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棋局

且不論荀況怎麼想,單單在龐癝看來,荀況的到來就是一個信號,一個儒家重整旗鼓,與諸子百家,也是與自己再次作戰的一個信號。

如果說荀況的到來只是一個信號的話,那麼半個月後李園的一份彈劾奏章便成了朝堂激斗的導火索。

半個月後的魏國朝會上,李園出列道:“啓稟大王,微臣彈劾魯地郡守顏甘,顏甘在其任職郡守期間,多次包庇墨家弟子賈相里懷等人,請大王明察!”

“相里懷?難道是墨家三巨頭之一的相里氏之後?”魏王並不知道相里懷是何人,但卻知道相里氏乃墨家三巨頭之一。

李園道:“正是,相里懷曾多次刺殺地方官吏,死在其手上的官吏不下十人,而微臣聽到消息說相里懷和顏甘是故交好友,顏甘因此而多次包庇相里懷,請大王明鑑!”

魏王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荀況,看看這個儒家領袖如何說。

荀況有些尷尬,因爲他不知道李園所說之事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故意栽贓陷害,只能硬着頭皮道:“魯地郡守顏甘雖是我儒家弟子,但如果真做了李御史所說之事的話,微臣不敢包庇,但如果是子虛烏有之事,還請大王還顏甘一個清白。”

對於荀況能如此表態,魏王甚是滿意,點頭道:“自然是秉公辦理!”

而後道:“廷尉韓非可在?”

“微臣在!”韓非出列。

“寡人命你即可前往魯地調查此事真僞,如果情況屬實立刻將顏甘收押,等候發落。如果是子虛烏有之事,就立刻釋放顏甘,魯地郡守的位置還是他的。汝可明白?”

“諾!”

半個月後,韓非將事情調查清楚,回到大梁向魏王稟報道:“魯地郡守顏甘確實和相里懷是故交好友,且曾經因此而放跑過相里懷一次,但那次是相里懷第一次刺殺地方官吏躲到顏甘家中,顏甘並不知情,之後就再無見過相里懷的蹤跡了!”

魏王聞此大怒,下令三日後將顏甘斬首示衆。

大梁監牢之中,荀況看着顏甘滿臉的複雜:“爲何?你明明知道相里懷手上的累累血案,爲何你還要包庇於他?”

顏甘道:“當時弟子並不知道相里懷有命案在身,只是以爲其特意前來拜訪弟子,故而就將其在家中留了幾日,不成想,不成想······”

“不成想什麼?是不成想相里懷之後連續作案還是不成想自己的所做的事情泄露?”

顏甘詫異的看着荀況:“先生也這麼認爲嗎?”

“不這樣認爲的話你讓老夫如何去想?早在去年大王就已下令全國緝拿墨家弟子,你爲何還要去包庇相里懷,難道你不知道他是墨家弟子嗎?”

“弟子知道,可他是弟子的至交好友,且之前並未犯過命案,故而弟子才······才包庇於他!”

“那你現在後悔嗎?”

顏甘搖頭:“弟子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只怕弟子還是會包庇於他!”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荀況大聲斥責,而後甩袖而去。

看着荀況灰心的背影,顏甘嘴裡不斷的喃呢:“對不住,弟子讓先生失望了!”

三日後,顏甘被當衆問斬之日。

監斬臺上的韓非看着顏甘再一次問道:“顏兄,如果你現在能說出相里懷的下落,在下可奏明大王保你一命!”

“是啊,顏師兄你就召了吧。”

“嚴師兄!”

顏甘搖頭:“愚兄現在真的不知道相里懷在哪兒,韓兄還有諸位師兄弟還是別問了。”說完顏甘便閉眼等死。

“唉!”

韓非見顏甘一副等死的模樣,下令道:“行刑吧!”

“諾!”

劊子手接令,雙手持刀向顏甘砍去。

“刀下留人!”

這時,遠處響起一道聲音。

“在下相里懷,今日特來自首,還請大人刀下留人!”

聲音到韓非耳中,韓非急忙阻止劊子手行刑,可爲時已晚,劊子手的刀已經落下。

“顏兄!”

相里懷闖進來一把撲向顏甘的屍體。

“滾開!”

幾名儒家弟子看着相里懷滿含憤怒,都是因爲這個人,要不然顏甘也不會就這麼死去。

幾個儒家弟子把相里懷推到一邊,熱淚盈眶的拿出針線將顏甘的屍體縫好,而後收斂入早就準備好的棺木之中。

“顏兄,都怪兄弟來遲,兄弟這就來陪你!”

已經心生死志的相里懷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就朝自己的胸口刺去。

看着臺下事情一幕幕的發生,韓非眼神中有些不忍。

“來人,把相里懷的屍體收斂了!”

說完韓非便起身走了。

當龐癝聽到消息之後神色有幾分詫異,同時又有幾分感慨,可都是一念而過。

“如今國內儒、法兩家互鬥,而儒、法兩家又都與墨家生下了仇恨的種子,不知下一個被捲進來的是諸子百家中的哪一家?縱橫家?陰陽家?還是那個始終閒看天下風雲變幻的道家?”

龐癝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如今的諸子百家間的爭鬥已經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了。

如果再不制止的話,只怕鬥爭會愈演愈烈,最後各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誰都不能得利。

即便是魏國本身也是同陽如此。

龐癝看起來雖然諸子百家間的爭鬥最後會是魏國得利,因爲元氣大傷的諸子百家最後都會拜服在王權之下,可千萬別忘了現在是大爭之世。

秦、楚、趙這幾個國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魏國朝政混亂而無動於衷。

只怕到時候趁火打劫的事情會發生吧!

“可大王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龐癝想不明白,他知道去年杞城之事雖是秦國的黑衣衛在背後搗鬼,可操控大局的卻是魏王本人。

如果說斬殺杞城那三十二名官吏是龐癝、尉繚堅持己見的話,那魏王就完全是就坡下驢。

更何況陶地郡守被殺一案魏王真的就猜不出墨家是被人故意栽贓陷害嗎?

可他爲何還要如此做呢?

還有就是拜荀況爲御史大夫一事。

一切種種,龐癝不得不懷疑魏王在背後操控着這一切的發生。

如果說之前龐癝只是懷疑的話,那麼現在通過顏甘之事,龐癝已經徹底看透,這一切都是魏王在操控着這一切。

可龐癝還是想不明白魏王這麼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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