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之前,林寶河和趙玉蘭就打算了這個年在a市陪着閨女一起過,可是,一進臘月門林大爺爺就給兩口子打了電話,讓他們今年務必要回京城過年,參加祭祖。
林大爺爺有帶林寶河去林家的墳前祭拜,但是,過年祭祖,和平時的祭拜有着本質的不同,不只是直系,枝枝蔓蔓的林家人都要參加,所以說,過年的這次祭祖,有點兒向所有人昭告身份的意思。
兩口子明白這事的重要性,也答應了林大爺爺,在a市過了小年,等到臘月二十八就趕到京城去。
可現在眼見着就是小年了,周蜜康還沒有消息,做爲親爹孃老子,哪能看不出來女兒的心事?
臘月二十二,初夏留在周家老宅陪爹孃和萬老爺子,吃過飯,林寶河衝趙玉蘭使個眼色,便去老萬老爺子聊天去了。
趙玉蘭坐到女兒身邊,猶豫一下,道:“夏,要是小蜜不回來,我和你爹就留在a市陪你一起過年。”
“娘,以後您和爹要留在我身邊過年,我肯定一百個贊同,但這次,還是不要了,已經答應了大爺爺,別讓他太失望。”初夏邊說邊拉着趙玉蘭的手指頭把玩,“我公公婆婆他們對我怎樣,娘也看到了,沒事的,就算周蜜康回不來,我在周家過年也不會覺得委屈的。”
“你這孩子,和娘還用得着打馬虎眼?”趙玉蘭嘆口氣,“你當娘和你爹看不出來啊,你裝着沒事人一樣,可是心裡老擔心小蜜了,是不是?”
“沒消息,難免會擔心嘛,但他又不是去打仗,不會有事的,娘,我就是瞎着急。”初夏說着笑,“娘你應該高興,這說明我對他感情深,感情深才能過的好嘛,是不是?”
“爹和娘不在你身邊,真的行?”
“真的行!”
“哎!”趙玉蘭再嘆一聲,“兒大不由娘啊,算了,既然你不由娘,娘就由着你,聽你的吧。”
“娘這話說的……”初夏一頭黑線,她老孃和萬老爺子尹嫂一起待久了,果然說話水平都不一樣了。
“娘這話說的是實事兒,你是娘和爹的命,只要你高興,我們怎麼着都行。”趙玉蘭說着將女兒攬在懷裡,一下下撫着她的腦袋,“我和你爹又不傻,雖說周家待你好,小蜜也待你好,但是,有個硬實的孃家,你這一輩子都能在婆家挺起腰標來。
我和你爹倒是不介意是農民還是別的什麼,但是,爲了你,我們必須取得京城林家所有人的認可……”
“娘……”初夏打斷趙玉蘭,“我也不用爹和娘爲了我去迎合誰,大爺爺一家對咱們是真心的,這就夠了。
別的旁枝親戚,認可不認可的不用搭理他們,這些人,你真在意他們了,他們反倒會蹬鼻子上臉。
如果爹孃爲了我去看別人的臉色,那麼,我肯定過的不開心,娘,你是想讓我過的開心呢,還是想讓我過的不開心?”
“這孩子,淨說傻話?”趙玉蘭捏捏女兒的小鼻子,無奈的笑,“好,娘聽你的,誰對我們好,我們就對誰好,理不着我們的,我們也不搭理他們,行了吧?”
這話,是之前回京城認親的時候,初夏對趙玉蘭說過的,現在聽着趙玉蘭原封不動的重複一遍,初夏立時眉花眼笑了:“娘記性真好,對,就應該這樣,只要爹和娘這樣做了,我就能過的特別開心!”
