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一身酒氣,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的隋垣揮了揮衣袖,帶走了一大堆好處,接下來就直奔皇宮向自家戀人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去了,而留下來的謝翎則扶着酒逢知己喝得有些高的張振燁,看着隋垣跨上駿馬、絕塵而去的背影,顯得格外心塞。
謝翎並非小氣之人,先前對徐塗許諾的好處雖然讓他有些肉疼,卻也不會真正放在心上,只是花了那麼大的價錢買回來的消息,卻怎麼看怎麼有些不靠譜啊?!
對謝翎而言,能讓司徒鈺這般的人傑心心念唸的人,就算不能像是徐小公子那般耀眼——呸!就算不能是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也得是京城內名至實歸的世家貴女,但“內閣大學士家的庶女”……這是什麼玩意兒?!
先不說這位叫做林蕭的庶女謝翎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就是這麼一個給四皇子當側妃都高攀了的女子,當真值得四皇子心心念念、求而不得?
——怎麼想都不可能好嘛?!納一個庶女而已,根本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連猶豫都用不着猶豫好嘛?!
謝翎覺得自己絕逼被坑了,但是徐塗說得如此肯定,將自己所看到的四皇子對那女子一見鍾情、“眼睛都直了”的情景描述地活靈活現,卻又讓謝翎不得不花心思探查一番。
……就算是爲了他那些付出去的好處,也絕對不能將這個消息直接當個笑話一笑而過好嘛?!敗家也不是這麼敗的!
謝翎簡直頭疼的要死,他本以爲徐塗和張振燁差不多,就算聰明、有小心思,也超不出他的掌控,沒想到第一次見面就被對方出了這麼大一個難題,還被坑了這麼多東西,謝翎不得不懷疑,自己也許之前完全小看了這位徐塗。
——或者說,傻人有傻福?就是因爲他謝翎想得太多,這才被對方傻乎乎地擺了一道?
總之,不管謝翎如何腹誹,在將張振燁送回家後,他立刻馬不停蹄地開始收集關於那位“林蕭”的信息,並且試探司徒鈺對林蕭的想法。
隋垣肯定司徒鈺對林蕭必然有想法,雖然不知他爲何在賞花宴後沒有行動,但隋垣一點也不擔憂在這個時代素來沒有節操的男人會對到口的“美食”視而不見。隋垣估摸着,也許是他出現的時機有點不對,賞花宴時主角攻還沒來得及打探林蕭的身份就被他突然出現氣走了,而身爲正人君子也不能大張旗鼓地打探深閨女子的消息,故而才如此不了了之。
如今,他將林蕭的消息直接通過謝翎送到司徒鈺手上,司徒鈺自然會欣然笑納、有所動作,然後便皆大歡喜了。
就算隋垣錯過了某些要點,但是他的推測還是相當準確的。主角攻的確因爲他的緣故沒來得及打探主角受的身份,同樣,因爲隋垣這一打岔,司徒鈺雖然也曾想起過對林蕭的驚鴻一瞥,殘存下來的感覺卻並非僅僅是好感,更多的則是被“抓姦”的羞愧。
每當他想起林蕭,最先浮現在腦海中的卻是徐塗似笑非笑的斜睨嘲諷,讓司徒鈺心焦的同時,對林蕭的好感也逐漸淡了。再加上他沒來得及探聽佳人的身份,更不好打探別人內宅,對林蕭並無執着之下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行動。
這一拖,就直接拖到了他“意外”在謝翎手中看到林蕭畫像的時候。
主角攻與主角受之間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就算被隋垣橫插了一槓子,司徒鈺仍舊第一眼便認出了畫像中的人。
聽到司徒鈺驚訝地詢問畫中人是誰,謝翎心裡“咯噔”一聲,他只是抱着別讓自己花錢花得太冤枉的想法才查詢了林蕭的消息,沒想到,徐塗竟然沒有耍弄他!
謝翎一時之間心情格外複雜,他當真不知道應該慶幸自己花錢花的值、徐塗並沒有什麼心機,還是該煩惱自家主上那堪憂的審美觀。
作爲世家大族的公子,謝翎英俊瀟灑、文采風流、溫文爾雅,素來都是女子們心目中的良人,故而看慣了各色美女的他眼光也相當高。平心而論,謝翎並不覺得林蕭的長相哪裡出彩,性格也平凡無奇,根本不值得司徒鈺念念不忘——但是,事實卻真的就這麼發生了!只是迅速地一瞥,司徒鈺就將這女子認了出來,要說他不是每日心心念念着,謝翎一點都不信!
#我家主上審美觀亟待拯救怎麼辦?!在線等,急!#
“此女乃內閣大學士之女,林蕭。”雖然心中糾結萬分,但謝翎還是誠實地說了,觀察着司徒鈺的臉色。
司徒鈺有些恍然,隨即很快回過神來,皺眉看向林蕭:“你手中爲何有她的畫像?莫非……要與她結親?”
