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試伴隨着夏日來臨。
不過一晚之間,便顯示出了它強大的吸引力而來。
宋晚致是在半夜的時候被吵醒的,外面的聲音嘈嘈雜雜,但是因爲心境安定,反倒也覺不出吵鬧來。
但是想到那個小姑娘,宋晚致還是隨意披了一件披風,然後朝着隔壁走去。
然而一走出去,才發現所有人都醒了,正站在閣樓上看着眼前的盛景。
每年秦陵前夜子時的時候,東都才允許放外人進入,所以每年子時的時候,東都整個羽林衛都被派來維護整個東都的秩序。
謝春看的饒有趣味,蓮萱站在那裡卻彷彿並無什麼感覺,而那小姑娘趴在欄杆上,睜着大眼睛,眼底閃爍着興奮的光。
宋晚致想提醒她注意身體,然而轉念一想,這小姑娘可能前面都在皇宮之中,對於她而言,或許此時對她這個宋國人而言更能讓她歡喜。
宋晚致便不去打擾,然後走到蘇夢忱身邊,蘇夢忱轉頭,然後,一伸手,替她攏了攏衣服。
“你以前見過嗎?”宋晚致開口。
蘇夢忱道:“見過一回,但是卻是在秦陵中。”
火把一把把在眼前點燃,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臉上毫無疲憊之情,對他們而言,所有的奔波都可以在即將而來的秦陵試裡被消融。
人爲所求而奔波,然而有時候,看着終點處那張揚的旗幟,那奔波便不是奔波。
謝春撐在那裡,笑道:“萬人秦陵試,多少俱成灰。哎。”
蓮萱站在那裡,看向遠處,只覺得那重重的人影之後,有點模糊的影子一閃而過。
五個人在那裡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轉身進入。
那個小姑娘阿雲看着宋晚致弱弱的道:“明天我可以去看看嗎?我,沒看過。”
宋晚致走過去,微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不過,今晚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出去,別凍着了。”
阿雲點了點頭,然後乖乖的轉身回了屋子。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大街上只有些凌亂的痕跡,他們這一行人除了阿雲都不慌,待到了太陽懶洋洋的將光渡滿了整個東都之後,方纔走出門。
小白縮在蘇夢忱袖子裡,紅狐狸阿朱縮在宋晚致的袖子裡,那隻小白鼠左看看又看看,然後被謝春瞧着可憐,然後一伸手塞入了自己的袖子裡。
秦陵這地方,在東都以東,遠遠的,即便是陽光普照,然而那數十里的秦陵,卻仍然被籠在一片煙霧中,而在秦陵的山門前,人羣如螻蟻。
連軒身子不好,之前來過,等到宋晚致他們到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只剩下那個攝政王站在秦陵之上,看着這彷彿螻蟻一樣的人羣。
他只是掃了一眼人羣,然後便對着所有人道:“昨年的天下四榜中,我宋國位列榜單者有五十六人,乃是除了樑國之外最多的。本王深感欣慰。當然,依舊是歷年的規矩,除了天下四榜外,我們宋國依然有榜單。”
其實,各國都有各國的榜,而宋國的榜,被稱爲黃金榜。
而每年的黃金榜,都是子在秦陵試的第一天就定下來了,所以,秦陵試的第一重山,也叫作黃金山。
第一重山盡頭,便是天石之壁,石壁旁邊不知道是哪個聖人放下的黃金筆,石壁上刻鏤着一篇《多寶塔》,而到了盡頭的人,都可以拿着那黃金筆在那石壁上勾勒,黃金筆點的越高,那麼自然黃金榜上排行便也就越高。
而每年的點金聖筆,也算是一大看點。
連政道:“而黃金榜出來之後,陛下將在皇宮爲諸位開宴,到時,到時歡迎各位英雄前來。”
人羣中便響起漫天的喧鬧聲。
黃金榜上,那是對於他們宋國而言的至高榮譽,雖然點黃金榜並沒有規定年歲,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認爲,點黃金榜的人,都是年紀較輕的,一般而言三十歲之後都不好意思出來,所以這點黃金榜的事情,都是年輕人乾的事兒。
那攝政王又說了些什麼,大家又熱鬧了一陣,接着連政便轉身離開,到了更高處坐鎮。
宋晚致看了一眼蓮萱,因爲大概知道今日會碰上連政,如果之前將蓮萱囚禁的人真的是連政的話,那麼蓮萱今日出現必然會帶來危險,雖然現在他們卻也是不怕,然而,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蓮萱還是易了容。
秦陵懸崖兩邊的棧道已經開放,沒有參加秦陵試的人們可以在棧道兩邊觀看,一路上侍衛把守着,井然有序的擠滿了整個天地。
而下面的山門大開,皇宮裡甚至將明通境的高手都派了出來,以防有人強闖。
宋晚致等人拿着名牌向前,那守着大門的人一看又三個上等名牌,不由擡起頭多看了一眼,然而卻又發現並沒有什麼特別,心中大約知道這是黑市裡買的了。
然而朝廷默許,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而一入這秦陵之中,陡然間周圍的氣息一變,明明是夏日,外面被陽光曬久了都細細密密的出了一層汗,然而在裡面,那陽光被頭頂那淡淡的霧氣一籠罩,清風拂面,彷彿春朝。
人們不再說話,而是沉迷於眼前那波瀾壯闊的秦陵之景中,明明外面看秦陵不過是迷霧籠罩的起伏山川,然而一進入,卻發現所見和外面根本不同。
五里寬闊的石階一塊塊向前,宋晚致低頭一看,便發現那些彷彿玉一樣的石階上面,刻鏤着無數的人影,卻是從剛出生的胎兒到最後安詳永眠的老人都有,而生老病死的畫面也是各種各樣,幾乎囊括了所有能見的。
前往終點的道路有三條,中間最爲寬闊,是留給上等名牌的,蓮萱一個人拿着普通名牌走了右邊的道路,哪怕連政想起來低頭一看也會處在他視野的盲區。
青崖書院的弟子穿着一身黑白相間的衣服,王公貴族也是錦繡華衣,而蘇宋謝三人擠在裡面,一身常服,倒是頗引人注目,然而青崖書院的學子匆匆一掃過,眼底便不由露出些許鄙夷的光芒。
所有人都在四處觀看,因爲《光陰卷》第一卷就是藏在這秦陵的某處,誰都不知道它會以什麼形式出現,或許是半空中掉下的一個鳥羽,或許是是被風吹落的落葉,又或許,只是從山壁上落下的一道樹枝的陰影……
而就在大家全神貫注的觀察着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讓一讓!讓一讓!”
