養,自然是子生母亡的結局,然後再以特殊方法養育成人,練就無比的修爲,最後將其修爲汲出體外便成爲了可以爲人提供巨大力量的仙丹!
可那麼多的禽獸靈血,珍奇藥材以及劇毒,往往平常人隨便沾上一點就會立刻斃命。所以魔宮的人開始想到要尋找那些具有優良血統的人,因爲他們本身就具備超越常人的天賦。而這也就是那些或文或武的人才慘遭橫禍的原因。
大概設想一下,數十年中消耗的珍禽異獸和奇藥劇毒只能以“不計其數”來表示。而承載了這些的孕婦,也不下千人之衆。縱然雪溪平生爲人視人命如草芥,且殺人的手段也向來殘酷,但聽聞此事之後仍舊感到毛骨悚然!
原本他並不想幹涉這件事,因爲無論事情本身真假,就算有一天西域魔宮真的會和中原武林敵對,那也不是自己死後還能避免的。
但另一個偶然聽到的消息,卻讓他心裡被激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莫名俠義感覺!就是他聽說了當代的魔宮宮主爲人極其兇殘,而且野心勃勃。不僅對傳說的神蹟異常熱衷,還想出了一個令人髮指的辦法,以自身精氣與功力滋養孕婦,提高孕婦的生存機率,而最終誕下的嬰兒他則要吸進精血爲己所用!就這樣,自他當上宮主之後**致死的孕婦已不下數百人,比起之前兩代先人加起來還要多!
可即便是恐怖的變態,也不能不承認此人確有非凡才智。那時產期將至的孕婦,竟然空前的達到了二十多人!
那時候雪溪心裡感到非常糾結,因爲他知道想要救出那些無辜的人是不可能的。可爲了要避免更大的災難,本該痛下決心剷除所有禍患。可就算把當下的禍胎剷除,又怎麼阻止魔宮繼續試煉?
當雪溪還並沒有真的下定決心該怎麼做,只是試探着冒險潛入魔宮內部時,居然真的目睹了二十幾個和尋常嬰兒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弱小生命,對他們身旁孕育誕生自己的身體已經失去生氣根本無動於衷。
雪溪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心裡認爲該做的事卻根本無法下手,但僅片刻的猶豫,他的行蹤已爲魔宮高手察覺。於是他當機立斷,搶走了其中的兩個嬰兒,希望可以從他們身上探索傳說的秘密,或許可以藉此發掘出剋制魔宮的方法,就能在不必妄殺無辜的情況下打破魔宮陰謀!
可想而知,那兩個嬰兒的其中一個就是半琴!而雪溪將半琴寄樣在了自己幼時生活的天山,安排親信照顧。每年他會到天山傳授半琴三個月的武功,並且親自督促他在寒池中練功。
雖然並非沒想到,可半琴的天賦之高簡直無法想象,仍舊讓雪溪十分驚奇!但相比對那些詩書文章的過目不忘,半琴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學全了雪溪畢生武學。
一方面多少因爲有些不服氣,另一方面也是想試着進一步探索武學更高境界。雪溪開始把所會的武功胡亂改進,甚至連內功心法都任意打亂,可半琴仍舊照單全收,就算是再不合理的他也能很快練成。
而且,想來應該是在母親內長時間接受世間極具靈氣之物的侵染,半琴天生就具備百毒不侵的特質。
但有一次,雪溪無意中看到當時只有2歲的半琴在雪地中捕獲一隻野兔,而且當場吸盡兔血。之後被雪溪厲聲呵斥之後,半琴就再也不曾有過同樣的事情發生!可爲防萬一,雪溪不許照顧半琴的人和他說話,自己也從無絲毫髮乎於情的表露,原因就是擔心他會過分沾染世俗人的氣息,日後釀成大禍!