“當然不是!”謝翎連忙矢口否認,先不說他看不上林蕭,林蕭也配不上他的身份,就算並非如此,他也不敢跟自家主上搶女人啊!ntr到上司頭上什麼的,簡直要人命!
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藉口,謝翎眼珠微微一轉,決定“死道友不死貧道”:“您應當知道我和楊兄最近在接觸徐塗公子吧?”
聽到徐塗的名字,司徒鈺下意識心中一跳,沉穩地“嗯”了一聲。
——他知道,當然知道!爲此還好幾晚沒睡好覺呢!聽說他們三人一起喝酒吃菜聊天還摟摟抱抱(?),司徒鈺又是羨慕妒忌恨,又是擔憂自家左右手被勾搭走,心中格外煎熬,卻又沒有立場加以阻止。
“我等是從徐塗口中得知這位女子的,徐塗顯然對此人頗爲在意,我有些好奇,便查了一下。”謝翎微微蹙眉,一臉的認真坦誠,卻讓司徒鈺急了個半死,“四皇子莫非也對此女有所瞭解?”
徐塗和林蕭?“舊愛”和“新歡”?這兩人是怎麼搭上關係的?!司徒鈺簡直累感不愛!被愛情衝昏頭腦的人腦回路總是有些奇葩的,更不用說愛而不得的人,腦洞簡直分分鐘嚇死人!司徒鈺瞬時間腦補出一通徐塗和林蕭的愛恨情仇,林蕭身上“新歡”的標籤還沒成功撕下,直接就被黏上了個“情敵”的稱號,躺槍躺了個徹底。
司徒鈺知道徐塗和林蕭幾乎從無交集——就算沒有跟徐塗見面,他也一直注意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從未聽說與哪位女子過從甚密——但是,這並不妨礙司徒鈺危機感爆棚,想要未雨綢繆地拆散二人。
徐塗向來風流,雖然被聖上訓斥後有所收斂,但倘若他當真看上什麼人,那人絕對很快便會被他擡回自家後院去!強搶民女的事情徐塗可不是沒有做過,更何況這位內閣大學士的庶女地位不高、也不受寵,只要徐塗一開口,十有八.九會直接被她爹打包送去孝敬這位小霸王啊!
拆散!必須要拆!先下手爲強!
司徒鈺對徐塗做不了什麼,但要納一位大學生的庶女可簡單多了,更何況他也的確對這位女子動心過。既然徐塗這輩子都很有可能弄不到手,那麼退而求其次選擇那位女子,纔是最正確的做法吧?總比兩人一個也得不到好得多!與其對着鏡中月、水中花暗自嗟嘆,還不如憐取眼前人,也許久而久之,他就能逐漸淡忘對徐塗那不正常的悸動呢?
謝翎看着自家主上變幻莫測的臉色,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他對徐塗還是很有好感的,生怕被自己拉了當擋箭牌後,司徒鈺會憤怒對方打自己心上人的主意、打算給他個教訓。如果當真演變成這樣,他少不得要背主、給徐塗通風報信一番……
就在謝翎正爲那位直率跳脫的小傢伙兒而擔憂算計的時候,他猛地對上司徒鈺擡起的眼睛,差一點崩了臉上溫和恭順的表情。
所幸,司徒鈺心裡也是亂糟糟的一片,並未注意謝翎片刻的失態:“謝翎,你說,倘若我去內閣大學士家中求親,此事可行?”
謝翎:“……”
——徐塗,我再也不腹誹你坑了,最坑的分明是他家主上啊!
謝翎默默調整好自己臉上的表情,微微一笑:“想必,林大人是相當願意結這門親事的。”
司徒鈺稍稍定下心來,緩緩頷首:“既然如此……就這麼辦吧……”
四皇子司徒鈺向內閣學士林大人提出要納他的庶女爲側妃!這個消息傳出時,整個京城一片譁然。
四皇子是什麼身份,內閣學士的庶女又是何等身份?這簡直是飛到枝頭當鳳凰啊!更不用說這位庶女一向都是京中的透明人,一無樣貌二無才學,何德何能值得四皇子青眼?!所有得知這一消息的人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在驗證消息的正確性後,又轉變成“鬧哪樣?!”
被四皇子親自登門的林大學士也傻眼了,他根本沒有想到素來不被自己放在眼中的庶女竟然有這麼大的造化!拒絕?根本不可能!倘若不是四皇子提出以側妃之禮將其納入府中,林大學士恨不得當天就將林蕭從側門擡進皇子府去!
四皇子向來低調、似乎對皇位並無興趣,是個很穩當的結親選擇,就算最後被捲入奪嗣之爭,一個庶女而已,林家也完全捨得起!
