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紅牙快板,琵琶弦上,北國小調。
齊王府,鄭王府,陳王府的人和所有的大臣都坐在那裡。
五神將中,除了徐世安,其他人都已經到場。
楚江流坐在那裡,身上的鎧甲在宮中的燈火下閃爍着光。
那本來是英雄的鎧甲。
現在已經是戌時,然而皇后還沒到。
北國的小調依然在耳邊纏綿悱惻,但是三個王府的人的坐在那裡,卻絲毫沒有將這小調歸入耳中。
他們有些惴惴不安。
昭後雖然毫無血脈和武功,甚至在某些方面說,她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但是她一向很守時。
雖然她並沒有做出什麼偉大的功績,然而一個女人,能夠撐起一個國家,並且讓五神將都信服,那麼她本身,便是一個奇蹟。
然而現在,她爲什麼還沒出現?
齊王還是沒有歸來,於是齊王妃便將目光越過衆人,然後落到陳王那邊,陳王又將目光落到了楚江流身上。
這位鋼鐵般的老人依然坐在那裡,神色未動。
而其他人看着楚江流沒有動,自然也不敢動。
《釵頭鳳》已經接近尾聲。
而在這個時候,內侍一聲尖利的聲音劃破夜空。
“皇后到——”
這道聲音瞬間解救了他們。
所有人都擡起頭,然後望着走來的婦人。
她手裡拿着一串佛珠,一邊走一邊在手心裡捻動。
人們看見她走來,然後齊齊站了起來:“恭迎皇后。”
昭後的臉上沒有笑意。
她坐下。
所有人彎腰,低頭,心中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頭頂,煙火依然綻放。
昭後看着他們,然後在手裡捻着佛珠,接着,開口。
“來人,將齊王府,鄭王府,還有陳王府的人,全部給我帶下去,押入死牢。”
——押入死牢。
這四個字冷硬如鐵,一下子塞入所有人的耳朵,空氣在瞬間凝澀,接着,鄭王妃猛地擡起頭來,顫抖的問:“皇后娘娘,您,您說什麼?”
昭後淡淡的看着他們,道:“我說,你們要被押入死牢。”
再次說出這句話,宛如平地驚雷再次炸開。
所有人齊齊擡頭,然後看着眼前坐着的昭後!
昭國根基,之前的樑王府便罷了,雖然大家都對那“密謀造反”四個字存着懷疑的態度,但是誰都沒有說出來。
而如今,樑王府已經滅亡了,四大王府如今只剩下三大王府,一直都是相安無事的狀態,但是現在,昭後在說什麼?!
“姑祖母!”一個少女瞬間就衝了上去,然後一把抱住昭後的腳,“姑祖母您說什麼!死牢!姑祖母,您要關的是齊王府呀!”
“姑祖母……”
周燕和臉色蒼白,驚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婦人。
這個溫和的婦人,小時候經常給她糖吃的婦人,怎麼會要殺他們呢?!
然而,昭後只是坐在那裡,緩慢的撥動那佛珠,目不斜視,神色平靜。
楚江流的手微微一招,黑暗中便閃出兩個侍衛,然後一把將周燕和給拖了下去。
羣臣震懾。
周燕和的嗚咽的聲音隨之飄遠。
鄭王妃坐在那裡,突然間雙腿一軟,然後直接跪了下來,對着昭後哀求道:“皇后娘娘,放過燕和吧,皇后娘娘,放過我們周家吧……”
齊王府的人全部僵在那裡,他們沒有料到,在這個年尾最熱鬧的日子裡,竟然得到的是這樣的熱鬧。
陳王府的人開始顫抖。
昭後站了起來,一雙眼睛深不可測的看着他們。
而後,三大王府的家眷們開始此起彼伏的發出嗚咽聲。
昭後只是淡淡的掃了他們一眼,然後便站了起來,朝着旁邊走去。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爲什麼?”
少女的聲音,直到此刻,還保持着冷靜,即便那話語中還帶着一絲顫抖,然而這顫抖卻並不能改變她的質問。
昭後停下腳步。
羣臣看去。
那個少女站在人羣中,並沒有哭,她只是握着拳頭,然後直起身子,看向昭後,再次,一字字的問道:“爲什麼?”
