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殷瑤姬的要求，洛思茹滿臉驚訝！隨機連連搖頭，心情激動的好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不行！不行啊！雖然我現在還沒能找出解你們身上毒的辦法，可我辛苦那麼久就是爲了救你們，又怎麼能讓你隨便犧牲？”
殷瑤姬苦澀的點了點頭：“思茹！我知道你是個非常善良的人，你絕對不會願意傷害任何人！但你必須明白，現在的半琴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了。我經歷過那個時刻，所以我很清楚他一旦毒發會是多恐怖的情景！現在就當是我求你，這已經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
洛思茹緊皺眉頭仍舊拼命搖頭：“我絕不可能答應你，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也並沒有把握真的可以利用你就能煉出解藥！如果不成功，豈不是白白賠了你一條命？這……”
搖搖頭打斷她，殷瑤姬握緊了她雙手：“思茹！你聽我說，你知道我有多想活下去，如果可以，我願意繼續等下去。可現在真的已經不能再拖了，你知道嗎？他不僅已經開始被魔血侵蝕，甚至我猜想他自己正在故意積累體內的魔血威力。他是在玩火，如果再等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可是……”
“思茹！我現在並不是在以什麼天下蒼生，武林正義來苛責你。只是以一個女人的立場，爲了她心愛的男人甘願捨棄一切的心情在求你！至少我們都愛着一個同樣的男人，我相信你應該是可以理解我的，對嗎……”
糾結了很久，洛思茹悽然看着面前這個自己絲毫也提不起恨意的情敵，心裡只有無盡的悲傷！
“你知道不知道？雖然以毒攻毒或許可以有效，但也可能會是雪上加霜！而且……，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會……”
點點頭，殷瑤姬的笑容從未有過此刻的平靜：“我當然知道，可我也知道，對他來說，現在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我一身修爲的確未必能救得了他，但至少也應該可以幫他延緩毒發，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完成心願！而且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也不僅僅是對他的愛，還有你！”
“我？”
“是的！”
溫柔的微笑看着她，殷瑤姬輕嘆口氣：“還記得當初你和他一起潛入魔宮嗎？其實那個時候我很不理解，就算你是爲母報仇心切，心懷天下蒼生，但只憑你一個半點武功都不會的弱女子，居然敢去闖那龍潭虎穴，這份勇氣真的讓我很佩服！尤其是當你見到那些地獄一樣恐怖的景象時，當時你雖然整個人都在發抖，可你看着他的眼神始終那麼堅定，而且清澈……”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洛思茹心裡不由感到一陣溫馨，那幾天的日子是自己一生中最危險的時候，但卻也是最溫暖，安心的時候！即便此時想起來那些恐怖的畫面仍舊心有餘悸，但瞬間就會被那洶涌澎湃的溫情而沖淡！
“的確！現在回想起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很揪心，可卻也很安樂！因爲我相信他可以保護我，而我也甘願爲他付出一切，所以那個時候我可以什麼都不怕！”
“我也一樣！所以，現在我自己唯一能爲他做的就是不惜一切去成就他，哪怕只能爲他多爭取到一天的時間。思茹，這是我在人世最後的心願了，求你成全我！”
看着她一臉的哀傷卻無比堅定，洛思茹感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捫心自問，如果可以，自己又何嘗不會心甘情願的爲他付出一切？雖然自己不忍心傷害殷瑤姬，但反過來想這對她自己豈非也算是一種拯救？
同是天涯淪落人，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殷瑤姬的犧牲也許不會有多大價值，但對她自己，卻可以了卻人生所有的遺憾！至於那個男人能不能體會到她這片癡情，甚至會不會爲她感到一絲的心酸，其實又有什麼關係呢……？
