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世賢心中暗歎:昔日看起來多精神的男人,現在如此油膩,怎麼回事啊?
賀逢聖一把就攬住了樑世賢的手:“樑兄,走,咱們邊走邊聊。”
兩人步行進城,身邊護衛環繞,將他們與周圍的人流隔開,兩人也就方便聊天了。
賀逢聖壓低聲道:“這一次將樑兄弄進順天府,實不得已而爲之。”
樑世賢:“哦?賀兄究竟有何困難?”
賀逢聖長長地嘆了口氣:“老實說,這首輔之位,我是真的不想坐,所謂伴君如伴虎,當今帝行操切……”
他這句“帝行操切”,已經是很溫柔的說法了,換個直白點的說法,就是“皇帝瞎jb亂搞一氣”。
賀逢聖道:“給這樣的皇上做首輔,我真怕沒命回家養老,最近這些天,皇上問我政務,我全都假裝啥也不會,上任以來,無所建言。”
樑世賢:“啥?無所建言?這……這樣做首輔真的好嗎?”
“不太好!”賀逢聖道:“但總比掉腦袋好,只要我什麼都不做,那就什麼都不會錯,就算被革職,至少腦袋還在。”
樑世賢:“……”
無語!真的很無語!
樑世賢只好道:“那賀兄把我到順天府丞這個位置,究竟是要我……”
賀逢聖低聲道:“樑兄,聽說你在陝西澄城縣十年,未曾給朝廷交足過稅賦,所以得不到升遷,吏部給你的考評,一向都是最差。”
樑世賢點頭:“是的。”
賀逢聖喜道:“那我找你來就對了。”
樑世賢:“???”
賀逢聖:“樑兄做了十年縣令,從來沒有激起過民變,澄城縣一直安然無恙,不受兵禍所累,可謂縣內清平。再有,樑兄明明沒有一次交足過稅賦,但你卻從沒被人彈劾,什麼陝西巡撫、陝西巡按御史一類的官員,居然沒有一個拿你開刀,一篇彈劾你的奏章都沒送進過京城,伱對上官遊刃有餘,對下面老百姓也能隨手拿捏,就憑這份划水功夫,當真是天下無雙。”
樑世賢:“!”
賀逢聖道:“還請樑兄教我,怎麼才能在首輔的位置上一直划水,對上不被皇上收拾,對下也不鬧出亂子,官場隱形,不會被別的官員彈劾。”
說完,他一個大禮拜了下去:“我的身家性命,就靠樑兄了。”
樑世賢哭笑不得:尼瑪,我還以爲你擡舉我是爲了給自己拉黨結派,結果你是要找一個人教你划水?划水?一國首輔想的是怎麼划水?
這國家果然完蛋了!
樑世賢:“劃個毛水,聽我的,辦學校,辦工廠,整!”
賀逢聖:“啊?”
樑世賢:“徵商稅!大刀向商人的頭上砍,怕個錘子。”
賀逢聖:“啊?”
樑世賢:“不要只開澳門、泉州、福建這三個通商口了,馬整個海岸線,全他孃的開海禁!”
賀逢聖:“啊?”
樑世賢:“重新丈量田畝,查私田,王公貴族不準再免稅,全部收稅,整!”
賀逢聖:“啊啊啊?”
他聽到這裡,已經不敢再聽了,一把緊緊捂住了樑世賢的嘴:“樑兄,樑兄切勿胡言,這些政策,隨便搞幾條出去,咱們就得被車裂了。”
樑世賢:“唔唔唔。”
賀逢聖:“我放開手,你別再繼續說了哦?你要再說,我可不敢放。”
樑世賢點頭:“唔唔唔。”
見他點頭了,賀逢聖這才鬆了口氣,緩緩地放開了手:“樑兄啊,我是請你來教我怎麼划水的,你別一開口就往大了整啊。”
樑世賢呼地喘了一口氣:“瞧你這慫樣,怕什麼?整就完事。”
賀逢聖壓低了聲:“這些一條也不能整啊,會死的。全國各地的地方官,都會彈劾,誰敢實施,死路一條。”
樑世賢嘿嘿一笑:“我看未必。”
賀逢聖:“???”
樑世賢:“依我之見,會反對這幾個條令的人,並不會很多,頂多只有京城、北直隸的官員,以及江南地區的一小部份官員會反對,餘者,皆會乖乖聽命。”
賀逢聖:“纔不信你呢。哎呀!糟糕,我召你進京,不會是放了一條大鮎魚到魚塘裡吧?”
樑世賢笑了笑:“好吧好吧,剛纔都是和賀兄說笑呢,要划水豈能這樣劃,這樣肯定要死的嘛,我還是來講一講划水心得吧。”
賀逢聖大喜:“對對對,我愛聽這個。”
樑世賢:“想要上司不找你麻煩,下面也不找你麻煩,唯有一個辦法。就是給上司和下屬足夠的利益,所謂財帛動人心嘛,你把大家的胃口餵飽了,大家自然不會對付你,巴不得和你做朋友,我在澄城縣做了十年縣令,交不上稅卻沒被彈劾,就是靠上下打點,灑錢。”
賀逢聖:“對呀,可是,錢該從何處來?”
樑世賢:“錢當然從老百姓那裡來呀,我有一個好東西,叫做化肥,只要把這東西弄出來,農田裡的莊稼產量來年必定翻倍。有了雙倍的產量,老百姓不會餓肚子,自然不會造反作亂,乖乖聽話,交的錢也就交得多了,這些錢咱們不要全都用來交稅。而是偷偷拿去塞給上級,你是首輔,你的上級只有皇上,你拿出一些來給皇上做內帑,皇上自然也會罩你了。到時候誰還管有沒有收足稅呢。”
樑世賢知道,剛纔說的那一堆新政,太猛了,全都第一時間拿出來的話,賀逢聖絕對不敢弄。所以他還是找了一個最好的切入點——農業。
我朝五千年來,一直都是以農業爲主。
不管多麼保守的官員,只要聽說有什麼辦法搞好農業,那都是敢於一試的。比起搞什麼工廠一類的,容易推進得多。
果然,他這方案一出口,賀逢聖就大感興趣:“樑兄居然有如此寶貝?這玩意兒要如何弄出來?”
樑世賢嘿嘿笑:“我的師爺就懂這個,我讓他牽頭來搞。賀兄現在是當朝首輔,只要你開個口,各種關節很容易就能打開,咱們在北直隸找一片田地,先試驗幾個月,就知如何。”
賀逢聖:“好!那就這樣搞搞看。”
兩人嘿嘿一陣笑!
賀逢聖卻不知道,自己明明打定了主意要划水的,但卻已經被捲進了“變法”的序曲。
他將會成爲歷史上第一個爲了划水而劃得國家大變革的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