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泰信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還沒消化完半島娛樂業練習生制度的殘酷性現實。
作爲一個十年後穿來的夏國人，他倒不是不知道福報和九九六的笑話，但是歸根結底，哪怕說是對人的壓榨，這二者也是針對成年人的社會生活，是有薪酬的正當工作。
而半島的練習生基本都是未成年人，哪怕是簽了約的正式練習生，也只有一點象徵意義上的零花錢，是沒有工資的。
孫泰信腦子裡正胡思亂想着，有人敲門後進來，也沒等他答覆。一看，是李成明。“我今天早上推掉了不少事情，準備先花些時間好好和你談談，泰信”李成明表情很嚴肅。
孫泰信點點頭，示意李成明先坐下再說。
“我料到你今天會很吃驚的，泰信，從哪說起呢？咱們來說說偶像產業的底層邏輯吧。”李成明找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翹起一條腿，神情放鬆下來。
“半島的偶像製作，其實早在前幾年就進入了工業化產業時代。整套邏輯是這樣的：首先，資本花大價錢用各種比賽、海選選拔的方式，去搜集數十個十至十七歲的未成年孩子。”
“隨後，花鉅額的培養成本，去給這些小孩培訓舞蹈、聲樂、演技、形體儀態、外語乃至話術，並對他/她們進行極爲嚴格的淘汰。這就是你正在管理的練習生部門。投入的週期通常是五年時間，所以一直也有五年成一代的說法。”李成明說完，停頓一會兒，讓孫泰信思考一下。
“資本不是做慈善，他們這麼做，肯定是對練習生制度下投入的回報產出比有很大期望。”孫泰信想了一會兒，明白李成明的意思。
李成明點頭，繼續說：“前面提到的這幾十個正式練習生，只會從中選出數個人，組成一個能正式出道的偶像團體。你也知道，目前半島不論是男團還是女團人數都不多，人數最多的正式團體比如SJ也不過十三個人。餘下的正式練習生會全部淘汰，只有極個別能放入下一次組合企劃的最優秀的練習生能留下。”
“娛樂公司會和這些能出道的正式成員簽訂下極其嚴苛的合約，讓他們來完成公司指定的概念。用魔鬼行程壓榨這些團體成員，從他/她們身上榨到最多的錢以覆蓋之前所有的，從海選開始就投入的培養成本。”
“四到五年左右，這個已經出道的組合徹底過氣，就把他/她們雪藏或是放逐，再重新從早已招來的新的練習生中再挑人出道，重複以上步驟，形成閉環。”
李成明全部說完，讓孫泰信消化其中自己要表達的意思。
“這聽起來與上世紀霓虹的偶像選拔和港島的TVB藝人模式很相似”孫泰信想了想，忽然一愣。
“沒錯，整個亞洲的偶像模式，大多來源自對霓虹模式的觀察和改造。”李成明笑了笑，“而霓虹則是通過對好萊塢模式的模仿借鑑來取捨，然後形成自己的本土化風格的。”說完，李成明遞給孫泰信一份資料：“你再看看這個。”
孫泰信接過一看，是娛樂公司的一些業內通用模式。
首先，從正式練習生開始就按水準分爲SABCD的五級制練習班，最高等的S級練習生不需要負擔練習生培訓費，優先考慮出道。而後面的班級，如果不能出道，還需要向公司繳納一定比例的培訓費。練習生每月都有月末評價測試，根據測試結果會再次分班，直至出道前大約半年，確定預出道隊伍爲止。
“你知道，
SM娛樂公司出道的藝人收入分成非常低，這是舉國皆知的事情。那麼爲什麼，半島的大多數家長還是傾向於把想當偶像藝人的孩子，送去這家公司？”李成明問孫泰信。
孫泰信感覺這可能與上面這個行業模式有關。但他還是搖搖頭，等待李成明解惑。
“因爲SM娛樂公司的正式練習生，哪怕不能出道，公司也不收費。這是半島唯一一家這麼做的娛樂公司。”李成明看着孫泰信，向他揭露一個血淋淋的事實：“哪怕現在是2008年了，泰信。僅僅半島都還有着很多靠煤炭銀行和美麗財團這樣的福利機構，才能勉強度日的家庭。”
孫泰信沉默了，貧窮，是時至今日仍然無解的話題。
“所以，哪怕SM娛樂公司一直有着吸血工廠、血汗熔爐一類的說法，很多家庭出身不好的有天賦的藝人，還是隻會選擇它。這是他/她們唯一可以抓住的機會。泰信，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着你我這樣優越的出身，很多人光是活着，就已經拼盡全力了，這纔是這個達爾文主義下，最真實的世界——弱肉強食。”
李成明繼續說完， 又拿出一個文件夾看着什麼。
“你知道嗎，今天早上和你說話的樸智妍，就是這樣的家庭。”李成明揚了揚手上的文件夾，繼續說：“她07年纔拿到APM模特大賽銀獎，在這之前，你知道她參加過多少次模特比賽嗎？從多大歲數開始？吃過多少苦？遭過多少罪？捱過多少打罵？這些事情咱們能感同身受嗎？”
“別說了！成明，別說了，讓我靜一靜，讓我想一想...”孫泰信聲音有些大，說話間，手在發抖。他記得樸智妍是93年出生的，現在最多也就是十五歲而已。他好似看到另一個更年輕的樸素妍。
李成明笑了笑，沒有再說。他只是心懷期待的看着孫泰信：來吧，孫泰信，讓我看看，這次你會做什麼選擇？會一如既往帶給我光明嗎？
孫泰信沒想太久就堅定決心，他擡頭看向李成明：“這個錢，咱們不能掙，不能這麼掙，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我絕不這樣掙錢。”此時此刻，他就是有這個底氣說這個話而已。
李成明釋懷地笑了，說：“孫泰信”
“什麼？”孫泰信問。
“沒什麼，我只是說，我會出手幫你。”李成明繼續笑，笑得很燦爛，配合他的顏值，不能更陽光了。
“哎~突然說什麼呢，你倒是給個具體的方案，光笑有什麼用，你長得帥了不起啊。”孫泰信面露嫌棄。
“和金光洙社長談一談吧，泰信，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你的想法，他這個人，其實很是有些水準，也很有趣。”李成明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