現在劍心的癡纏已經不像曾經那麼讓半琴難過了，因爲她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自私小氣！現在的劍心，心裡每天最重要的就是去憧憬心目中美好的未來。
她知道，這個男人心裡是有自己的，也終將伴隨自己一生。只是在之前還有一段日子，他有必須去做的事。而自己，只要最終可以夢想成真，一時的孤寂又算是什麼？
剛和雪天寶商量了一些瑣事，聽到敲門聲，見進來的正是洛浩！
“老朽也知道公子和二爺在商談機要，只是小女已經兩日不知所蹤，所以實在心中難安，還希望並未打擾到二位！”
半琴和雪天寶聽了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閃過詫異的神色：“洛老言重了！尊父女爲在下日夜操勞，在下心裡感激不盡！只是，令愛一向研究藥物，是不是又到山中去採藥了？”
洛浩聽了皺眉沉吟，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會！這陣子我們已經找到了些頭緒，正在盡力調製。如果有何想法，思茹也理應告訴我一聲纔對，不至於自己去瞎闖啊！”
想來想去也沒個頭緒，尤其是洛思茹是現在爲半琴解毒最重要的人，加上冰釋前嫌之後，劍心對她的善良也的確深爲喜愛，果然當做親姐妹一般的看待。此時聽說她失蹤了，忍不住趕忙催促半琴去尋找。
而半琴此時又何嘗不也是極爲擔心？當即便順水推舟，四人一起出來，向山莊中人打聽洛思茹的消息！
雪溪此時仍在教導門下練功，見他走來，楊琛先是一愣，心裡大爲惴惴！可半琴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向諸人詢問。
諸人聽了面面相覷，雪寶鵝沉吟說：“前天晚上我見到思茹妹妹和殷瑤姬在一起，說是要到山裡去散步，之後就沒再見過了。”
半琴聽了心頭感到一絲不詳，皺眉問：“你可知道她們去了什麼地方？”
“這倒不清楚，不過她倆似乎是朝祠堂方向去了。當時思茹手裡提了個籃子，會不會是去山裡採藥了……？”
沒等她說完，半琴已在衆目睽睽之下猛衝了出去。衆人面面相覷，完全不明所以，只好一同跑向祠堂。
當半琴感到的時候，洛思茹正虛脫的倒在地上，而殷瑤姬則整個人泡在一口水缸裡，水缸的底部一根竹管仍向藥罐中緩慢的滴血。
顫抖的走到水缸前，半琴感到一陣虛弱，看到那蒼白得已經毫無血色的面孔，心裡刀砍般的疼痛！
“你……這又是何苦？我……我不值得你爲我這麼做！”
聽到聲音，殷瑤姬輕輕睜開眼，微笑着搖了搖頭：“可以爲你做點事，無論有沒有用，我都已經心滿意足了！不管你會怎麼想，對我來說，都是值得的！”
“你真傻！”
“你還不是一……一樣？無論如何，我只……只希望你可以不用再那麼辛……苦！可以好好活下去，連我的那一份一起……。我得不到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看着她的頭輕輕歪到一側，臉上滿足的微笑徹底僵住了，這一刻半琴無比希望可以痛快的大哭一場！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緊咬着下脣滲出了血絲，可也都被他重新嚥了回去。
此時衆人也都感到，眼前的景象他們也看明瞭個大概。說實話，在此之前就算人們已經不再懷疑殷瑤姬是魔宮的奸細，但也不會有人相信她能爲半琴犧牲到如此地步！可此情此景，又是何其的令人心酸？
輕輕扶起癱坐在地，早已淚流滿面的女兒，洛浩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而洛思茹在父親的攙扶下掙扎着走到他身邊，伸手掏出一粒嫣紅的藥丸：“我不知道這藥是不是真的能救你，但……這至少是她的一番心意……”
半琴看都沒看洛思茹，伸手捏起藥丸就和血送入口中。然後脫下外衣包裹住殷瑤姬**的屍體橫抱胸前！
“我沒想到，你居然能狠下心做這種事！就算是爲了我，我也不能原諒你。從今天開始，無論生死我都不會再吃你配出的藥，也不想再……見到你……”
看着他沉重的腳步蹣跚在狹窄的山路上，彷彿每一步都在人心上留下一個烙印，令所有人的心情都異常低落，沉重！
見洛思茹一臉的悲痛，卻還在強忍的樣子，雪露心頭不忍，當即走過去柔聲安慰：“思茹，你別難過！半……他只是太傷心了，不是故意對你……”
搖搖頭，洛思茹悲涼的笑了笑：“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我都明白！爹，我們已經打擾義俠山莊很久了，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洛浩還未來得及說話，雪露心裡一驚，連忙握住她冰涼的手：“思茹！你千萬別衝動！他只是……”
