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見面禮

微微的風拂盪過窗簾.

牀上的李軒在陰影下顯露的是屏息的寂寞,

曾經飽滿的臉頰此時在指尖輕顫下凹陷着形狀.

艾欣心裡無名狀的心酸翻涌而起.

他難得均勻的呼吸在漆黑的夜裡靜靜地訴說着壓抑在白天的憔悴.

穿過心力透支的睡容,猶如六道輪迴,在今晚死地而後生.

世間在一個多月的時間的時間裡把冰冷最爲剌痛的戮剌輪番捲進他的生活,

你知道什麼是絕境嗎, 李軒在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小道上緩慢的走着, 無垠無邊的孤獨籠罩着他的全身心, 天空巨大的暗影的世界凝滯了所有的氣息, 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孤獨的存活着.

霧氣中,一種痛徹切膚的痛苦令他的眼淚從眼眶裡涌出.

“李軒,你醒醒!”

“爲什麼, 爲什麼只有我一個人.”也只得他一個人.

一張一翕的嘴脣在無間的黑暗中疾呼着.

“李軒!我是艾欣.”

“艾欣!”艾欣在哪裡?

自己曾在酒店的房間內看着她在樓下像一陣風的離開.

極度的悲慟與絕望,他死死拽着離她最近的衣角.“不要走, 不準走!”不鬆手, 不放手.

“李軒, 我在你旁邊,李軒!你做惡夢了快醒醒!”

惡夢!李軒猛地大睜着眼睛, 和艾欣的眼睛無焦距地對視着.

“李軒!”艾欣低語,一把把他的脖子摟住.

李軒的腦子一直渾噩着,他下意識地拽過她,一瞬間收緊的力道,似要把她的骨頭勒斷.

艾欣伸出手, 慢慢的輕拍着他的背“閉上你的眼睛, 李軒!你只是太累了!”

唔!半睡半醒中的李軒緩緩合攏上自己的眼睛“我會很乖的, 爸爸媽媽晚安!”

“好的!軒子要做一個好夢哦!”艾欣觸摸着他頭上柔軟的髮絲, 淚霧差點凝成珠雨!

“唔!媽媽, 我昨天掉了一顆牙齒.”

“有沒有把它扔在屋頂上!”

李軒笑了一聲道 “艾欣!他們都走了,所以沒有跟我說要把掉落的牙齒扔有屋頂上.”他的聲音透露着一種失落、一種冷寂自化成霜的寂寞.

--------也是一種近乎空洞的寂寞.

因爲窗外面的天空遼闊依舊, 可是破碎卻是那樣的真實,真實得除了黑色以外容納不了別的東西.

“有些人,是一輩子都無法再等到的.例如:父母.”李軒深黑的眼睛似無邊的漩渦.“可是有些人卻會爲了某些東西出現,例如遺產!”

李軒倚在牀頭並沒有打開臺燈,只在牀頭櫃上拿了一支打火機,任由微弱的藍光投射過來,照出一片黯淡的影.

南方城市的冬天並不太好,能溼冷地滲進骨頭裡,窗外起了漫天的霧似乎預示着什麼.

第二天,八點鐘,天空沒有透出一絲陽光.

李軒送艾欣離公司不遠處的路口處下車時,幾輛轎車同時駛入,這時他們的車窗在同一時間搖下.

然後車上面的記者一看到探出頭的李軒立刻下了車圍了上去.

正在下車的艾欣連忙擡手擋刺眼的閃光燈,不由得抱怨道:“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軒的瞳孔在一瞬間縮小,滿臉震驚.

但是重新上了車後的艾欣只看到了他沉靜到極致的眼神,沉靜得近乎無痕,“周家人等不及了是嗎?“

“請問李先生是不是有了一位新弟弟!”不知是誰發起的首問,仿如最尖銳的箭直衝李軒的心臟.

以爲有準備了,以爲能放下了.

其實還不能,是因爲時間太短!

而艾欣驚訝的得說不出話來.她看着眼前的李軒,他的臉龐線條崢嶸,是那種受到傷害後卻又直接把它強壓入心房的強烈壓抑.

這時李軒擡起頭,一雙漆黑的眸子直視着艾欣“他們一毛錢都拿不到了!”聲音低調如冰,靜靜地凍人骨髓.

艾欣不由自主地點點頭,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面.

看着兩人交疊的雙手,一股奇異的感覺從李軒的心底升起.

艾欣看向李軒,微微笑了一笑.而李軒看到她的笑,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不自然.

時光便如流水般滑過,無聲無息.

他和她在這寂靜的車裡靜坐着,任由記者們在外面亂喊亂叫!

艾欣突然偏頭一笑,“李軒!我們什麼時候走?”聲音在黑暗裡柔暖的火光,讓李軒原本有些冰涼的臉孔一下子緩和過來.

“還差主角沒有出來.”李軒說.

“差?差什麼主角?”

李軒一下子笑了起來,“他們不是說我有弟弟嗎?我正等着他出來啊!”

艾欣的一句話不由得衝口而出,“李軒!你真的有了弟弟?”說完之後,她滿臉的懊惱.

李軒挑了挑眉,“我已經有了一份大禮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準備好接受?正確來說應該是他的媽媽有沒有準備好接受!”

手機適時在他的掌中振動“李軒!”周曉玲的語氣是文風不動的從容“要我起訴到法院,你才肯讓你弟弟分到屬於他的財產嗎?”

