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拿去,槍給你檢查好了。”何飛遞過槍,衝霍洋笑笑。
他左手捏着一發子彈,悄悄裝入自己的口袋裡。
機房裡機器開始運作,大壩下午將會迎來新年第一次放水。
……
大壩上,何飛將楊晨死死壓在身下,背對着霍洋,一拳打在楊晨的臉上。
楊晨皺皺眉頭,將何飛打來同時遞過的U盤包在嘴裡,死死咬住牙,目光憤憤地看着他。
……
醫院門外,李冥洋背靠在一旁,聽着屋內的抽泣聲。
心裡不是滋味,但是他現在必須等,等一個楊晨拿命換來的一條信息。
“李隊,楊晨體內的取出的彈頭化驗結果出來了,編號是排列在警隊新下發的那一批子彈裡的,而且是屬於配發給霍洋的子彈。”陳雪抱着一疊資料,匆匆忙忙奔跑到李冥洋麪前。
李冥洋熄滅了菸頭,皺着眉頭看了看手錶,道:“楊晨嘴裡取出的U盤你們打開了嗎?”
“打開了。這是裡面的內容……”陳雪說着將手中的文件交給李冥洋。
“走,通知總局那邊,開會。”
……
何飛架着宋琳緩緩走上貨輪,霍洋黑洞洞的槍口始終對着輪船下面的宋銘虎。
霍洋確認沒有其他危險之後,一腳踹開一個貨艙的鐵門,一把將宋琳粗魯地推了進去。宋琳悶哼一聲,倒在地上。黑色的布條從宋琳的眼上滑落,一雙眼淚汪汪的眼神祈求地望着這兩個男人。
“好了,咱們就等他們撤了……霍洋!你幹什麼!”何飛正說着,卻看見霍洋正在給自己的手槍裝上***。
霍洋笑笑,轉過頭將手槍指向躺在一邊的宋琳的腦袋。
“你幹嘛!”
何飛再次質問道。
“斬草要除根,不懂嗎?”霍洋回過頭有些憤怒地看着他,默默地說道。
何飛上前一步:“她和這些事沒有關係!你不是答應我事成之後給他們放了嗎?”
“放?你在開什麼玩笑!看到了我的臉的人都不可能放!包括之前那個女人。”
“什麼!你居然出爾反爾!”
霍洋沒有理會他,咔嚓一聲將子彈上膛。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砰地一響穿進所有人耳朵裡。
狹小黑暗的船艙裡一聲槍響,一陣火光,宋琳下意識閉上雙眼,眼淚從眼眶中滑落下來,肩膀篩糠似的不停地發着抖。
霍洋眉頭皺了皺,眼神往左瞟了一下,可是他不知道這是他最後的動作了,因爲他不能再做其他的動作了。他死都沒有想到,這一槍,居然會是何飛開的。
子彈貫穿了霍洋的大腦,短暫的一秒鐘裡,霍洋的眼神中全是不甘於憤怒,最後瞳孔一點點放大,整個人倒在一邊,腦袋下面滲出一灘夾雜白色的鮮血。
下一刻,船艙外一整撕心裂肺的怒吼,隨後沖天的火光於震耳欲聾的槍戰聲音染紅了整個黑夜……
何飛只是將霍洋的手機拿起,刪除信息,確認。
他平息了自己的呼吸,然後將緊閉雙眼的宋琳從地上扶了起來,解開她手腕腳腕的繩子。
宋琳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片刻,猛地撲到何飛的懷裡,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何飛雙目無神,手不停地撫摸着宋琳的後背,這樣她會感覺好一些。
片刻,他默默地說:“大小姐,我們離開這裡……”
激戰中的雙方根本沒有察覺一輛漆黑的摩托車從卸貨倉飛下,摔入水中,兩個人游到預先放下的救生艇上,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濃煙就像是天上的烏雲一般,掩蓋了月光,黑壓壓的一片除了火光閃動,什麼也看不見……
兩個人身上都溼漉漉的,這樣很容易暴露行蹤。最後他們在一處僻靜的地方燃起篝火將身上的衣物略略烘乾,便趕緊朝出城的方向走去。要說起來,現在真的一刻都不能多停留,多待一秒鐘都會增加一分危險。
“你沒事吧……”何飛忽然開口問道。
宋琳不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眼前這個人,是感激還是仇恨?她也終於看透了眼前這個男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給你……記住,走的越遠越好,越快越好。”何飛遞過一個文件袋,裡面是一張飛機票,登機人名字是宋琳,飛機飛往英國倫敦。
宋琳緩過神來,一直在等他拿出另一張機票說自己也有,然而何飛再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她小聲地問:“那你呢?你現在已經沒有去處了……”
何飛將口袋裡打溼一半的煙拿出來,點了半天才點着,可是剛吸了一口便滅了。他嘆了口氣,聽着警笛與槍聲混在一起,看着遠處火光燈光染的通紅的天空,無奈地搖搖頭,道:“現在出城或者去機場的路上肯定會有警察的檢查口,我只能幫你把他們引開……當然,如果以後還有機會,我會來找你。”
話音剛落,何飛站起身舒展舒展身體,似笑非笑地說道:“可能,這就是最後一次給你做事了,以後你一個人生活,也不是大小姐了,記得照顧好你自己……”
說完,何飛揮了揮手,對她笑笑,衝上公路攔了一輛車,一拳將司機打倒在地,開上車就走。宋琳一個人呆呆地被晾在原地,滿眼都是淚光……
警笛聲從遠處漸漸再次響起,越來越遠。
豆大的淚滴再次從宋琳那俏麗的臉頰滑下,泣不成聲。
兩個小時之後,一架飛往英國倫敦的航班從J市機場起飛……宋琳將腦袋倚靠在飛機的窗戶上,透過窗口看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燈火通明,一片祥和。然而他的心情卻久久難以平復。
與此同時,何飛卻倚靠在某個小巷裡的磚牆邊喘着粗氣。
緊緊捂住的左手從腹部移開,整個手和左腹被鮮血瞬間染紅。他連忙又按壓上。
“該死,這些警察都直接開槍的嗎?”