四皇子和林學士一拍即合,最麻煩的反倒是宮裡。側妃可不同尋常侍妾,是需要宮內娘娘把關、皇帝許可的,四皇子的母妃顯然不喜這樣一個身份低下、對自己兒子沒什麼幫助的女人佔了爲數不多的側妃之位,卻不曾想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原本對四皇子漠不關心的皇帝卻突然橫插了一槓子,在得知消息後直接準了這門親事,格外乾脆利落。
四皇子母妃:“……”
四皇子:“……”
謝翎:“……”
——咦,似乎感覺有哪裡不對,是錯覺嗎?
就算衆人覺得事態發展有點奇怪,但是皇帝金口玉言,便絕無更改的餘地。四皇子的母妃將一口老血默默憋了回去,主動開始幫四皇子準備納妃事宜——最近皇帝越來越天威難測,宮內妃嬪無論位份高低都安安靜靜的,別說管不管皇帝是否臨幸後宮了,只要平平順順別被人抓了小辮子責罰,就着實謝天謝地!
皇帝讓四皇子納一個身份不夠的女子爲側妃?那就納!還必須歡歡喜喜、隆隆重重得納!
主角受:“……”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四皇子是誰?完全沒見過啊!先前一點風聲都沒有就要嫁人,救命qaq
事情進展地如此順利,直讓四皇子又是心安又是抑鬱。他本以爲徐塗對林蕭有意,一定會求父皇阻撓婚事,而就衝着父皇對徐塗那幾乎有求必應的寵愛姿態,倘若徐塗張口,林蕭必定輪不到他,分分鐘就會被賜到徐塗府裡。
可司徒鈺千算萬算了數種應對方式,卻沒想到一種都沒用得上,父皇沒有任何阻撓不說,反倒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將他和林蕭送作對?父皇日理萬機、從來不會過問這等小事,而他又不受寵愛,林蕭更是不可能值得父皇看上一眼……一定有不對之處,一定哪裡不對,還有哪裡沒有想到呢?
司徒鈺全無大婚之前能娶到自己心心念念佳人的喜悅,反倒在牀上輾轉反側、久久難眠。他仔細梳理着從前被他忽視的地方,回憶着徐塗與父皇的一舉一動,突然腦中一個晴天霹靂。
司徒鈺猛地直直坐起身,渾身冷汗淋漓,滿面蒼白。
他終於清晰地抓住了那個符合一切跡象的可能性,這個他曾經隱隱察覺,卻又總是因爲恐懼、不可置信而每每不敢細思、轉瞬間丟之腦後的可能性。
爲何原本對徐塗只是捧殺的父皇卻突然對他展露出真心的寵愛?爲何父皇待徐塗越來越親密,每日宣他入宮伴駕、甚至經常留宿宮中?爲何每次徐塗與父皇在一起時,兩人之間舉止親密,遠勝親生父子?爲何父皇下旨訓斥徐塗家眷,而徐塗不僅改了原本風流的性子,連自家內宅也極少踏足?爲何徐塗對林蕭關注,而父皇卻迅速替他和林蕭賜婚,甚至金口玉言,似乎生怕情況有變?爲何,他看着父皇與徐塗一起時總有種危機感,總覺得對方會奪走他什麼東西?
“不……這不可能……”司徒鈺擡起手,覆上額頭,聲音有些發顫地否定,心裡卻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父皇和徐塗之間有私情,男女之情的那種私情,毋庸置疑。
司徒鈺苦笑起來,但無論他有多麼震驚、多麼倉皇,也一定要將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誰也不能說。
反正,他註定得不到徐塗,如今只不過知道徐塗被那個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得到了而已,與先前也並不太大差別……
——並無差別個鬼啊!簡直嚇死人,也虐死人了好嘛?!
倘若自己的心上人只是安靜地呆在枝頭、供所有人愛慕膜拜的話,即使不甘,他也可以隱忍,甚至期盼有朝一日,自己能夠有能力爬到樹上,將其摘下。
如今,眼睜睜看着心上人被他人攀折,放在手心中把玩、愛.撫,而自己卻永遠摸不着、觸不到,這樣的挫敗與妒忌無論哪個男人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他這般向來自視甚高的皇子?
但是他只有忍、只能忍,連跡象都不能表露半分,就像是將他置於烈火中燒灼、卻不准他呼痛那般的殘忍。
司徒鈺握緊雙拳,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待到再度睜開眼簾時,目光中已然一片平靜。
只是,心中那向上攀登、站到最高位置的決心卻越發堅定了。
——只有真正坐到那把椅子上,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就像是父皇可以肆無忌憚地將那人納入懷中那樣。
——也許,只有登上那個位置,他才能與父皇有一爭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