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耳是如擂鼓般的心跳, 即便是一連串粗暴踢門的聲音也似遠在天邊,衛覺攀附着眼前健壯的肩背,迷濛的視線繞過橫抱着自己的男人, 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牆, 從走廊到臥室再是進了浴室, 而後被陡然放到地面上, 虛軟的腳步還沒有站穩, 一個趔趄撞到男人的懷裡,冰涼的水柱便噴了下來,將兩人一起澆個透頂。
饒是渾身燥熱成這樣, 剎一遇上這冰涼的靈泉,衛覺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整個人縮到了一邊。
“太冷了嗎?抱歉, 我把水溫調高一些……”宿紫一手調節着水溫, 一手堅定的將她拉到水柱下面。看她緊閉着眼,爲防摔倒雙手勾着自己的手臂, 任憑那溫熱的水流伴着柔軟的長髮蜿蜒而下,先是流過她粉嫩的五官,再是纖細的白頸,繼續往下,柔軟的白衫被水流浸成半透明, 緊緊貼在那一對形狀姣好的嫩白上, 宿紫努力不去注意那頂部兩顆粉紅, 察覺到她還是有些細微的發抖, 便柔聲問:“還是冷嗎?”
衛覺閉眼搖頭, 體外的靈泉與體內的藥氣中和碰撞產生的力道,一陣強似一陣, 此刻她面如桃花,身上也因爲藥物蒸騰變得粉紅一片,在流水的印襯下更爲迷人。不過這魅惑只是表象,實際上她已經不堪重負,鼻中忽而流出兩道殷紅。
宿紫看她櫻脣緊抿,又有鼻血流出,大驚失色,別無解決之道,也只好用那靈泉幫她清理血跡,只是那流血似是無休無止,清完了再有,而衛覺恍恍惚惚似是沒了意識,便當即立斷,關了那靈泉噴頭,抱着她往臥室行去。
所到之處溼漉一片,宿紫索性剝了她的衣物,將她身子擦乾,整個人放到被中,再七手八腳找來毛巾,爲她清理面上的血跡。好一番折騰之下,鼻血總算是止住了,衛覺也昏昏沉沉睡去。
宿紫叫不醒她,只好笨手笨腳就着她的睡姿,把長髮擦乾。弄妥這些,再收拾了一室凌亂,窗外已是天色昏暗。他沉着臉拉了窗簾,關好門窗,大踏步走出且陌院。在她醒來之前,自己一定爲她討回一個公道。
夜國後宮,人人自危。
南延帝好友衛覺衛公子被下了春/藥,在掖庭殿與宮女苟合。南延帝得知消息後震怒,一刻不停的趕去相救,卻有知情人透露那衛公子竟是個女人,南延帝見她被藥物所苦,竟帶回且陌院親身與她……施以解救之道。宮裡一向揣測南延帝與衛公子之間有斷袖之交,卻不曾想過真相竟是這樣。
小道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後宮,妃嬪們忐忑不安。有宮人在且陌院外守候半晌,南延帝終於面色陰沉的走出,小左子即刻出列報告:“那拐騙衛公子的宮人,已經找到,不過卻是被敲昏了溺到苜宿園的井中,現在已經……沒氣了。”
宿紫只頓了一下,便往澤和宮走去。小左子急急跟在後面,繼續回到:“那名啞女,也是掖庭殿的灑掃宮女。”
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掖庭殿禁足的那位主子,不過小左子不信事情這麼簡單,也就沒有給個結論。宿紫自是清楚的,只撂下一句:“再查。”
“是。”
澤和宮,已有人在等。宿紫一入殿,身後的宮人太監便主動退後三尺,整個宮殿裡只餘南延帝與那請罪之人。
“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忤逆朕的意思。”
跪地之人擡起頭來,正是青瓷。自衛覺蠱毒得解之後,宿紫便派了他在暗處保護她的安危。這次在宮內遭遇暗算,青瓷竟沒有出手相助,只是派了個宮人前來報信,自己便追着作案者去了。
這絕對不是一個能讓別遠南放心的下屬做出來的事情,果然知道他秘密的人,就不能真正的效忠他嗎?
“青瓷有錯,請君王責罰。”青瓷肅然跪立。
宿紫背手而立,深呼一口氣,而後開口問道:“可是查到了,是誰動的手腳?”
“稟王上,自那事之後,您一直未踏足後宮。衛公子這次險遭侵犯,但所幸並未造成實際傷害,還請王上答應不再追究此事。”
宿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喝道:“我問你是誰動的手腳!”
