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姐剛剛說完不久,小靈子姑娘就心急火燎的收拾各種東西,準備啓程前去長沙。晚飯過後就開始在自己屋子裡收拾起自個的包裹來,一旁的綠株憂心忡忡的望着自己的二小姐,自從和她一起從京城裡來到湘南,又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太平軍軍營裡做起了小女兵,綠株一下子竟沒反應過看來,只是以爲自己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這下子小姐又要去東王那邊當小女官,這心裡頓時就像被什麼給堵住了一般,呼吸都成了困難。
她自己收拾那可真叫一團糟,綠株實在看不過眼去了,就自告奮勇“小姐,讓株兒給你收拾吧!”只見那小姑娘一邊收着東西一邊淚眼婆娑的叮囑着“小姐,你自個兒去了東王那邊,要好生照顧自己纔好,綠株不能在身邊服侍您了,您自個兒可要留點心,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好小姐,可要時常掛着綠株纔好”說完就用一方錦帕拭了拭眼淚。那小模樣真叫人心疼,見着此場景素靈忍不住輕輕摟住綠株兒,細聲安慰道“好姑娘,好妹妹,姐姐不會忘記你的,只要有時間,姐姐一定會回來看你,還會給你帶許多好吃的哦。你呢,就不要擔心姐姐了,姐姐會找顧好自己的。倒是你,要多吃點飯,瞧你那小身板,要是我回來發現你變瘦了,看我怎麼收拾你?”素靈雖然話說的很不悅耳,但卻是發自內心的關愛和不捨,就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呵護着小綠株,這一走還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一想起這心裡就覺得難受,悶得慌。
次日清晨,在洪小姐、果兒姑娘、綠株的目送下素靈緩緩的進了一輛馬車,這次同去的女子中還有另外的兩位,一共三個姑娘就齊齊得擠在那輛並不是很寬敞的車廂裡,悶得素靈直頭暈,還在不停的顛簸裡幾欲嘔吐,那遭罪的勁真叫人難受。坐在她對面的姑娘有一個喚作:盧蘭,另一個喚作:清菱。其中,那叫盧蘭的女子一路上都笑嘻嘻的,一副很和善的模樣,而另一個喚作清菱的姑娘則是一臉的冰霜,旅途中一直都是一副面孔、不苟言笑。所以素靈自然和那盧蘭親近許多,交談中才知道那盧蘭也是苦命人,父母早亡,自己又被沒人性的叔父賣進了那郴州最有名的暗香閣,好在後來洪宣嬌小姐來了將自己救於火海之中這才恢復了自由身。縱使遭遇了那多麼的不堪回首,但是她依然笑對人生,也從未灰心喪氣過,一直都是那麼個愛笑的姑娘。聽完這些,素靈心裡感到深深的同情和佩服,亂世奇女子不過如是。
聽完盧蘭的身世之後,素靈將她的雙手緊緊的握住,不停的安慰她、鼓勵她,而一旁的清菱則乾脆眯上了眼睛,好似另外兩人不存在似的,也分不清是真睡還是假寐,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有時還分明能瞧見清菱那嘴角凌冽的笑容。這詭異的笑差點嚇死了小靈子,但與此同時,很生氣的素靈早就已經在心裡問候了那姑娘很多遍了,心想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冷血的人。
不知何時車外點起了一盞盞的星星了,像某人閃爍明亮的眼睛,四下安靜的只能聽見山風呼呼刮過的聲音。現在已是入夜時分了,車裡也安靜了下來,在滾滾的沙塵裡,素靈不知自己又將步入怎樣的一段人生,在馬車裡她不禁百感交集,回想自己這幾年的人生歷程,那真叫一個豐富多彩,沒想到意外穿越來到清朝竟然也可以有這般多姿多彩的生活,異常興奮的她竟然不知不覺間在馬車裡睡着了。
終於到了,長沙郊外,(爲何是郊外呢?是因爲太平軍還一直圍攻不下長沙,還在苦戰),即使是郊外,卻依然是個美麗神奇的地方。
而素靈遠離了郴州來到了長沙,郴州也就是初夏時分被太平軍佔領的那個美麗富饒的地方,即是素靈住了將近一年的地方,而今姨娘、芸蓁妹妹都不知因爲戰亂去了哪裡,現在的小靈子可真是愁腸百轉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難受,想着想着竟流下了幾行清淚。從郴州到長沙,素靈可真被折騰得夠嗆,被那破馬車顛簸的屁股都快變成兩半了,想想就覺得委屈,自己好好的待在郴州幫着洪小姐整理一些內務豈不更好。那女人,她偏不,她就讓素靈跋山涉水的來到這硝煙瀰漫的地方,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一個不小心,就一命嗚呼見閻王大人去了。素靈心想是不是自己哪裡惹了她,不然咋這麼狠呢。
現在已是八月下旬了,洪宣嬌奉命駐守在郴州,而她摯愛的夫君西王蕭朝貴則率2000精兵先行趕往長沙,前幾日還瞧見洪小姐拿着一封家書一臉幸福小女人的模樣,只是這一切都是素靈無意間看見的,心裡暗暗笑着再強的女人也是需要一副肩膀依靠的。
剛剛纔到長沙近郊,素靈就在大嘴巴盧蘭那裡聽見一個悲愴的消息——西王在攻城之初身中炮彈壯烈犧牲,只是這一切都還沒傳去郴州,天王怕妹妹傷心過度會隨西王一同去了,就暫時將消息封鎖了。素靈聞之,不覺爲洪小姐感到悲痛,可憐那洪姑娘還在那裡等她的情郎回去與她團聚,只是現在已經天人永隔了,喪夫的哀痛她一女子如何能承受起來,這時手裡還捏着寫着:朝貴親啓幾個扎眼大字的信,就被素靈生生的藏在了身後,她如何能將這信送到緊閉雙眼的西王手裡,霎時眼裡盈滿了淚水,只能悄悄擦掉不敢被人發現。
永安一別成永訣,細問郎心何如鐵?
