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愚之接到沈媽媽打來電話讓他下班後去一趟家裡, 他掛斷以後幾乎是立刻就起身離開公司了,過去幾年,沈瑜爸媽從來沒有主動打過電話, 他直覺有事。
到了沈瑜家, 面對她爸媽凝重的表情, 他更緊張了。
“是不是沈瑜出了什麼事?”
沈媽媽安撫地對他一笑, “沒事, 她很好,上個月我們去新加坡看她了。”
陳愚之立刻就坐直了身體,眼睛直盯着沈媽媽的臉, 想問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啓齒。
沈媽媽示意他不要着急, “愚之, 你先聽我們慢慢說, 先不要着急。”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連連點頭, 眼睛一直看着沈媽媽。
沈媽媽看着他說,“這幾年,沈瑜一直不願意回來,我們多次也要求過去看她,她都不同意, 我們一直也不明白是爲什麼, 我還和她發了幾次脾氣。上個月我們實在是忍不下去, 就直接飛過去了, 這才知道, 沈瑜已經有了孩子。”
陳愚之像被當頭打了一個悶棍,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得乾乾淨淨, 不知所措地看着沈媽媽,表情痛苦又委屈。
他抖着脣摒着氣問:“她,她結婚了?”
沈媽媽看向丈夫,沈爸爸接着說:“愚之,那孩子已經五歲了,是你的。”
陳愚之一瞬間站了起來,又跌坐下去,只覺得身體發軟,不可置信地問:“我的?”
“是個兒子,小瑜給孩子起名叫陳冶,陶冶情操的冶,我們也是去了才知道的,小瑜也沒有刻意隱瞞孩子身世,對我和她媽媽坦白了,這麼多年她不回來也不讓我們去,就是怕我們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陳愚之只覺得全身有一股氣流不停地橫衝直撞,他站起身來,在客廳裡來回走動,想要鎮定自己太過激動的情緒。他震驚,興奮,又有一股憂傷,他推開窗戶,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眼淚充盈了他的眼眶。
他的手緊緊地叩着窗棱,壓抑着胸腔裡幾欲噴涌而出的濃烈情感,孩子,孩子,沈瑜生下了他的孩子。
他的腦子裡混亂成一片,但仍然極力從中拉出了沈瑜離開前半個月裡的一些片段。
在沈瑜離開前,他是真的想過讓她懷上他的孩子,這樣即使她走了,或許也會很快就回來,於是他故意地沒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其實和沈瑜的第一次,以及在深圳的時候,他也是沒有避孕的,但他想或許沈瑜有在單方面避孕。
後來有一次事後他故意問她:“我一直沒有采取避孕措施,你會不會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
她或許已經猜到了他心裡打的小算盤,好笑地看他一眼,之後才告訴他,醫生說她的體質不容易受孕,讓他不要抱什麼期望。
他心裡是有點失望的,不是因爲她不容易受孕,他們將來會很難有孩子,他失望的是,不能用這樣的方法留下她了。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再想過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她會懷上他的孩子。
此刻,陳愚之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是啊,她只說過不容易受孕,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他忍住心裡的激動,轉過身期待地看着沈瑜的爸媽,他們既然把這件事告訴了他,那麼——
沈瑜爸媽一直在等待他激動的情緒鎮定下來,此時見他看過來,沈媽媽說:“我們回來之前,我告訴小瑜這幾年你一直都在等她,一直都沒有放棄,她卻只是搖頭,反覆叮囑我們不讓我們告訴你這個孩子的存在。”陳愚之臉上的表情又暗了下去。
“可是,”沈媽媽說:“我和她爸爸商量過後,還是決定要讓你知道。愚之,我們會告訴你小瑜的住址,你去找小瑜吧,去把她帶回來,給她一個家,給你們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陳愚之激動地跨過來,單膝跪在沈媽媽身側,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含着眼淚叫他們:“爸,媽,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的成全,我去找她,我明天就出發,我一定會把沈瑜和孩子一起帶回來的!”
沈媽媽拍着他的手:“我們都相信你,這幾年,我們都看在眼裡,傻孩子,”沈媽媽撫着他的頭髮:“真是傻孩子,你才33呀,就已經有了白頭髮了,我們和你爸媽看着你這樣,心裡是很難受的。”
陳愚之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我想她,真的很想她......”他把頭抵在了和沈媽媽緊握的手上,眼淚直直砸在地板上。
陳愚之開車回家,他心裡的洶涌情緒一直都沒有能壓制下來,腦子裡嗡嗡作響,心情激動,可是他的車開得很平穩。
這幾年他一直守着當年對沈瑜說過的諾言,按時吃飯,認真走路,安全駕駛,不抽菸,酒喝得極少,沒有其他任何不良嗜好,過着非常健康的生活。他一定不會讓自己出任何意外,他一定要把自己安全地送到沈瑜面前。
明天,他終於可以出發去找她了。這幾年,他一直在等待她的召喚,做好了一切準備,簽證過了期他就去續簽,一旦她召喚他,他就可以立刻啓程。
一進家門,他就激動地衝入書房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肩頭:“爸爸,我要去找沈瑜了,我明天就要去了,我會把您的兒媳婦和您的孫子一起接回家來,您和媽媽安心地在家等我。”
陳爸爸被他驚得不輕,這幾年幾乎就沒看過兒子有過激動的時候,何況還激動到身體在發顫,待再聽明白了兒子說的話,他更是驚訝到只能愣在凳子上了。
陳愚之鬆開了爸爸的肩,說:“今天沈瑜的爸媽告訴我,原來我和沈瑜已經有了孩子,孩子已經五歲了,是個男孩,您和媽媽有孫子了,爸爸,我明天就去新加坡,我一定會把沈瑜和孩子帶回來的。”
陳爸爸艱難地撐住自己站起來:“你是說,沈瑜在國外一個人生下了和你的孩子,這麼多年都瞞着所有人?”
“是啊,”陳愚之難過地低下頭,“上個月她爸媽堅持要過去看她,才發現了孩子的存在,爸爸,雖然沈瑜一直都還不肯回來,也不肯聯繫我,她爸媽也是揹着她告訴我她的地址的,可是爸爸,我一定能帶回她的對不對?她既然生下了我的孩子,一定還是愛我的對不對?她根本忘記不了我的對不對?”
他無助地看着爸爸,希望爸爸能堅定他的信心。
陳爸爸此刻心緒複雜之極,得知他有了一個五歲大的孫子,他當然是既驚喜又興奮的,可兒子一臉的無助又讓他心疼,他看着兒子鬢邊的些微白髮,輕聲嘆息,拍着兒子的肩膀,溫和地安慰他:
“兒子,爸媽其實一直都相信,你們還是深愛對方的,只要你和她其中有人能再往前邁一步,就還有在一起的可能。這幾年,你完全是可以主動去找到她的,可是你選擇了安靜地等她,等她放下所有心裡的芥蒂主動給你機會。”
“兒子,你不用懷疑,你一定能帶回沈瑜的。機會現在已經有人主動給了你,我相信沈瑜的爸爸媽媽一定也感受得到自己女兒心裡的聲音,她一定也在等着你去接她,去吧,你一定能帶着妻兒一起回家來的。我和你媽在家裡負責做好迎接你們一家三口的準備。你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了,以後就該一家人在一起過幸福的生活了。”
陳愚之堅定地點頭。
他一定會把沈瑜和孩子一起帶回來的,一定會的。從此以後,他絕不會再讓她從自己的視線裡離開,他會時刻守着她,守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第二天近午時分,陳愚之踏上了飛往新加坡的飛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