而在上一次趕往天山,雪溪不由得爲自己再也沒有什麼可教半琴的東西而煩惱。於是突發奇想,告訴半琴說他的心爲人所盜。
他這樣做的目的其一是始終沒辦法坦然接受自己七十多年的修爲居然被人十來年就輕易學會,因此激發了一些刁鑽的情緒。另外他雖然養大了半琴,可對其遇到事情會產生的反應始終無法確切掌握。更重要的是他發現冰心咒本身的確是藉由吸攝外界寒氣轉化爲本身功力在心脈形成一種保護層。但那樣必然會造成體內氣血的異常運行,所以每次運用過冰心咒之後都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靜心休養。
但半琴在修煉冰心咒的時候體內氣血的運行居然毫無異常,而他本身也沒有絲毫的不適。對此雪溪不由得暗感擔憂,可始終不明所以。
因此,雪溪覺得或許可以試着讓半琴開始接觸外界,觀察他面對常人每天的經歷會有什麼反應?可他又實在不敢對半琴放任不管,所以才三年多都沒能回家一趟。
直到一年多前,雪溪暗中發現有大批西域高手偷偷潛入了中原武林,似乎是在到處尋找什麼。雖然並不深知內情,可雪溪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半琴身上!尤其是他發現對方有時候會對暗中監視了些日子的目標施放一種氣體,雖然始終沒發現過什麼情況,但可以想見應該是能夠確定跡象的東西。
這次雪溪派半琴到義俠山莊,其實他早已先一步回來了,只是一直在暗中觀察。畢竟劉素茵排除孫輩尋找他,還發生了那次衝突,就算義俠山莊毫無表示,對方也絕不會置之不理,遲早要找上義俠山莊,但至少目前自己家中妻兒們是無力抵抗的。
另外他也想看看對方此來中原究竟是否爲了半琴?所以當他見到半琴真的因騰午所施放的霧氣侵染,當即出手。
聽着他娓娓道來,諸人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雪天寶心裡莫名一顫:“爹!那您剛纔是……”
雪溪輕嘆聲點頭接口:“半琴從小,我就一直強迫他剋制情緒。一來他天賦奇高,武學造詣甚至已經不在我之下,我實在不敢貿然讓他觸及七情六慾。而剛纔他所展現出的氣場也的確印證了我的擔心,那種純粹野獸的氣息,即可怕,又無比強大。所以在那一刻,我心裡忍不住動了要殺掉他以防後患的念頭。可是……”
見他臉現落寞,諸人面面相覷!那一刻從半琴身上散發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所有人的陰森恐怖,的確是讓人絕難坦然處之的!可畢竟是自己辛苦培養了二十年,傾注了全部心血的人,就算雪溪下不了手也並不奇怪。
況且如果此時殺了半琴,那雪溪二十年的苦心就等於全都白費了。而且當年和半琴一樣的嬰兒還有二十多個,現在也不知情形如何了。萬一其中還有半琴一樣的存在,或者說如今人們所見到的半琴僅只不過是其中之一,那現在殺不殺他其實根本已經無濟於事了!
半晌,雪露突然問:“爺爺!您剛纔說您當年從魔宮帶出了兩個嬰兒,其中一個是半琴,那另一個現在怎麼樣了?”
諸人聞言都向雪溪看去,而他微微皺眉,臉上頗有難言之隱。而問出口之後雪露心裡就莫名一震,下意識看向楊琛,發現他也正似有所悟的看向了自己。四目交投,兩人心裡都不禁暗呼不妙!
好一會兒,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雪天寶心裡連連轉念:“按爹說的當年和半琴一樣的嬰兒至少還有近二十個,如果一切順利,魔宮應該不至於非要千辛萬苦大老遠跑到中原來招那丟掉的兩個。這麼說來,那些孩子的發展恐怕並不盡如人意!當然,這也可能只是魔宮宮主私慾使然,所以……”
後面的話雖未出口,但每個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如果其他那些嬰兒也都和半琴一樣,常理看來魔宮的確沒必要大費周章來中原找他。也就是說,以目前來說殺掉半琴至少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可就算僅僅是魔宮宮主的私心而已,也是不讓他得逞爲上。
雪溪怎麼會權衡不出輕重?而且這情況在他心裡早已設想過不知多少次,可如果能出手,剛纔他又豈會猶豫?
環視諸人,異道低沉卻堅定的開口說:“雪老!您乃當時武林至尊,也是我平生最佩服的前輩高人。但請恕我直言,如果按照現實來說,不管是曾經犧牲的,還是以後會怎樣,所有人中最可憐的那個無疑就是半琴!如果爲了一些擔心就輕易的決定了他的命運,那實在未免過分草率!況且我始終記得您說過,有人肯爲蒼生去自我犧牲是莫大的情懷!但就算是爲了千萬人去故意犧牲一個人,也絕不是值得稱許的事!”
雪溪皺眉看向他,旁邊賢貞緩緩接口:“話雖不錯,但剛纔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魔宮顯然是有辦法可以激發半琴體內的獸性。而且他那時候所散發出的殺氣根本是無法抗拒的,難道我們要用天下蒼生爲代價去冒險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就事論事……”
聽兩人說着就要吵起來,雪天寶急忙勸解:“兩位不必激動,大家都不會希望枉殺無辜,可這件事也必定要有個妥善的處理。可以解救生靈,又能避免犧牲自然是最好,但……”
“雪二爺!武林正義和尚並非不知,可我不能認同隨便犧牲任何人的性命!所以如果有人要殺半琴我自問無力阻止,但就請先拿和尚我墊背吧!”
聽他說的堅決,諸人都不由愕然相覷!而更讓人想不到的事,此時楊琛也倏地毅然起身:“師爺!不管魔宮到底有什麼陰謀,可我覺得半琴絕對不是個邪惡的人!就算他在殺人的時候表現的十分冷漠,可我認爲那並不是出於他本心,而正是因爲他天性的善良和純真,何況也根本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所作所爲究竟是對,是錯……”
“呵呵!你這是在指責我不擅爲人師?”
楊琛臉色不變,雖未承認,但也並沒否認:“對不起師爺!弟子絕非有意冒犯,但弟子覺得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們就絕對不能放棄。如果最後真的別無辦法,弟子願意和大師同他一起生死與共……”
諸人滿是詫異的看着滿臉堅定不移的兩人,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半琴似乎都不是能令人與他產生同生共死情義的人!可眼前所見,卻着實令人莫名驚歎!
而就在所有人都糾結於大義和人性之間的時候,房門口當事人卻突然自己做出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