說這句話的是,林思禮。
這個被鍾閻羅收爲弟子不久的少女,雖然還稚嫩,但是,卻已經有了一股氣韻。
不服。
昭後回頭看她,看着她握緊了拳頭的手,看着她一雙黑漆漆的眼,似乎,依稀看到了一個少女的影子,於是,她慢慢的開口:“因爲,你們造反。”
造反?!
臉色蒼白的齊王妃頓時站了起來:“我們沒有造反!”
昭後看着這個母親,平和的道:“林遊思在外面假傳聖旨想要毀我昭國邊塞和平,齊王在外面和他國互通,而你們家裡,楚將軍也搜查出來了通敵賣國的罪證。”
齊王妃憤怒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皇后,第一次,挺起胸痛對這個國家最高貴的女人開口。
“你說謊!”
“我女兒假傳聖旨?!我女兒哪裡來的本事假傳聖旨?!是你封她爲女官,是你讓她去邊塞的,現在,你卻來說我女兒假傳聖旨!”
“我林家是跟隨太祖打下的天下,當日哪怕是我夫君權勢最鼎盛的時候,也雙手將兵權給交了上來,而後便是這十多年的沉浮。若是通敵叛國哪裡等得到現在!等到他的舊臣被一個個換下。而一身毛病卻聽了國家要他出山毫不猶豫的就穿上了鎧甲!所以,這便是造反!”
她是個平凡的女人,即使有着齊王妃這個名頭,她依舊是個平凡的婦人。她和全天下的母親所想的一樣,就是看着兒女平安,夫君平順,等到百年之後一起執手共歸黃土。
但是此刻,她站出來,憤怒着。
然而,她的憤怒,面對昭後,卻顯得太過弱小,弱小宛如小石子扔入大海,連一點漣漪都起不來。
昭後捻動着手心的佛珠:“你的女兒,已經在幽州城伏誅了。”
“伏誅”兩個字念出來,齊王妃瞬間覺得自己的心口被一把尖刀狠狠的插過,怎麼可能,前些天還有信件送來,告訴她要她吃好穿好,瞬間說了說塞外的風土人情,怎麼可能,就死了?!
齊王妃擡起手指着她:“你,你……”
然而除了一個“你”字,卻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話。
林逸一把將齊王妃給扶住。
“母親……”
林思禮抿着嘴脣站在那裡,擡起頭來,看着齊王妃,道:“我們,不認。”
“造反?我們不認!通敵賣國,我們不認!想要我們死就我們死,但是,這個罪名,我們不認!”
“不認?”昭後似乎笑了一下,“楚將軍,將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看看。”
楚江流應了聲,然後拍了拍手,暗處的侍衛頓時走了出來,然後,將一堆書信全部扔在了他們的面前。
“噗——”
上百疊書信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些都是在你們府中查到的。”
楚江流上前,然後看着那書信,垂下了蒼老的頭顱:“是,在齊王府。”
羣臣看着那書信,頓時啞了。
林思禮上前,拿起那書信,頓時,微微的顫抖,然而,在那片刻的顫抖之後,她又站了起來。
她沒有說話。
她終於知道,現在任何的話語都是無用的。
任何人都不會懷疑楚江流,因爲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個老將軍,是整個昭國最正直的人。
他的內心,只裝有整個昭國。
林思禮看着他,如此的近。
或許,者是她這一生,離這個昭國第一神將最近的時候。
他身上的黃金鎧甲依然閃亮,這是昭國帝王爲他們五神將特製的,烏金沉暗,內斂鋒芒,幾乎很少有兵器能在上面留下痕跡。
然而,隔得這麼近,林思禮才發現,這件黃金鎧甲上,竟然有無數的裂紋,那些細小的紋路,或許每一個,都是他們五神將戰鬥的象徵,同樣,也是英雄的象徵。
“楚將軍,小的時候,我的父親便告訴我,如果整個昭國還有一個人是俠肝義膽,爲國爲民,不爲強權所折腰,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您。”
“我聽過您很多的故事。”
“您少年天才,十五歲的時候便已經是整個昭國最年輕的將軍,但是,你卻爲了一個七品的小官,提着刀衝向金鑾殿,只爲了求一個公道,你說不問帝王策,只爲心中無憾,然後你被罰到邊關當了十年守城小兵。”
“打仗的時候,您因爲關於一個小兵的承諾,便一個人闖入五萬大軍中,將他的母親救出來,哪怕救出來的老人活不過三天,您也因此左臂再也不能拿刀。”
“但是,即便沒有左臂又能如何?您說過,沒有左臂,您還有右臂。因爲,最大的刀,其實在你的心裡。”
林思禮睜着眼看着他,從話語中依然能感受到對眼前的這個老人的尊重,這麼多年來昭國再也沒有大的戰事,他們五神將再也沒有機會出手,但是誰都知道,他們,已經是傳奇。