“回王上,國不可一日無君。王上既擔此大任,還當以天下事爲先。後宮安寧,朝廷才能根基穩健。據屬下這次調查,後宮多半妃嬪都與此事脫不了干係,王上若要追究,怕是會引起後宮與朝廷的一場混亂。”
青瓷本是單薄的身子,此刻挺直跪立着,面上竟是視死如歸的神聖之色。宿紫本是惱怒的心情,見到他這樣的神情,也有些稀釋了,擺手道:“罷了,朕自有主張,你且回影衛營去吧。至於你的懲罰,會由十三轉告。”
“是。”
青瓷退下了,並把宮門帶上。宿紫站到窗邊,茫然看向且陌院的方向。今兒是冬至,據衛覺說,他們家鄉的習俗是吃餃子。他一早便命了御膳房包餃子,打算晚上陪了她一道吃。卻沒想到中間發生了這事兒,最可笑的是自己作爲一國之君,連累了她不說,連爲她討回一個公道,都要悠着些天下社稷。這便是高處不勝寒的境地麼,古代君王往往自稱寡人,說的就是孤苦伶仃一個人的意思吧。
也不知那人醒了沒,還好最糟糕的事情還未發生。宿紫這般自我安慰着,暫時卻沒有勇氣,再往那邊踏入一步。
衛覺醒來之後,仍是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頭暈腦脹。才踏出且陌院,忽而看到外面呼呼啦啦進來了好多宮女太監。有太監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衛氏女覺者,溫惠宅心、端良著德,深得朕心,冊正六品貴人,賜號‘蘭’,賜居鳳鳴宮,茗蘭齋。”
衛覺懵懂看着眼前的陣仗,未待反應過來,那領頭的太監便向他行了一禮,指着那一排端盤繼續道:“蘭貴人,這些是陛下的賞賜,這位是教養宮女蘇姑姑,還有撥給您的粗使丫頭及太監各兩名。”
那蘇姑姑並四個宮人齊齊向前一步,屈膝行禮道:“見過蘭貴人。”
衛覺撫了撫額,約莫着是覺得這個夢境太過荒誕了,再不看衆人,自己退回且陌院去。那太監見狀,便招呼着:“你們還愣着作甚,快點幫主子把物件拾掇拾掇,明兒就搬到茗蘭齋去。”
說罷自己便追着衛覺往裡間去,見她閉着眼睛坐在廳上,眉頭緊蹙似乎很有些不適。便關心問道:“蘭貴人身子可好些了?王上心中掛記,說是晚些時候便來瞧您。”
衛覺半晌沒個動靜,這太監也是老人了,習慣了等待,便只垂首等着,也不催促。好些時候過去,衛覺才募得開口問道:“冊封貴人這事兒,是你們王上想出來的?”
那太監一愣,尷尬回道:“回貴人的話,此事是按祖宗規矩辦的。”
“那你們王上是不知道這事兒了?”
“回貴人的話,陛下自是許了的。這些個賞賜,還是陛下親自指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太監便垂首退下了。衛覺又呆坐了片刻,還是無法接受這突變的現實,便又往屋外行去,卻被那蘇姑姑攔住了。
“蘭貴人,如今您的身份不比往日,不宜在這前宮隨意行走,如有什麼需要,使喚小子們去跑腿便成。”
衛覺頓住腳步,望向那端正佇立的蘇姑姑,問道:“你是教養宮女,就是教我怎麼走路跟行禮的人?”像還珠格格里面的容嬤嬤那樣麼,無怪她多想,實在這蘇姑姑,眼神銳利嘴角緊繃,跟那演員李明啓的氣勢實在太像了。
“蘭貴人言重了。”蘇姑姑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那我想見你們王上,是不是要打申請報告?”衛覺這些話,已經充分表達了她隱忍的怒氣,可惜蘇姑姑只能聽懂前半句,便中規中矩的回答:“無特別事宜,妃嬪還應靜待陛下蒞臨纔是。”
“那算了,我進去等着了。你們別跟進來。”衛覺一拂袖,往內行去。蘇姑姑站在原地,注視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動。
衛覺入了寢宮,只能拿着牀前的珠簾撒氣,素手砸在上面,撩得珠子碰撞發出聲聲脆響。她與宿紫方纔壓根什麼也未發生,只是宮人們知道她中了春/藥,如今卻是好了,都當是君王寵幸了她,便遵照祖宗規矩給她賜了個名分。若是宿紫不知情的,她也就罷了,那人竟還順水推舟,賞了那些物件,是個什麼意思?
她衛覺從此以後,當真成了他後宮萬千女人中的一員,一個相當於尋常人家小妾姨娘般存在的貴人?
若君王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說起來她宅在深宮後院,沒名沒姓見不着夫君的日子,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反而會覺得好吃好喝還不錯。可那人偏是宿紫,一個和她來自同一個世界的男人,一個,她還抱有一些期待和幻想的男人。有這麼一天,他冊封自己爲貴人了。衛覺癱坐在牀沿上,無力的靠着雕龍繡鳳的牀柱,恍恍惚惚、悽悽慘慘,心似破洞,最後一絲念頭也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