“姐姐放心！我真的沒事。只不過，我們父女也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幫他了。與其繼續留下讓他難受，倒不如早早離開，這樣對大家都好！”
雪露忍不住抽泣着還想再勸，雪溪卻已先緩緩開口說：“半琴現在心裡一定很難過，不管怎樣還是要儘量避免刺激到他。只是就算兩位要走，至少也等思茹身子恢復了。不如這樣，你們父女就先到山下我的別苑去暫住！一切……等日後再說吧……”
半琴抱着殷瑤姬的屍體一路踉蹌着走到荒僻處，眼淚早已忍不住低落在懷中人身上。可直到掘墓，掩埋，立碑，半琴始終沒有勇氣再去看一眼那已經了無遺憾的笑容！
緊咬牙關滲出的血，十指掘地，以及刻畫墓碑導致血肉模糊，都只能讓他勉強不發出痛苦的悲鳴而已！但心中那波翻浪涌的悲痛，卻早已將他整個人徹底淹沒！
雪溪一直在遠遠注視着徒弟，他沒來幫他一把，因爲他知道徒弟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發泄心裡淤積了太久的痛苦！而這個時候也沒有人能幫上他，可他一定可以自己走出來。
因爲就像曾經的自己，早已決定爲了所珍視的一切放棄生命，可最終仍要留下遺憾！但即便如此，也決不讓爲自己付出一切的人白白犧牲……！
“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因爲我曾經也經歷過和你一樣的過程，都是在正要決定放棄一切的時候，也以爲自己終於可以償還一切了，但想不到結果卻是欠下了永遠也還不了的債！我也知道，你對思茹說那些絕情的話，讓她離開，其實你心裡是在害怕！你怕她有一天也會像殷瑤姬一樣，爲了自己付出慘痛的代價！哎！我也失去過最愛的人，所以我很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可是半琴，你要這樣多久呢……？”
多久……？
很久，很久以後，半琴擦乾了臉上的一切表情！緩緩挺直了因悸動而略顯拘謹的身體，遙望着天邊最後一抹嫣紅，吞進了最後一絲體外的鮮血！
“我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就算有永遠也還不清的債，我也不想欠更多！可既然上天不肯給我一絲憐憫，我也不會再吝惜任何代價！現在的我，已經再也沒有任何會害怕失去的了……”
看着他臉上再度恢復了若干年前彷彿萬年玄冰一般冰冷的面容，雪溪感到心寒透了！
他知道徒弟終於下定決心了，但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可卻瞭解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他的冷漠，他的平淡，其實源自他對一切的珍惜！即便殷瑤姬，半琴並不愛她，但她卻也是他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之一。可是她卻爲他先放棄了一切，他的守護被上天無情的奪走了！可下一個又會是誰？
無論是誰，半琴都不會允許同樣的事再次發生。一切都沒結束，才只是開始而已！當他失去了冷靜，失去了情感，失去了專一的目標，事情到底會如何發展？或許，他最終還是會失去一切！因爲他想要的太多了，而且妄想保護所有人。可上天卻不會允許沒有人成爲邪惡和貪婪的犧牲品！
他永遠也不會得到上天的眷顧，因爲他，居然想和上天去爭奪掌握命運的權利！所以，他註定要失敗！
如是想來，雪溪心裡突然一片迷茫！他突然感到自己是真的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債”不一定要還，可以永遠欠下去，就像有永遠也還不清的債，除了欠下去別無選擇！
從師父，父親到自己，再到如今的徒弟，百年過去了，一切有過什麼改變嗎？拯救災難的人，一定會最先死於災難。要救人，就必須有其他人犧牲。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正或邪，善與惡，有的只是這些令人痛苦，永遠也無法改變的現實！
心裡空落落的走在徒弟身後，直到不知何時已見不到他的身影了。雪溪突然意識到，也許只有他死了，一切纔可以真正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