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倒下。
所有人站了起來。
在絕對的寂靜中,所有人看着臺上的倒下的人。
慕容白渾身是血。
在這麼久的比試中,誰都沒有看到一個拿自己生命去比試的人,因爲,畢竟只是一個書院的比試,如果你在這個地方都需要這樣的話,那麼,在之後四國的比試中,你就只能等死。
天地大試,那纔是風雲頓起。
但是現在,所有人看着地下的那個女子,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贏了。
被他們藐視的人,竟然打敗了明珠榜排名近十的人。
宋晚致將小黎讓給其他人帶着,然後走到臺上,而看到宋晚致上前,其他人才紛紛反應過來,秋家的人立馬上去將他們的大小姐扶了起來。
跟在宋晚致身邊的大奎將慕容白給抱了起來,這個落日族的漢子看到慕容白這個樣子,手都在顫抖,卻只能小心翼翼的將慕容白給抱了起來。
宋晚致看着那禮官,道:“按着規矩,每個書院可以在一天只比試三個人,所以,我們今天就只准備比試三人。我們告辭。”
她說完,便不再看任何人,邁着腳步帶着所有人離開。
兩邊的百姓看着他們,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落日族人好樣的!”
於是,次第的,人們漸漸的發出同樣的一聲呼喊。
“落日族人好樣的!”
“落日族人好樣的!”
“落日族人好樣的!”
大奎抱着慕容白,旁邊的羅鬆抱着小黎,落日族人一低頭,淚水卻最終落了下來。
他們唯一要的,不是什麼聲名顯赫,不是什麼大殺四方,或許,只是一個簡單的尊重。
慕容白和小黎的戰鬥,爲他們換回了尊重。
哪怕最後他們輸了,也有的尊重。
更何況,今日的比試,慕容白還贏了?
以弱勝強的奇蹟,本來就能夠讓所有人敬佩。
回了書院,宋晚致替慕容白看了看,相比於小黎,她的傷勢重許多,但是還好的是並未傷及根本,看着傷勢重,但是姓名無恙,但是若是小黎需要七天來恢復的話,慕容白就需要一個月,即便恢復了,但是誰都知道,在天地大試中,和其他國家的高手對戰,是完全沒有機會了。
宋晚致的目光落到那手鍊處。
這手鍊,從現在開始,也沒有用了。
夜色降下來,小夜帶着沉瑾回皇宮一趟,而落日族人儘管知道慕容白和小黎都沒事,但是他們依然很擔心,就守在兩人的窗前不離開。
宋晚致也沒有勸阻,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門。
秋意涼抱胸站在那裡。
模糊的天光裡將少女細弱的身影打在地上,那般消瘦的身子,站在那裡彷彿一陣風都吹得走,然而,卻又像是一根釘子一樣,插入地底,帶着某種令人驚懼的力量。
聽到聲音,那少女回頭,冷豔如刀的眼落在宋晚致身上。
宋晚致微微一笑,道:“夜了,剛纔吃飯的時候你都沒有吃,要不要我給你煮一碗麪?”
秋意涼神色不動,一如既往的冷漠,讓人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宋晚致微笑道:“要不要試一試?”
秋意涼看了她許久,然後,點了點頭。
食物總是能在冷漠的時候帶給人異樣的溫暖。
一碗清水面,灑了蔥花,煎了一個蛋放上,旁邊再配上做的煎餃,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宋晚致微笑着將筷子遞了過去:“再怎麼着,總是要吃飽的,吃飽纔有機會做其他的事情。”
少女的微笑平和而溫暖,她看着她的眼神深處,像是突然間被針紮了一般,然後接了過來。
她拿起那筷子,然後,咬了一口蛋,接着用筷子慢慢的卷,像是小孩子一樣捲成一團,然後才放入嘴中。
她低着頭吃麪,很緩慢,很優雅,可以看出之前少女的身份尊貴,想起那些傳言,宋晚致也不由好奇。
在這樣細微之處,眼前的姑娘都受到了她的哥哥的影響,那麼到底是怎樣的原因,纔會像外人所說的那樣,她親手將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殺死呢?
