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這是孫泰信坐在這三十分鐘後的想法。
他原以爲大家都是歌謠界公司的最高層,來共議行業年度發展,必有高論。誰知道這裡不像是高端的商業精英聚會,倒像是菜市場買菜討價還價,比如此時:
“BIGBANG去年9月迴歸,11月又迴歸,今年一月有迷你專輯,這才二月,月底又要發行第二張演唱會專輯?楊賢碩,楊大社長,那咱們還坐在這裡開這個會做什麼?不如各憑本事,也別管什麼錯峰不錯峰了。”SM公司的李秀滿看着YG公司的楊賢碩拿出這麼無恥的行程表,當時就翻了臉。
“好啊,各憑本事?去年SJ原來是本事不如人,纔打不過我們BIGBANG嗎?哎呀,李社長,哦,不對,您看我這記性,您現在是藝人總監了,不是社長了,哈哈,哎呀,最高層的事情,我得和您這邊的金英敏社長才說得清楚呀。”楊賢碩能受這委屈?
李秀滿,李大總監當時心口就被捅了一刀,自己在公司佔股最多,自己是創始人,結果呢?現在他倒不是SM公司社長了,是藝人總監。所以他也不樂意了,話不會好好說是吧?行:“那好,二月底東方神起也要回歸,諸位,這可不是我先挑起的。”
楊賢碩頓時不說話了,經過去年的大爆發,現在的BIGBANG的確不怕SJ,但是可真到不了正面對抗東方神起的地步,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四大公司裡,他兩吵架,在座的只有DSP的老社長李延浩和JYP的社長洪勝成有資格說話勸勸,但是呢?李延浩是坐輪椅來的,一副老夫不行了你們別問我的意思。洪勝成則老神在在、神遊天外,旁邊坐着苦大仇深的方時赫,兩人不知道是在說什麼,方時赫一副你變心了的悲情模樣,哪有時間管李秀滿、楊賢碩這兩人?
這裡需要說一下的是,CJ集團與YG在2008年,是正處於雙方的蜜月期開端,年初,雙方剛做了不少的利益交換。其中心大意是CJ幫助YG降低三星對YG的影響力,YG則多向CJ傾斜——嗯,只要是給三星李添堵,CJ李絕不客氣。所以楊賢碩自認爲,CCM公司的社長在這個會上應該跟自己是一條路的纔對。
另一邊,李秀滿是知道最近CCM公司這個孫泰信的家族勢力,與自己身後的大人物進展迅速的。他隱約有猜測:CJ集團看來是要放棄CCM公司和FNC Music了,但是這爲什麼直接與孫泰信有關?他的來歷不凡可以肯定,但是家裡真到了有這麼大能量的地步嗎?
所以,很意外地,李秀滿和楊賢碩都看向了孫泰信和金光洙坐的位置,楊賢碩的意思是:現在我們挺好啊,YG和CJ走這麼近,那你作爲CJ旗下的公司代表,你不得幫我?李秀滿呢?他想的是:你孫泰信是哪家的嫡子也好,庶子也罷,你家裡的大方向、總戰略你總該明白的,那你不得幫我?