曾許白首永不棄,今成單飛孤影蝶。
彼時,一對璧人的愛情徹底化爲泡影,昔時無數恩愛都成回憶,兩人自成親以來總是因爲種種原因聚少離多,但是彼此都是心懷理想的人也就將這種小愛融化在厚重大愛之中,未曾想現今竟再也見不到了,素靈想起這些就爲洪宣嬌心疼不已。
“怎麼是你?你怎麼會來長沙?”這日素靈在東王臨時軍帳裡收拾一些文卷,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轉過頭剎那間不覺淚如雨下。
一別,恍如隔世。
呆了半天才回答道“小……小……小石頭,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沒看錯吧?不過,你問的問題,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以後慢慢講給你聽,好嗎?”,一時語塞的素靈情急之下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她頓時就羞紅了臉,將頭垂下不敢直視那眼前的男子。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驀地,素靈想起了晏小山的《鷓鴣天》,這闕詞,真實的寫出了此刻重逢的心情,她低低的垂下頭,雙手絞着自己的衣角,心事就那樣毫無顧忌的呈現在那個她朝思暮想的男子面前,一切好似都已浮現出來,不再那麼隱晦。只見那男子,此刻亦是掩藏不住的一臉的欣喜,只是這一切素靈都沒看見,不然她真該高興好幾天的。
“哦,如此說來,在下和姑娘還是很有緣分的,有時間了姑娘可否願意與在下共飲一杯?”此話一出,石公子就後悔了,人家是姑娘怎麼可以動不動就喝酒的,只是話已出口就再無收回來的可能,只見此時的他急的像那熱鍋上的螞蟻。
“好啊,小女子定當奉陪,只是素靈還沒好好謝謝恩公的救命之恩,改天就讓小女子作東請公子吧,就當報答公子於危難之時的搭救之恩,好麼?”一雙狡黠的眸子,此刻正不經意間對上了對面那雙飽含濃情的眼睛,或許在這火光之中,有些事情就已經註定好了。
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素靈在這些回憶和幻想之中,幸福甜蜜的睡去,那樣子,傻傻呆呆的,全然不顧身邊的盧蘭和清菱,就像她們人間蒸發了一般,因爲現在她只關心她心心念唸的小石頭。
那應該就是她尋覓了好久的如意郎君吧,她這樣淡淡的想着。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這句詩恰如其分的寫出了此刻小妮子的心裡狀況,她是那麼極度渴望佛祖能賜予她一段良緣,就算此生傾盡所有,也要讓自己的剪影刻進他的腦海中、烙在他的心坎裡。
他就那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裡,似一縷清風一般捲起了心湖的一絲漣漪,從此,思念開始像水草一樣,在最深、最靜的心湖湖底一葉葉蔓延開來,一天天愈發不可收拾。這些唯美的不真實的故事,此刻正一步步的發生在傻妞素靈的身上,叫她不敢不相信這一切是如此的突然,又是如此的湊巧。
記得曾在張愛玲的一本書上看過如是的一段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輕輕地說一句“你也在這裡嗎?”。
在而後許多不能相見的日子裡,是否會後悔曾經的相遇?素靈知道歷史的結局,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塵緣竟是如此的短暫,短的連他的輪廓都沒描清,他就鬆開她的手,悄然離去;又是如此的長,長的可以讓她在沒有他的歲月裡,靜靜回味、慢慢落淚,細數那些歡笑與淚水並存的日子。就這樣,她依然無怨無悔、不計後果的對他好,只是因爲遇見了,就不該錯過這段天賜的良緣。
:“素靈,你這幾天怎麼了?總是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病了啊?”某日清晨,盧蘭一臉疑惑的看着素靈,這樣說道。
“哦,我,沒……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兒啊?”素靈結結巴巴的吐出這句話來。
“吞吞吐吐,一定有事兒,還不快快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盧蘭不依不饒的,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你們倆,能不能不要鬧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們倆就不能消停一會兒?”清菱終於忍不住蹦出了一句話,她是話少的恐怖的女子,清冷的就像那雪山上的白蓮。雖是一副不可靠近的模樣卻生就長了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清瘦的外形、清高的品性,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姑娘,素靈一直都說她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就是那冰山上來的不近人情的傢伙。
“素靈姑娘,外面有人找。”三人正在那裡爭論不休之時,就聽見外面一名小女官模樣的女子低低的喊着。
“好了,本姑娘不和你們吵了,咱有人找了,兩位,拜拜!”這一番超現代的話,讓兩人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在那裡愣了好半天才開始忙活着自己手中的活兒。
“好的,多謝姑娘通傳,在下這就前去!還請姑娘在前面帶路”素靈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溫順恭敬的模樣活像誰家新娶的媳婦兒,那乖巧的樣子讓帳內原本已經恢復過來正在做事的二人驚的合不攏嘴,在那裡驚歎了好久,而後就是嘻嘻的笑聲。這是盧蘭第一次瞧見清菱的笑容,今個兒發生的事情讓她這個見多識廣的“百事通”都深感意外和詫異,想着自己將來要面對着這兩個這麼瘋狂又不可捉摸的女人,而且還要一起共事,她就起了一身的冷汗。
清菱之所以不笑,一身寒冷,滿面冰霜。當然是有原因的,而這些都將留在後面一一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