在這樣的時刻,竟然還有人如此高聲喧譁,一時之間,所有人心底都升起淡淡的惱怒,然而回頭,待看清楚那個人的時候,頓時眼前一亮!
“是莫非白師兄!”
“沒想到莫非白師兄也來了!”
……
謝春久不在東都,見着大家如此興奮,不由問道:“莫非白是誰?”
旁邊的人都不由冷冷的斜了他們一眼:“真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沒見識的鄉野人,連莫非白都認不到。這可是咱們青崖書院三十年來的最強者,今年二十五歲,但是已經位列風雲榜上了。”
謝春淡淡的“哦”了聲。
青崖書院上萬人,然而也只有數千名額,雖然可以進入大半,但是總有缺漏,而莫非白也算是一個奇蹟,對於所有人趨之若鶩的秦陵試,他這二十五年來,倒是從未踏足過,人們都道此人心性淡泊,不好名利,否則以他的實力,恐怕每年的黃金榜都會在前三。
莫非白長身玉立,風度翩翩,引得衆人側目。
謝春間蘇夢忱和宋晚致側開了自己的身子替眼前的人讓路,於是也隨着讓開自己的身子。
那邊,莫非白走過來,然而腳步卻在他們面前停下,然後溫文爾雅的道:“三位遠道而來,作爲書院的弟子首座,在下自然要歡迎高朋。然而諸位當日在青崖書院裡面的話,卻實在有辱在下書院,作爲青崖書院的首座弟子,在下自然不得不爲書院的名聲而做點事情。”
莫非白話中藏鋒,而青崖書院的弟子聽了,這才又將目光落在三個人身上,而這麼仔細一看,瞬間有人便認了出來:“這不是那日來咱們書院挑釁的那兩個人嗎?!現在怎麼在這個地方!”
怪不得莫非白要來,看來就是爲了維護書院的面子的。
旁邊的青崖書院弟子撈起袖子,正準備開口譏諷出聲,莫非白已經擡起手製止住了所有人:“走便是,我們青崖書院,又豈是以多欺少之輩?”
這句話說的冠冕堂皇,但是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三個人,他們還未曾放在眼底,和他們計較,反倒是擡高了他們的身價。
謝春的眼睛一眯,抱着胸,冷笑道:“不過一個小小的莫非白而已,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
莫非白頓住了腳步,然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三個人一眼,然而一眼看去,若非要說出三個人中哪個較爲出衆的話,也只有素衣少女,自有一股非凡氣韻。
然而,十八九歲,在明珠榜的少女,除了宋秋心,可沒有符合的。
然而,宋秋心他也是見過,這少女,和宋秋心是兩樣。
他笑了笑:“不管她是誰,然而豈能以身份論高低。便是晚致小姐站在這裡,也是一樣。”
將宋晚致都搬出來了,普天之下,還有比宋晚致更加輝煌的少女?
青崖書院的弟子都因爲自己師兄的話而鼓起掌來!
謝春張開嘴巴,看了宋晚致一眼,默默閉嘴。
而正當她準備閉嘴的時候,宋晚致卻微微一笑:“小女,便是宋晚致。”
小女,便是宋晚致。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夾雜在對方的歡呼聲中,瞬間便淹沒了下去。
然而,當少女說完之後,頓時,所有人都啞了。
但是瞬間,青崖書院的弟子便發出一陣鬨笑!
“你?你是宋晚致?哈哈哈!”
“嘖嘖,該不會下一刻旁邊的人就說自己是蘇相了吧!”
“對面的姑娘,你可知道,在這三個月來,在東都號稱自己是晚致小姐和蘇相的人,不下十個!”