李軒有禮地對着手機道,“如果你現在帶着我弟弟出來的話,我就給他--我父親給我所有的財產!”

那頭傳來周曉玲帶笑的聲音,“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嗎?”

“要財產的一半還是全部呢?”李軒的眼眸驟然陰沉,“我數三聲,一!”

“李軒!你不用來哄騙我!”周曉玲厲聲高叫!

李軒定定的坐在原位,彷彿石化了的雕像,只有一雙眼睛亮動得悸人. “二!如果你現在出來,我將在公衆面前宣佈將我父親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我弟弟!絕不食言!”

“是嗎!”周曉玲笑得張狂,“別再誑我了!再見!”

“給你最後一次選擇,要麼跟我死打官司到底,要麼現在讓你兒子出來領受我父親留給我的全部財產!”

對面街道的周曉玲站在陽臺上徐徐往自己的杯子注滿酒液,“人就是那麼貪心,明知你那裡肯定是個騙局,但我仍然想答應你.”她的嘴角挑起一絲弧度,似笑非笑.

“要我數到三嗎?”李軒輕敲方向盤,清脆的聲音傳輸到了手機那頭.

“謝謝!”周曉玲切齒.

“三!”李軒眨了眨眼睛“別說我不給你機會,我親愛的小媽!”他以一種惋惜的語氣掛斷了電話!

腳步,一個輕捷而緩慢的腳步慢慢向陽臺上的周曉玲走近!

自從李軒掛斷電話後,周曉玲的心跳竟是越跳越慢,時間緩慢的流逝.

“他沒有打過來,真的沒有!”她終究開口,她的語氣開始疑惑着失落.

周嘉把自己的肩上的披肩搭在手臂上後憐憫的看着自己的表姐,“雖然我想笑你愚蠢,不過畢竟是3.2億元,任誰也會心動!”

3.2億這個數字擠壓着周曉玲的心臟,她呼哧着喘息又不停地打開手機,又關上手機.“3.2億,3.2億!啊!!!!!!表妹,你知道我身上只有多少錢嗎?”一滴淚珠從她的眼角落下“自從我和李健的事情被捅了出來,家族裡的工作沒了,父母也停了我的信用卡.如果不是你介紹了李健給我認識,我就也不會落到這種被人恥笑的地步!”

“如果表姐沒有心的話,我是怎麼撮合也撮合不了的!”周嘉的言語犀利如刀,“但是你現在以這件事情來要挾我,肯定是要我爲你做些什麼.你就說吧,當下,你要我怎麼做?”

周曉玲把自己的手機塞在周嘉的手中,“給我打電話給李軒!就說你代替我抱着他的弟弟出現.”

周嘉點了點頭,“做完了這件事情,我們之間就兩清!”

周曉玲笑眯眯地答道:“是!只要你現在親自去!”她爲自己的表妹整理了一下披肩,“去吧!你的外甥在外面!他很乖的.”

外面,年幼無知的嬰兒尚被包在小被子裡熟睡,淡淡的一絲陽光終於透出雲層薄薄的灑下來,散開了霧的天空,空氣開始清新,甚是怡人.周曉玲把自己的兒子放進表妹的手裡,她的表情很溫柔,彷彿周遭一直都那麼平和,與世無爭!

“我知道了!我同意.”接到電話的李軒重新坐入車內.

就讓父母的恩怨在這一天徹底了斷吧!

媒體都知道李健的私生子已經生下來了,但收到消息的這麼多天過去,私生子藏得極好,從未讓人發現過.現在周嘉小姐抱着那位私生子出現了,更不用說,她本人也差點成爲了李家的兒媳婦!

老天果然厚待他們!記者們直拿着相機、攝像機向周嘉衝了過來.

周嘉咬緊牙關,任各路記者的閃光燈亮個不停.

下了車的李軒突然拉住她的手,“呆會公佈的消息希望能令你們周家滿意!”

看向自己逼近的記者們,周嘉咬牙,低聲道:“我也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諾言!”

已經有性急的記者搶先開了口,“周小姐,請問你手裡的小孩是不是李健老先生的私生子?”但這樣的問題還不夠尖銳,“周小姐,請問你表姐和李健發展不倫戀的時候,你是懷着什麼目的和他交往的.”

問題一波接一波,但是抱着小孩的周嘉始終露着無懈可擊的微笑不語.

“各位!”李軒冰冷着聲音開了口,“陳年舊事就不要再問了,現在是請你們給我做證一下.”

馬上有記者把鏡頭轉向了他.

“我願意將我父親留給我的所有的財產轉留給我的弟弟!”

周嘉當機立斷地道“是的!我表姐非常感謝李軒先生的好意!所以同意!”

“這是我父親財產的清單,請接收!”

就這麼容易!

周嘉的眼睛開始閃亮.

“給你!在這!不過你們什麼時候給我媽6.4億元呢!”

李軒輕輕的搖晃着手中的那一張薄薄的紙,在光影的班駁下,上面幻化成孫凌雲得意的笑臉.

孫凌雲和自己的丈夫同時身亡.

在外人眼裡的確如此,只有這一張紙才能證明---她比自己的丈夫晚,所以她纔是李健財產的第一繼承人,而且她在半空中拿出了這一張借據,在落地後,她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把李健的手印被按在了上面-------一張陳年的借據,一張李健在和她情濃時簽下的玩笑借據,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如果兩人之間誰先叛變,另一方就要支付除了全部身家的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