晚上回房睡覺的時候,林寶河問趙玉蘭和女兒談話的結果。
趙玉蘭就嘆口氣:“閨女讓咱們去林家過年,說這對你來說,是大事兒,過了今年,咱們願意在哪過年她都不干涉。”
“咱閨女是真懂事兒了。”林寶河也嘆,“以前咱倆哪想到,夏這孩子能這麼出息?別說咱們村裡的孩子,就是城裡的孩子,也比不了咱家夏。”
“那是!”趙玉蘭認同的點頭,“這說明,咱家夏是開竅晚,可是,等開了竅,就一下子超過別人了。”
“嗯,是這麼個理兒。”林寶河想了想,道,“過完小年,咱們回老家給爹孃送些年貨吧。”
他說的爹孃當然是趙玉蘭的爹孃。
趙玉蘭的眉眼就都帶了笑:“難爲你記着這事兒,我爹孃總算是沒白疼你。”說着從牀頭的小箱子裡取出個手絹包,一層層打開,全是嶄新的錢和糧票布票。
這都是兩口子靠糊紙盒,縫布娃娃掙的,他們雖然住在了這邊,卻不肯什麼都靠周家,如同在農村一樣,每天早起晚眠的忙活。
初始,周老太太和林豔秋還勸他們多歇歇,後來,索性沒事兒就過來幫忙,說是在家閒着也無聊太悶,不如來聊聊天。
趙玉蘭和林寶河當然不好意思,是萬老爺子勸他們,別太往心裡去了,這種聯絡感情的方式,比別的都強。
事實證明,正如萬老爺子說的,通過這種方式,大家在一起處的越來越舒服了,不再像最初,看着融洽,實則卻是隔着一層紗。
算計了算計手裡的錢,拿出一部分來用於過年和年後半個月的開銷,剩下的兩口子計劃全買成年貨。除了給趙家的,再給羅剛順家和林寶娟家準備一些。
大江現在是新兵,也幫不上家裡什麼,想來,林寶娟家的日子過的也不怎麼好,雖說已經沒了血緣關係,但那份貼貼實實的親近,是變不了的。
小年了,無論哪裡,都有了過年的氣氛,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大家似乎一下子心情都好了,平時關係不怎麼好的同事,見了面也都歡歡喜喜的打招呼。
一路來到辦公室,初夏無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怎麼了?”先她一步到了的王婧疑惑的打量着她,“一大早的,誰惹你生氣了,看你蔫蔫的這個樣兒。”
“大家都太熱情了,我也必須熱情,臉笑僵了。”初夏邊說邊用力揉了揉腮頰,“我是小字輩的,見了誰都要問候,天啊,要是天天過年,我乾脆死了算了。”
“呸!呸!呸!”王婧連啐幾口,拍一巴掌初夏,“進了小年,不準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趕緊站起來對着地上呸幾口。”
“不要!”
“快點兒,你呸不呸?”
“不要!”
“林初夏!”
“好,我呸,我呸還不行嘛。”初夏沒辦法,只好站起來,模仿王婧的樣子,對着地板連呸三聲。
“神經病!”路過門口的葉美如看到這一幕,就撇着嘴笑話一句,她故意放大了音量,顯然就是爲了讓初夏和王婧聽到的。
“你才神經病呢!”初夏衝着門外的空氣翻個白眼兒,自上個月,葉美如便來到401做了黃主任的學徒,可真真是又和她成了死對頭。
黃主任因爲王蕾嫁給了周山平的事兒,恨屋及烏,把她一塊兒給恨上了,這下倒好,葉美如做了他的徒弟,正好那啥狼和那啥狽的爲奸了。
仗着自己是孕婦,葉美如從來不在初夏面前掩飾對她的厭惡,當然,初夏也從來不掩飾她對葉美如的厭惡,區別就是,她必須收斂着自己點兒,萬一葉美如肚子裡的那坨肉出了問題,她再被賴上,可真就是噁心死了。
是以,每每葉美如尖話酸話的時候,她都裝作聽不見,實在生氣了,就安慰自己,一個沒了丈夫的孕婦,內分沁失調,何必和她一般見識?
“沒錯,她真是個神經病,男人都沒了,還非要生下個孩子,肚子都大了,還非要來做學徒,老師不待見她,還非要跑課堂上去大吐特吐,這不是腦子進水了是什麼?”
和初夏在一起久了,王婧說話越來越有初夏的風範了,連腦子進水都能說的那麼順嘴了。
“師姐,正解。”衝王婧豎豎拇指,初夏起身提起暖壺去打水,冤家路窄,葉美如竟然也提着把暖壺去打水。
“你幫我。”葉美如把暖壺往初夏腳前一放,“我不方便彎腰,你幫我灌滿了順便提過去。”
腦子有病吧?!初夏衝她翻個白眼兒,自顧自的灌完水,轉身就走。
“林初夏!你怎麼這麼沒人性?”葉美如說着話,腳衝初夏伸過去,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初夏急急的收住腳,驚出了一頭的冷汗。
“你神經病是吧?”初夏臉氣的通紅,“肚子裡的孩子不想要了,你就去打掉他,用得着這麼惡毒嗎?
我到底哪裡欠你的,讓你像個討債鬼一樣沒完沒了的纏着我?但凡要點兒臉,你就離我遠點兒!
還有,我讓着你,不是怕你,是看在你肚子裡的孩子的份兒上,不願意和你一般見識!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惹我,後果自負!”
“不就是讓你幫忙打個水嗎,至於嗎?”葉美如一臉無辜負的看着她,“幫幫孕婦,很難嗎?”
“幫幫孕婦不難,但要看是什麼樣的孕婦,黃主任手下沒人了嗎,要讓你一個孕婦出來打水?”初夏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人家只是想幫老師乾點兒活……”葉美如吸吸鼻子,拿起暖壺,上前接水。
她長的本就柔弱,現在再裝出這麼一幅樣子,看熱鬧的醫生護士們,立時把同情分都給了她,有那正義感爆棚的,更是上前安慰她,幫她打水,送她回辦公室……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