“雖然未曾見過晚致小姐和蘇相,但是也知道二位必定是風華絕代,站在萬千人羣中那也是天下無雙的,他們腳底下踩過的土地可都是蓬蓽生輝的,豈能像你們這樣不惹眼?”
……
青崖書院的弟子和旁邊的那些王公貴族之間頓時翻騰起譏諷的笑聲。
宋晚致只是看了看身邊的男子,兩人目光相錯,各自浮起一絲笑意。
莫非白笑道:“這位姑娘,之後遇見院長或者院長夫人,您和你身邊的人道個歉,以院長大人的心胸,定然不和你這樣的小姑娘計較。但是,您冒充晚致小姐,這實在是……”
自從晚致小姐和蘇相的事蹟傳遍四國之後,東都已經出現了幾撥冒充的,其中不乏看見便不凡的人,被書院奉爲上賓卻是假的。
宋晚致含笑搖了搖頭。
連政站在高處,透過縹緲的雲霧也看不清什麼,只是看見大多數人都沒有走動,但是沒起衝突,也就隨意了。
莫非白勸說之後,便招呼起青崖書院的弟子,一起向着前面走去。
只是這回,他們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卻紛紛繞着三人走,便是連和他們一起都不屑了。
旁邊道路上的人看了,也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竟然還敢自稱是晚致小姐,真的是不要臉!
宋晚致禁不住笑了一下,以前用另外的身份,現在大方說出,反而沒人相信了。
蘇夢忱含笑道:“走吧。”
宋晚致越往前走,便覺得身子骨越來越輕,這種輕很奇怪,彷彿回到了最初,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進行修行,不懂武學,那是一種很輕的狀態。
雖然現在也很輕,然而這輕是因爲武力和心境,卻仍然有着包袱。
蘇夢忱問:“晚致,感受到了什麼?”
宋晚致看了看自己的腳:“返璞歸真。”
蘇夢忱點了點頭:“秦陵是埋藏帝王的終點,是一個走向死亡的過程。而人在走向死亡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回到最初的過程。”
“有我到無我,所以,當你真實處於這裡的時候感受到這種感覺的時候,你就已經在讀《光陰卷》了。你試試你自己的神識和內息。”
男子含笑的目光渡來。
宋晚致聽到蘇夢忱的話這纔將自己的內息和神識一散,然而,空空如也,她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
她,現在成爲一個普通人了?
她看着蘇夢忱。
蘇夢忱握着她的手,道:“人生難得放下這負擔,不要管,我們走便是。”
她生下來便靈覺非凡,當所有人都在做其他事情的時候,她已經下意識的在修行,所以她這一生,幾乎沒有如此輕鬆的時候。
以前透過鞋底可以感覺到腳下踩着的每顆砂礫的感覺,然而此刻,感受不到。但是以前哪怕堅硬的石頭抵住腳心,那些疼痛也會削弱許多,然而此刻,宋晚致的腳在凸起的石頭上踩過,卻感覺到了以前從未感覺過的東西。
她細細的感受着。
接着,她感覺到了一縷陽光。
她擡眼,那束陽光就這麼直接的落在自己的面前。
迷霧之下的一道光。
《光陰卷》第一卷。
誰都沒有想到,今年,《光陰卷》的第一卷,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而人羣中突然間響起了驚喜的呼喊!
“光!在那裡!”
莫非白等走在前面的人也頓時回頭。
所有人都看到,那束光,就直接串成一束落在少女的眼前。
一瞬間,大家都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了這一縷光,睜大眼睛,看着那束光。
這一束光,又包含着《光陰卷》第一卷裡的什麼真意呢?
兩萬人齊齊駐足,但是很多人瞧着那縷光也就是一縷光而已,雖然它穿透雲霧射下來,但是沒有悟性的人見了,也就是一縷光而已。
所有人的眼底都閃爍着精光,那些擁擠的人羣裡,突然傳來哈哈大笑之聲,放聲大哭之聲,似哭似笑之聲……
每個人在光陰的最初,看見了什麼?
蘇夢忱沒有看那束光,因爲他已經看過許許多多這樣的光。
他在看身旁的少女。
宋晚致擡起頭,平和的看着這縷光。
只有過去的悲喜才平和。
連政站在上面,只覺得下面陡然間閃過一道金光,垂眸掃了一眼,卻什麼都沒有看到,但是他知道,有人已經看到了《光陰卷》第一卷。
所有人都以爲《光陰卷》是機緣,卻不知道,真正的《光陰卷》,必須自己讀懂了之後纔出現。
而今日,到底是誰,這麼快就將《光陰卷》給讀懂了?
不過,每年都有讀懂第一卷的人,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周圍那些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特殊的人都將目光落在宋晚致身上,畢竟,這個少女的運氣太好了,那束光竟然只落到她的身前,如果不是莫非白率領所有人先走的話,恐怕現在離這束光最近的,將會是莫非白他們。
然而,少女卻並沒有露出任何的悲喜,而在所有的目光中,她閉上了眼,然後,穿過了那縷光。
而在穿過那縷光的時候,所有人響起了驚呼聲!
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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