但是,外人窺見,水月鏡花,其中真實,幾人能知?
小白跳了過來,然後迅速的躍上石桌,聞着裡面面的香氣,它便看向宋晚致,然後用爪子抱着宋晚致的手指咿咿呀呀的鬧。
宋晚致看着它圓滾滾的肚子,道:“小白,你不能再吃了。”
小白一低頭,看着自己漲漲的粉肚皮,有些委屈的哼唧一聲。
明明還可以吃的嘛。
而對面,秋意涼的聲音意外的響起:“它叫小白?”
小白頓時轉身,然後齜牙:不準叫爺小白!爺的名字也是你想叫就叫的?!
然而,小白這般的怒目卻讓秋意涼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她將剩下的半個煎蛋放到了吃完煎餃的碟子上,推了推。
宋晚致以爲,這個姑娘是從頭到尾冷漠的,但是沒想到,卻又是這樣。
她的眼前浮現她在大雨中捧着的那隻小鳥的樣子。
小白看着那半張蛋,然後嫌棄的用爪子給推了回去:吃過的給爺吃?!哼!爺纔不吃你們女人吃過的東西!哼!
而秋意涼神色淡淡,然後夾起煎蛋,吃了起來。
到了最後,她連麪湯也喝得乾乾淨淨。
宋晚致微笑着道:“你喜歡吃麪?”
秋意涼沉默了會兒,道:“很久沒吃了。”
宋晚致看着她,道:“很久之前,我也不會做飯,後來,我發現,其實,生活裡有很多美麗的事情,做飯是一種樂趣,吃飯是一種樂趣,種花是一種樂趣,甚至,安靜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也是一種樂趣。然而,最大的樂趣,是能將這種樂趣分享下去。”
她說着摸了摸小白的頭,道:“人生易散,生死過場,笑也如此,何樂不爲?”
秋意涼看着她,少女如冰雪一般的清透,低頭摸着那隻小狐狸的腦袋,然而透過這樣的容顏,卻依稀看到一種浩蕩的悲喜。
她用冷漠和孤獨來掩飾悲傷,而這少女,卻是以溫和和微笑來緬懷過去。
只有在此刻,剝下那一層,在偶然的浮光掠影間,照見彼此的悲喜。
秋意涼不由脫口問出:“你是誰?”
她說完便有些懊惱,她知道自己失禮,而且,在探知對方的真實的時候,你也必須以真實來面對。
況且,她們不過幾面之緣,她只是憑藉在生死中練就的直覺來判斷,眼前的這個少女,絕對不像別人說的那麼簡單。
然而,正待她開口說話的時候,宋晚致卻微笑着倒了一杯水遞了過來,道:“麪湯雖好,吃了嘴裡也泛味,這是薄荷泡的水,來嚐嚐。”
秋意涼一時之間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少女,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離開,接了杯子,然後喝了一杯。
宋晚致將她的杯子倒放好,方纔道:“你說得對,這確實不是我的真實身份。”
“我不姓慕容,我姓宋,叫宋晚致。”
……
我姓宋,叫宋晚致。
……
即便是秋意涼,也不由被這三個字給震的愣了愣,過了良久,她纔開口:“傳說中的宋晚致。”
是的,傳說中。
即便幾個月前她還遠在塞外,在那片冰天雪地裡和狼羣爲伍,但是,那些飛翔的青鳥還是將她的名字傳了過來。
三日通明。
這是史無前例的。
但是,在見到宋晚致之前,秋意涼依然對“三日通明”產生巨大的懷疑,因爲,怎麼可能有人在短短三日,以一國的功法,越居通明呢?