羣臣都隨着林思禮的話看向楚江流,即便已經將近八十歲,但是,這個老人依然有着最爲沉穩卻又鋒利的光芒。
然而,他此刻,卻只是對着昭後彎下腰。
林思禮看着他彎下的身子,眼底含着一絲淚意。
“然而,我心中的英雄已經死去。”
“你現在,不過是昭後身邊的,一條狗。”
……
少女的聲音悲憤,看着他,一字字逼着他。
所有人都被少女的話語而震懾的說不出來。
她竟然說楚江流是昭後跟前的一條狗。
人們詫異的看着她。
——果然是被逼到絕處被逼瘋了嗎?!
然而,面對少女如此侮辱的話語,楚江流卻依舊彎着腰,只是站在那裡,恭敬的對着昭後開口:“皇后娘娘,接下來,您看如何處置?”
昭後只是擡起眼,淡淡的掃過所有人。
所有人只覺得這個看似平凡的女人眼底有了一種璀璨的鋒芒,這種鋒芒讓人折腰。
陳王府的世子站在那裡,嘴角淡淡的一扯:“那麼請問皇后,我家中已經沒有任何的實權,家裡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母親,老父早就埋入黃土中只剩下一截枯骨,我們又拿什麼來密謀造反?”
那邊的鄭王妃一聽,瞬間也哭着爬了上來:“皇后呀,我們是親戚呀,我們怎麼敢有非分之心呀?我們夫妻說過,會一輩子跟隨您的呀!”
鄭王坐在那裡,看着自己的妻子,沉默不語。
他一直認爲昭後只是要剷除齊王府和樑王府而已,畢竟當初昭後上位的時候,這兩個王府可是大力阻止的。
可是,繞來繞去,他才發現,他也在網中,這個看似平和然而心硬如鐵的女人,根本就是想讓他們所有人去死。
只有死了,纔可能永絕後患。
他發出一絲輕笑。
昭後淡淡的掃着他們,道:“你們鄭王府和陳王府雖然沒有通敵賣國,但是卻早就心存不軌之心,我兒未醒來,你們便想奪我權利。楚將軍。”
楚江流聽了,應了一聲,接着拍了拍手。
於是,又有侍衛從暗處走了出來,將一堆東西摔在地上。
那堆東西,所有人都認得,那是龍袍。
“龍袍是在鄭王府給搜查出來的,然而,這件龍袍所用的繡娘,卻是你們陳王府的,而且,你們府中的繡娘已經全部招供了,你們要不要聽一聽?”昭後詢問。
還需要詢問嗎?
根本不需要詢問。
任何人都知道,皇后想要辦的事情,肯定早在這之前就辦妥了。
鄭王又發出一絲輕笑。
鄭王妃回頭看着自己的夫君,所有嗚咽聲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不傻,她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她也跟着笑了起來,然後站了起來,擡起手彈了彈自己的裙子上的灰塵。
她不再說話,不再哭泣,不再哀求。
而是站了起來,挺直着胸膛站着,以張家小姐的傲氣,以鄭王妃的莊重,站了起來。
如果已經知道死亡沒有辦法改變,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從容的走向死亡。
張家的人在角落裡看着自己的愛女。
羣臣看着他們,眼底露出一絲嘆息。
而後,在黑壓壓的臣子中,一個人站了出來:“皇后,請您慎重。”
林思禮的口中發出一聲低呼:“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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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拜的師傅,那個被所有人稱爲鍾閻羅的鐘羅。
誰都不會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能夠站出來,但是當他站出來之後,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會站出來了。
昭後道:“鍾羅,退下。”
“退下”二字,已經足夠說明昭後的態度,她還是珍惜這個人才。
然而,鍾羅卻依然站在那裡,看着昭後。
從昭後開始處理政務開始,他就跟着她,最開始的時候,他從來不認爲這個一直被昭帝捧在手心裡的女人能有什麼本事,但是,當他接觸的越多,就可以分明的感受到,那看似平常的決策下,確實是一個非凡的決策者。誰都不知道一個毫無根基的女人當政,要平衡各方的勢力,是多麼的困難,而要讓各方的勢力歸順,又需要多大的能力。
然而,她花了四年時間,辦到了。
鍾羅對着眼前的婦人彎下腰:“皇后,按照臣和齊王的交情,微臣認爲,齊王是做不出這樣事情的人。”
昭後看了他一會兒,到:“如果他真的做出了,你待如何?”