姑且不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金光洙,孫泰信突然發現這兩個老貨都盯着自己看,大有“老公你說句話啊”的意思,他心裡惡寒:讓你一天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造孽啊。
轉念又一想:不是,你們都盯着我看什麼?我CCM公司家小業小,我壓根就沒男團啊!於是他在雙方期待的眼神中開口:“不能打架!金坷垃好處都有啥?誰說對了...咳咳,不好意思串臺了。”孫泰信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
因爲他發現全場都看着他。
整理了一下語言,他也只能和稀泥:“哎,李秀滿前輩、楊賢碩前輩,二位都是歌謠界如今響噹噹的大人物,是大前輩了。咱們給彼此、給在座的大家留點體面啊。”
DSP公司的定海神針李延浩也發話:“不太重要的小專輯撞上就撞上吧,兩位,真不是什麼值得摳細節的事情。說起來,我倒是有話要告訴大家,今年下半年,DSP娛樂公司(DSP Entertainment)會更名爲DSP媒體公司(DSP Media)。我直說了吧,我這邊會逐漸減少在歌謠界的活動,目前旗下的女團Kara最遲月底就會被轉約到CCM公司的孫泰信、金光洙社長旗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倒是知道李延浩身體不行了,但真到了這時候,難免有些物傷其類——在座的公司最高層,大多都是五六十的年紀了,誰家沒有個移交家族產業給下一代的煩心事呢?李秀滿和楊賢碩那點小問題倒無關緊要了。
金光洙知道孫泰信花了幾十億韓元買下Kara這件事,但孫泰信花的是自己的私錢,他也懶得多事,由着這有錢人自己折騰。
孫泰信一開始有些迷惑:崔俊浩那哥前幾天通電話還說是年底,怎麼今天李延浩會說是月底?今天成明和俊浩哥這兩人去DSP,達成了什麼共識嗎?
他很快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一方面,在座的,哪怕是方時赫這樣業內公認的年輕才俊,也是在他33歲、2005年才創辦了Big Hit。孫泰信呢?這小子看着有二十五嗎?真年輕啊,年輕,意味着有更多可能性;
另一方面,剛剛大家還在感傷李延浩英雄遲暮,結果馬上就聽到後面一句話。怎麼,這個孫泰信難道真是什麼大資本的嫡系?能從李延浩手裡拿東西,那可不是一般人啊,姓孫,難不成是霓虹軟銀的孫?李延浩一家會不會真的搭上了對面這艘大船?
孫泰信頂着大家的複雜神情,心裡下定決心:這件事一定要儘量的公正、公平,把它辦得漂漂亮亮地,讓大家挑不出什麼大毛病。免得自己真在大家眼裡背上個“以勢欺人、趁人之危”的印象,那以後可真是洗不清了。
會議結束後,他與李延浩私下接觸了一小段時間,李延浩只是擺擺手:“孫社長,我都和崔俊浩先生、李成明先生談好了,你放心吧,是一樁雙贏的好生意。你回去溝通一下就知道了,我們約好了明天再來DSP總部大樓談,明天你也來吧。”
孫泰信不太確定這個“雙贏的好生意”是諷刺他和崔俊浩“趁人之危”還是真心實意。在回程的路上,他的內心很矛盾:一方面,他前世作爲教育工作者,天然對這些資本家沒有好感,但另一方面,李延浩又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尊老扶弱的傳統又讓孫泰信這種善良的人有些下不去手, 一時間倒顯得患得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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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些時候,孫泰信與李成明詳細聊過,才知道這還真不是什麼反話,而是確確實實的雙贏局面。
怎麼回事呢?其實上個月崔俊浩說是要把DSP公司的Kara轉送給孫泰信以後,他就做了不少前期工作。最後的結果是,想要收縮產業換取現金流的李延浩,將不少不需要的地產以一個很公正的價格抵押給了崔俊浩家的銀行——這在半島來說,已經是個很明顯的信號了:崔俊浩一家入場了,而且會保李延浩一家兩代順利交接。
隨後,孫泰信家也向幾大有能力抄底的家族溝通,意思是這種事情還是要少做,不然大家以後都會出問題的。DSP公司的情況又與上世紀末的大宇集團不一樣了,李延浩一家主要只涉及珠寶業、地產業、娛樂業,並不存在多吃多佔。
而且李延浩本人從商還是懂做人留一線的,也真沒什麼仇家,這種時候,一方面他背靠SK,另一方面又有孫家、崔家來當中間人,可以說是很好的掌控住了局面。
所以今天李成明與崔俊浩去談的時候,DSP這邊真的帶着十足的誠意,李延浩的大兒子親自帶一行人全程參觀了DSP娛樂,然後坦白了兩件事:第一,Kara有成員非退團不可,第二,他們這邊其實早有準備:兩個很有實力的新成員要加入,既然現在雙方都誠意滿滿,那你們CCM公司是不是考慮加些錢,把這兩個新成員也買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