但是現在,她坐在這裡,看着她,眉目溫柔,青絲如雪,在悲喜的浩蕩裡安靜平和,卻突然相信了。
唯有這般通明的少女,才能通明。
她站了起來,道:“我走了。”
宋晚致看着她,微笑道:“更深露重,且去吧。如果想吃麪,就來我這裡,我還在的時間,不論多久,其他的或許沒辦法,但是,一碗麪還是可以的。”
秋意涼微微點頭,然後,一擡腳,便消失而去。
宋晚致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然後才站了起來,將麪碗給洗了。
洗了之後,宋晚致便沿着蜿蜒在書院裡的小河前行。
河流旁邊,青草萋萋,奇花盛放,一眼看去,沿着河岸蜿蜒成一片白,河裡面的魚兒都悄悄的探出來身子,一路隨着宋晚致掉轉,旁邊的蛛網織開,有蜘蛛正在用線裹着一隻入網的小蟲。
腰上的雪劍微微一震動,宋晚致有瞬間的恍惚,彷彿回到這書院的鼎盛時期,一羣羣少年少女白衣如雪,盤腿坐在地上,一個人拿着書卷,正在娓娓而談。
而等晃神回來,卻又什麼都沒有了,宋晚致低頭,輕輕的撫摸了雪劍一下,知道這是雪劍所帶來的舊時影像。
她轉過河流,然後,走向藏書閣,然後,推開。
巨大的藏書閣內,擁有着讓人難以想象的藏書,直直的攀到頂峰,裡面,不僅僅是樑國的書本,還有陳國的,宋國的,甚至,還有昭國的。
宋晚致走進去,然後隨手拿下一本書,就地坐下,然後,藉着被匯聚到這地的星光,開始看。
星光漸漸瀰漫開。
宋晚致忽然覺得眼前一暗,然後,擡起頭。
一個白衣少年站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
宋晚致的心底突然一緊,彷彿有溫暖的星光從他的身上散開,她一伸手,然後,被握住。
這樣,溫暖的手……
不知道爲什麼,宋晚致的心底開始發顫,而後,白衣少年握住她的手,開口道:“阿晚。”
宋晚致撲進了他的懷裡:“雪意哥哥!”
白衣少年伸出手,摸着她的發,眼底全是痛惜:“阿晚,苦了你了。”
宋晚致搖了搖頭:“雪意哥哥,我不苦,雪意哥哥你好嗎?”
白衣少年開口:“我很好。阿晚,我很好。”
宋晚致拼命的聞着那久違的氣息。
而後,雪衣少年道:“阿晚,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宋晚致被他拉着手,轉過一排書架,然而書架的後面卻並非藏書閣的模樣,竟然是一片青山白雪,銀袍男子戴着半面面具,一個人在天地間行走。
但是隨着他的行走,一層層的鮮血從他的身上滲透出來,在地面留下一道逶迤的痕跡。
天地外有嘹亮的悲鳴,星辰墜落,一具具白骨在男子的身後蜿蜒。
他向前走,不曾回頭。
“夢忱!”宋晚致一聲驚呼,那男子停下了腳步,然而,回頭的剎那,風猛地刮過,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煙霧一樣的散開。
……
宋晚致猛地睜開眼睛。
周圍都是靜悄俏,她依舊盤腿坐在書架前,翻開着書,星光依舊灑落,小白蜷着小小的身子在她的面前呼呼大睡,有蟋蟀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切,安寧祥和的不像話。
她低頭,看着翻開的書頁。
——昔者莊周夢爲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爲胡蝶與,胡蝶之夢爲周與?
她將書合上,站了起來,將書放回書架裡,然後目光轉過書架,看到那裡的一盤棋局,接着,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星光依舊,鳥雀無聲。
——
秋府。
“大小姐這傷絕對不是慕容白能夠辦到的。”
“那麼你的意思是?”
“家主,有人在幫他們。”
“作弊?!”