鍾羅擡起眼睛看了昭後一眼:“臣願意,和齊王府的人同死。”
昭後撥動着手中的佛珠,然後,開口道:“那好。”
她吩咐道:“將這三個王府的所有人和鍾羅全部關押入死牢,半月後,帶到神陵伏誅。”
三大王府,一夜顛覆,宛如當初的樑王府。
——
半月後。
覆雪城外,神陵路前。
巨大的天塹于山川間縱橫,連綿的神陵就在眼前。
神陵是昭國的每個帝王安葬的地方,而每當有帝王駕崩,神陵便會自動打開一條小道,來迎接送葬的隊伍。
而神陵相對的,卻是那縱橫在土地間的無邊深淵,一眼看下去,都是縹緲的霧色,隱約彷彿有腐朽的氣息在跳動。
而在前往神陵的大道上,此刻,卻有滾滾的車輪在前行,數萬兵馬夾道列兵,覆雪城內的百姓也三三倆倆的來了大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到那在大道前面那上百輛囚車上。
最前面的,是最大兩輛囚車。
冬日的風割在臉上,帶着隱約的疼痛,行了這麼久,馬車內那些嬌養的姑娘們,臉上和手上都已經被那風霜給劃破。
林逸和林啓兩兄弟將林思文,林思禮,齊王妃擋在身後,抱着林雲,迎接着那獵獵的風。
齊王不在,他們是林家的男人,自然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即便此刻,這些責任只是擋一下風霜。
周科看着對面的林啓和林逸,然後也將周燕和給擋在了身後。
鄭王妃站在囚車裡,對着對面的齊王妃揮了揮帕子,驕傲的道:“看到沒有!瞧瞧我兒子多厲害,一個人就將咱們母女兩個給擋住了,哪像你家的兒子,乾巴巴的!”
齊王妃坐在囚車裡,看着對面的婦人:“那是你兒子胖!你看看我們,風吹來連頭髮都沒吹亂,再看看你,那發那臉,哪裡比得上我們?”
鄭王妃一愣,微微的怒,然後手一掏,竟然從自己的袖子裡掏出了一面小銅鏡,對着自己照了照,然後迅速的從自己的袖子裡再掏出了一個胭脂盒子,對着鏡子抿了抿,擦了點在自己被風吹的粗糙的臉上。
齊王府的人在對面看得目瞪口呆。
這個時候,竟然還……
鄭王妃“哼”了一聲,甩了個白眼給他們瞧,然後轉過頭看着身邊的男人,俏生生的問道:“夫君,你瞧瞧我好不好看?”
其實,也算不得多好看。
被風吹得粗糙的臉頰,已經開始蛻皮,沒有脂粉點綴的臉,可以看見眼角那一層層的皺紋,她站在他面前俏生生的問她,依稀還是那十七八歲的模樣。
鄭王笑了笑:“好看。”
鄭王妃的臉上便露出甜蜜的笑意,然後對着對面的齊王妃道:“聽見沒有!好看着呢!那像是你,粗糙多了,你那簡單的頭髮模樣也吹得亂,也就奇怪了!我夫君說我好看呢,你的夫君呢?他哪裡會像我夫君那麼貼心?”
齊王妃一聽,看着鄭王妃那得意的嘴臉,四處一看,沒找到東西,乾脆將自己的鞋子給脫了下來,然後一下子扔了過去:“你這個不要臉的!當初追着我家夫君幹嘛?”
