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有懷念過姐姐嗎?”
窗外雨水如注,車水馬龍,雨中落魄狼狽的風景飛快地消失在視線裡,化作一個又一個模糊的點。
他不禁悵然一嘆:“時間過得真是快,恍惚間便是又一個十年了。離我與阿湄相遇的日子,也有二十年的光景了……”
“怎麼不懷念呢?阿湄離開後,我便很少自己開車,我害怕開車,害怕重蹈覆轍。我無法原諒自己。有時候我坐在車上,經過的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衢,看見的不過是幾幢燈火相篝的老房子,卻總能從裡面看見阿湄的影子,甚至在青天白日裡也自驚心動魄。後來,我把阿湄的照片放在錢包裡,難過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我以爲這樣就能得到救贖,就能減輕自己的罪過——然而,我最後只看見自己的自私與虛僞,自己的愚蠢與可惡。”
他看着前方的紅綠燈,眸底深幽幽的,像是有不甘蟄伏的毒蔓在糾結纏繞,迅速滋生出一片苦澀的痛楚。
“……枝枝。深情是我負擔不起的重任,這些年,我無一日不是在悔恨遺憾中度過的。”
聞言,餘生垂下眸去,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纖長的手指,車內昏黃的燈光落到手指上的那枚鑽戒上,映出一抹濃重而晦澀的光澤來。
“姐夫……”她柔聲喚他,“姐夫,和chloe在一起的時候,你覺得快樂嗎?都十年過去了,爲什麼還不結婚呢,是不是放不下姐姐?”
陸司淳沒有回答,久久沉默。
良久之後,他悵然一笑,一陣陣疲憊從骨子裡泛出來,在他眼角生出纖微的悲意。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他說:“枝枝不記得了,是啊,枝枝把一切都忘了。”
“我到底忘記了什麼呢?”聽見他的回答,她忍不住笑了笑。
車內燈光昏暗的打下來,將如此惆悵低語,覆在兩人心上,明滅光影裡,卻隱隱藏着幾許蒼涼。
一時相對無言。
餘生落下車窗,敞開一道縫隙,冰冷雨絲隨風飄進來,撲了她一臉涼意。
“其實……我還清楚地記得一些事,一些感情……”餘生低低的聲音,被灌進來的風吹得破碎了。
她驀然關上車窗。
雨勢仍烈,雨水嘩嘩地從天上傾瀉下來,四遭車窗皆被氤氳得模糊不清。她突然轉過頭,直直逼視着他,問:“姐夫,我們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
握住方向盤的手驀然發了力,白皙修削的手指,骨節俊秀,和着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就那麼在眼前層層浮現。
她突然的一句問,讓陸司淳眼底波瀾四起,然而只一瞬間,洶涌澎湃的浪潮慢慢褪去,他又恢復成以往的清冷,波瀾不驚。
細密雨珠棉線似的,打得車窗噼啪作響,狹小空間裡,氣氛慢慢沉下去。
他冷冷開口,“沒有的事,枝枝。”
餘生忍不住輕笑出聲。
記憶的片段破體而出,在腦海中飛快地閃逝,她紅着眼望着陸司淳,顫聲問:“真的什麼都沒有嗎,陸司淳?”
“枝枝……”
雨刷推開一道道蒼白的痕跡,雨漬殘留,陸司淳看着前方緩慢行駛的車流,只覺無力感竄遍全身。
他轉過臉來看着餘生,以笑掩飾心裡的驚惶,“枝枝,你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