“然而我們找不出來。”
秋末問將手中的茶盞一落,道:“出去吧,自己看着辦,給他們點苦頭嚐嚐。”
“是。”那個人說着退了下去。
等到人離開之後,秋末問才站起來,然後出門,上了馬車。
馬車朝着無人的小巷邁進,一簇簇的紫藤圍繞着,而在那間小院外,已經停了三輛不起眼的馬車,他從馬車上下來,然後快速的朝着前方走去。
院門打開,裡面已經立了三個人,竟然全是另外三個家族的家主,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的明爭暗鬥,但是現在,這些人都保持了統一的姿勢。
低着頭。
一個聲音隱藏在面具裡響了起來。
“辦的事情怎麼樣?”
那聲音聽起來很溫和,很好聽,因爲戴了面具,所以顯出一點甕聲。
四個人低着頭,都沒有回頭。
“還差一點。”秋末問的額頭上已經落下冷汗。
“差一點?”男子低低的笑了起來,“還好,只是一點。”
所有人頓時覺得一股寒氣沿着自己的背脊往上。
男子含着笑意,彷彿一縷春風,幾乎有着讓所有人沉迷的音色,他轉身,然後朝着遠方行去,然而那字句卻一聲聲傳入他們的耳朵。
“弄死那個夜非有什麼好玩的?要弄死夜帝纔好玩,不是嗎?”
“我相信,咱們會玩的很開心的。”
“不僅僅有夜帝,夜非,還有失蹤的國師大人,還有……”
然而最後的名字,卻最終隨着風飄散在所有人的耳朵裡。
——
第二日下了好大的一場雨,所以書院比試也就順勢延期,宋晚致在書院裡呆着,替慕容白和小黎熬藥,小黎已經醒了,然而慕容白卻還在昏迷中。
拿着蒲扇的手微微搖晃,藥香帶着淡淡的苦澀之味溢滿開,宋晚致用帕子墊着藥爐將藥給倒了出來,待涼了涼,便去給兩人。
待兩人喝完了藥之後,宋晚致便坐下來,小夜還在皇宮裡沒回來,宋晚致站在窗邊,看着眼前的雨水將整片天地澆成一片朦朧。
宋晚致不由想着,也不知道蘇夢忱所在的地方下雨沒有,他的那把傘有沒有帶着。
一時之間有些愣怔,然而卻最終回過神來,她剛剛轉身,便聽到外面突然傳來聲音。
“院首!院首!”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所有人都不再喊她蘇姑娘了。
宋晚致一聽到這聲音,便站了起來,然後走出門外。
大奎揹着一個漢子走了進來。
“怎麼了?”宋晚致開口。
那漢子將身後臉色剎白的人放下,然後道:“實在太過分了!我和大通一起去背糧食,剛剛走出糧食鋪,揹着東西,卻沒有想到一個人騎着馬衝了出來,對着大通便使勁的打!”
宋晚致聽了,急忙俯下身子一看,卻發現大通的右手和左腿,已經全部被打折了。
“下那麼大的雨,一晃而過,人都沒見着!”
大通睜開眼,對着宋晚致道:“院,院首,我的傷沒事吧,我,明天還要比試呀。”
傷筋動骨百日起,即便宋晚致再厲害,也沒有辦法讓大通明天就好。
而大通算是明日比賽中最有希望勝出的人了,很明顯,這一切,都是爭對他們來的。
“會不會影響明天的比賽?”大通一邊痛着一邊開口。
宋晚致眼神微冷,四大家族的人竟然如此小人行徑。
她微笑道:“放心,沒事,明天,咱們照樣參加。”
她說着,便替大通整理了手和腿。
小白在旁邊看着,然後“嗖”的一聲鑽入大雨中。
第二日雨停,天氣依舊清朗,所有人再次聚集在這裡,等待着這場比試。
當人們看着宋晚致他們用輪椅推着比賽的人前來的時候,都暗暗吃了一驚,誰能想到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問題?
這,這可要怎麼比試呀?
然而,當他們的目光往後面一瞟的時候,頓時又驚了。
竟然全部是一排排輪椅。
這,大家都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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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一個夜,再也沒辦法~啊,等阿吹恢復恢復~嗯噠,面具人,傳說中的男二,(⊙o⊙)…露一個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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