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餘生,請問你找誰?”
她的話剛剛問出口,那邊就掛了電話,聽着嘟嘟嘟的提示音,她皺着眉頭,“掛了?”
或許是打錯了。
她放下手機,拿起放在茶几上面的高腳杯正準備飲紅酒的時候,手機又響了,還是先前那個號碼。她接起來,“餵你好,我是餘生,請問你……”
“枝枝……”
低沉沙啞的嗓音落了下來,如同落在人傷口上的冰花,涼而冰冷,滲透進肌膚,攀上她的心尖,將她的呼吸纏得緊緊的。
她沉默了。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須臾,說,“枝枝,我……回來了。”
餘生沒有說話,持着高腳杯的纖長素手卻猛烈顫抖了一下,殷紅如血的酒水灑了出來,在她的睡裙上洇開一朵小小的溼跡,漸漸暈開來,像一朵紅梅。
她長而密的睫毛顫了顫,眸底水意瀲灩,似有湛湛天光倒傾而下。
姐夫……
電視裡chloe大方地笑了笑,細長美豔的眉目有些淡了,她說:“諸位所問的,事關個人*,恕我就不一一作答了。歡迎大家多多關注我的新戲《如日中天》,如果大家還有其他的疑問,可以找我的經紀人,他會爲大家做詳細的解答。”
話畢,她牽起自己的禮服裙襬,在衆媒體的明亮鎂光燈下高調退場。
餘生啪地一聲關掉電視。
收拾好茶几上一切雜亂的東西,她走進浴室,將燈光打到最亮。她放出冷水,俯下身,將冷水捧來澆在臉上,冰冷的觸感一寸寸滲透進肌膚,刺痛着她的神經。鏡面上猶有水霧,她看不清自己,便伸出手一點點抹開水霧。
鏡面漸漸清晰,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容顏素白清減,眉眼秀雅水靈,已經成長爲最美好的樣子。
頭頂上燈光洋洋灑灑撲下來,絲綢一樣纏繞在她細膩青白的皮膚上,愈發襯得她脖頸優美,鎖骨精緻。
她卻彷彿從鏡子中看到了十五歲的自己。
十年前的那個夏天,太陽白烈烈地曬,燎熱的日光將藍天掀得老高,窗外繁茂的枝葉在溽熱的微風中搖曳生姿,枝上的蟬鳴一浪高過一浪。
陽光延綿,她穿着白裙子在畫畫,電視裡回放着世界盃比賽的畫面。
陸司淳喚了她一聲,“枝枝,過來……”
她擡起頭來,怯生生地望了他一眼,見他伸出手來,容顏冷峻,眉目間流出一抹溫柔笑意。她便凝眉一笑,走到他跟前,將畫交到他手裡,說,“我畫完了。”
他看了她的畫,說:“枝枝,你很有畫畫天賦,就是缺了點耐性,如果你一心一意,再努力點就好了,到時候成了大畫家就來幫我。”
“但如果枝枝沒有成爲大畫家呢?”她望着他,那雙眸子裡盈盈發着光,像秋水一般。
“如果沒有……”陸司淳笑了,眼角的細紋嫋嫋散開了去,像盛開了一株生着纖微裂痕的白玉蘭。蒼白指間的炭筆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玻璃桌面,“如果沒有。枝枝就做自己喜歡的吧,無論是什麼,姐夫都支持你。”
過往的一切,溫柔而有力,卻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形成一個讓人無法逃離的牢籠,生生將她桎梏。
燈光白烈烈的,壁牆上鴉青色的雕花呈現出豔美的姿態,在眼前一一綻發。
十年,整整十年了。
恍然不覺,她也已經25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