說完,他自我安慰地笑笑。確認警察並沒有追上來,便朝城北那個不起眼的小居民樓走去,他不知道林曉彤在不在家,也很清楚現在不可能回去,自己被抓住是遲早的事情,從他開槍的那一刻,一切都亂了。
這是註定的結局。
站在樓下,他看着唯一亮着燈的房間,長舒一口氣。透過窗簾,隱隱約約能夠看見林曉彤的輪廓。他會心地笑了笑。
可是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重重咳出了一灘血。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是多麼的刺耳。
片刻,嘩啦一聲,窗子打開,林曉彤探出腦袋來,望着樓下僅有的黑暗,自言自語呢喃道:“阿飛?”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
何飛閃到一邊,躲在角落裡,猶豫着,最後還是搖搖頭默默消失在巷子中。
不知道在這種巷子裡走了多久,他覺得自己有些精神恍惚,似乎看見前面有個人影,似乎是個流浪漢……
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流浪漢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眼前這個步履蹣跚的男人,男人身上名貴的手錶和項鍊瞬間吸引了流浪漢的注意。
何飛並沒有發現流浪漢的手裡正握着一把斷掉的水果刀……
最後的最後,何飛終於倒下了,他躺在一片血泊中,流浪漢將手錶粗魯地扯下後快速逃開。
何飛歪着頭輕蔑地笑了笑,似乎看見眼前有個女孩蹲在自己面前,他用最後的力氣呢喃道:“我這是……要死掉了嗎,呵呵……曉彤……是你嗎……曉彤……曉……”
不知道過了幾天,電視報道:“昨夜本市郊區發現一具男屍,根據調查,正是一級在逃通緝犯,何飛……”
許許多多人都站在法醫的驗屍臺前,默默注視着白布下面一動不動的那個人,都在想,何飛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他們誰都說不清楚,可能也就只有楊晨知道了吧。
……
三年後——
“快點啦楊晨!要遲到了!”
肖芸站在房間門口用力敲了敲門,對楊晨大喊道。
“知道了,別催,來啦。”楊晨咬着一塊麪包,從旁邊的椅子上拿過課本朝肖芸跑去。
自那件事情之後,楊晨在三個月後就醒了,得知了一切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外面喝了一晚上的酒,肖芸也只能在一邊看着。
也是時候該走上正常的人生了,有一些不適合的他就是不適合,總有適合自己的道路。果然,他在第二年如約考上了大學,肖芸也決定把以前不上的學找回來,不過兩人還是託了李冥洋不少關係。
楊晨站在J市理工大學門口看了看手錶,轉頭看着肖芸笑笑:“抱一下?”
“哎呀,這麼多人呢……“
沒等肖芸說完,楊晨就緊緊抱了她一下,之後便快步走進了學校,留下肖芸自顧自紅着臉叉着腰站在原地。
“記得好好上課!中午吃點水果!”肖芸大聲叮囑道。
楊晨轉過頭並沒有停下腳步,揮揮手:“哎呀知道啦!比老媽還嘮叨!你也是,晚上我來接你!”
同樣是這樣一個豔陽天的下午,一輛警車開進了J市公墓大鐵門。已經開春了,但是山上的風颳着還是有點刺骨的感覺。許許多多野菊花在路邊瘋狂生長,一陣風拂過,便像孩子一樣左右左右地晃動着腦袋。
這些年城市變了很多,沒有變的也不少,其中就有這斑駁的大鐵門,始終鏽跡斑斑,看上去好像一腳就能踹開一樣。似乎市**捨不得掏錢修理,可誰知道呢?不過在很多人看來,都不太願意重新翻修,也不知道爲什麼。
一個女子從車上走了下來,將身上的警服整理了一下,左手拿着一束鮮花,右手水平地端着警帽,挺胸擡頭緩步走進墓園。
藏青色的警服蓋不住女子凌厲的身材,而這種英姿颯爽的氣質卻是隻有她這樣的人才駕馭得住。
穿過一些小道,終於在一個角落裡尋得一個灰色的不起眼的墓碑,並在它面前停了下來。
墓碑比旁邊的要矮上一些,墓碑上的照片很年輕,這個少年燦爛地笑着。他的笑容也永遠在她的心裡綻放着,就像那些野菊花,儘管很普通,但是一點也不卑微。
她緩緩蹲下,將墓碑前已經乾枯的鮮花給扔掉,重新在泥土裡插上手中鮮豔水靈的花朵。
陽光從樹蔭照了下來,女人擡起頭看向這冬日溫暖的陽光,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
接着她摘下手套伸出手,輕撫掉墓碑上的灰塵,微微笑着。良久,溫柔地說道:“我來看你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