一隻繡花鞋就這樣朝着鄭王妃扔了過去。
然後,鄭王伸手一檔,將那繡花鞋握在了手中。
所有人看着鄭王那手中的繡花鞋,臉色頓時都有些不好。
“放下!”齊王妃和鄭王妃頓時怒道。
鄭王看着這兩個女人,然後又看了看齊王妃大冬日露在外面的腳,然後,對着林逸道:“林逸侄兒,接着。”
林逸有些尷尬的伸出手。
鄭王妃頓時梗着脖子道:“誰說我追着你們夫君了?!我那是不甘心,就你那模樣,也配搶得過我?我家夫君人才出衆,細心溫柔,現在他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會看他一眼。他那個糙漢子,也就你的眼光看得上!”
齊王妃一邊穿着自己的鞋一邊罵道:“那是我家夫君看不上你!你放心,你在塗抹多少的胭脂,她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你給我等着!劉淑嫺!”
“等着就等着!張袖!”
……
這便是女人間的戰鬥。
鄭王府和齊王府的兒女都看着自己母親的樣子,默默的撇開了眼。
真的,好丟人呀。
但是,又如何呢?反正要死了,還怕丟人幹什麼?
冬日裡都是蕭瑟,寒風吹來,一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枯枝敗葉,而在高高的山頂,卻堆簇着一層層的素蕾。
又是一年梅開日。
神陵高聳在面前,通往神陵的大道面兩邊,官兵站在青杉下,看着這一輛輛通往死亡的囚車。
昭後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風,站在神陵前的王座前。
她看着馬車在面前停下。
齊王府和鄭王府的人都被趕了出來,一排排劊子手站在那裡,如刀。
看着那劊子手,鄭王府旁支的一個小姑娘頓時嚇得哭了起來。
然而,她的哭聲剛剛發出來,那邊,鄭王妃已經一巴掌給揮了過去:“閉嘴!”
那個姑娘頓時被打的一抽。
鄭王妃冷傲的看着她:“拿起你的驕傲來,別丟了我們鄭王府的臉!人在做,天在看,你給我立穩當了,來生,又是一個好模樣!”
那個小姑娘咬着嘴脣看着她。
鄭王擡起手,幫着鄭王妃理了理她的頭髮,鄭王妃擡起頭,對着鄭王甜甜一笑。
齊王妃皺眉道:“要都要死了,別做這個樣子!”
鄭王妃橫了她一眼:“偏要做給你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齊王妃站在那裡,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忍了。
昭後站在高處看着他們,並沒有說一句話。
楚江流的聲音響了起來:“行刑!”
士兵走過來,將他們全部都給推到了砍頭臺前。
鄭王妃直起身子,對着齊王妃吼道:“劉淑嫺,來世,咱們再來一起打一架吧!就別投生到沒血脈的人家了,那樣我會不過癮。”
齊王妃隔着風吼道:“沒血脈我也沒怕過你!”
兩人對着吼,吼完,卻又相視一笑。
有時候,和解,不需要理由。
在死亡面前,陳年舊事撈起來,也不過殘渣,咀嚼起來也沒有任何的味道。
林逸看着身邊的林雲,問道:“雲哥兒,怕不怕?”
林雲站在那裡,搖了搖頭,看向遠方。
“我不怕,我只是,想念姐姐了。”
林逸笑道:“遊思會和咱們在一起的!我們一家人馬上就可以團聚了!”
“嗯!”林雲狠狠的點了點頭。
蒼蒼的天空,飛雲壓下,寒氣逼人。
劊子手一壓,將他們,押入斷頭臺前。
造反的王族,必定要在神陵前行刑的。
他們閉上眼。
人在做,天在看。
一聲高呼傳來:“行刑!”
刀舉起。
所有人看着那冰冷的刀刃。
斷頭臺前,三個王府,近千人。
一刀下去,千人性命盡歸黃土。
“刷——”
刀砍下。
“咔嚓——”
上千把刀,竟然在此刻齊齊斷裂!
斷裂的刀刃在眼前折斷,然後,“當”的一聲落在地上。
青杉之上有風而來。
一人聲音也隨着而來。
“蒼生何辜?何必殺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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