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能給予的最大提示,至於今後事態如何發展,在與他無關。
過去了半日,屈建華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槍。在放下的瞬間,立即遭到陸銘和屈名辰強烈的反對。
。”哥,你瘋了?他害了那麼多人,你就這麼輕易饒過了他?”
。”屈建華,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居然……”
迴應兩人疑惑的,是屈建華利落轉身的背影。
這個世上,有種人,他心死了,無論你殺不殺他,都是一樣的結果。
下一秒,身後有輕輕渺渺的聲音傳來,含着絲笑,那弧度看起來充滿了詭異。”屈建華,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不,這一生,我只後悔對羅夢潔的仁慈。”屈建華沒轉身,聲音伴隨着流淌的流水聲繼續響起。”而你,沒有我的仁慈,也會選擇死亡,不是麼?”
。”是嗎?”徐熠塵反問,話落的瞬間,蒼白瘦弱的指間,赫然多了把與他雪白肌膚很不相襯的槍。
而槍口,則直直的對準了屈建華的方向。
這一幕反轉的太快,屈建華筆挺的聲音沒動分毫,穩如泰山,反倒是嚇壞了一旁觀看的陸銘和屈名辰。
屈名辰當即咆哮出聲。”徐熠塵,你不是個東西,居然恩將仇報?”
徐熠塵沒理會屈名辰的咆哮,目光附着在屈建華身上,拇指輕輕壓了壓扳機,低聲問。”屈建華,你不怕死?”
。”怕。”屈建華回答的乾脆利落,繼而話鋒一轉。”但我堵你,不會開槍。”
在沒遇到李萌前,他的確不怕死,然遇到李萌後,他變了,變得怕死。怕自己走後,留李萌一個人在這世上,怕別的男人取代他照顧李萌,怕無法親眼看到小傢伙的出生。
他怕很多,皆與李萌有關,然他亦篤定, 徐熠塵不會開槍。
來之後,他細細打量觀察過徐熠塵,他的眼底有着釋然。藍盈盈于徐熠塵,就仿若李萌於他自己,缺少任何一半,剩下一半,註定活的行屍走肉。
話落,屈建華朝前邁步,槍聲驟響,空氣中瞬間有濃濃的硝煙味兒瀰漫。
屈建華前行的腳步一頓,深眸中掠過絲震撼,微微的搖了搖頭,繼而前行。
身後,陸銘和屈名辰就那麼怔怔的盯着徐熠塵愣傻在原地,他們提防徐熠塵會朝屈建華開槍,卻萬萬沒想到,他的槍,最後對準了他自己。
鮮血順着額頭流下,滑落在臉龐,烈烈的嫣紅與慘白近乎透明的皮膚形成極致鮮明的對比,陽光直直落了下來,這幅場景,莫名有些悲壯。
似乎看到了什麼美好的畫面,紅脣含笑,是與望向天空的眼神如出一轍的溫柔。臨近樹上鳥兒忽然停止了鳴叫,整個院落很靜,只剩下細細潺潺的流水聲,聽上去,像極了輓歌。
半晌屈名辰纔回神,撞了撞陸銘的肩膀。”我們累死累活準備了這麼久對付他,結果他就這麼死了?”
陸銘收起槍,不雅的朝屈名辰翻了個白眼。”怎麼?你很想體驗一番槍林彈雨?”說着胳膊往屈名辰脖子上一搭。”想的話,跟個去部隊裡混,保證讓你體驗個夠。”
嫌棄的將陸銘胳膊扒拉下來,屈名辰呸了一聲。”誰想體驗了?好好的日子放着不過跟你去囚籠似的部隊,你當我傻啊。”
。”你的確很傻。”陸銘毫不客氣順着屈名辰的話接了句,氣的屈名辰皺眉毛瞪眼,卻不敢把陸銘怎麼樣。
因爲,武力值不夠呀。
瞄了眼前方,屈建華孑然一身的背影,嘴閒不下來的屈名辰犯着嘀咕。”你說,剛徐熠塵那番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除了他還有人想讓我哥死。”
。”意思就是,這事遠還沒結束。”說起這個,陸銘眼裡閃過疑惑,想要屈建華命的人,究竟是誰?
徐熠塵說跟他的身份類似,可他在圍剿徐熠塵暗樁的過程中,並沒有覺察出絲毫異樣。
重重拍了拍屈名辰肩膀,疼的屈名辰哎喲哎喲的叫,陸銘追前方屈建華時,還不忘損屈名辰一頓。
。”屈名辰,你是不是傻,連最簡單的字面意思都聽不懂?”
。”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氣呼呼的衝着陸銘的背影吼了一嗓子,吼完才發現,他好像連帶自己也給罵了。
陸銘是他遠方表哥,多少沾點血緣關係,罵陸銘全家,可不就包含他自個兒嘛。
車子引擎啓動聲傳來,停在原地的屈名辰忙以飛速跑了過去,邊跑邊吆喝。”喂,你們兩個沒良心的,等等我。”
他開車載兩人來的,結果兩人倒好,直接將他給丟這裡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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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趕慢趕蹭上了車,車子絕塵而去時,法院牆角陰影處多出來一抹身影,貼身的女士西裝勾勒出窈窕身段,略顯凌厲的眉眼,定定凝着藍色保時捷消失的方向。
良久,直到車子徹底消失在視野,立於牆角的人才收回視線落在了懷抱裡的文件夾上,微微勾脣,那笑容沖淡了臉上的凌厲,帶着隱隱的溫柔,和愛戀。
風輕輕的拂過樹梢,瀰漫的硝煙頃刻間就被風吹了個乾淨,待屈建華和陸銘的人都走後,阿華從橋的另一頭走來,停在已沒了呼吸的徐熠塵面前。
如雪的臉龐染着溫柔而滿足的笑,那雙素來無波的眸子,此刻卻有了別樣的光彩,璀璨而奪目。
李枝搖曳,些許垂落的枝條從徐熠塵身上掃過,不留下半點痕跡,一如徐熠塵人一般,來這個世界上,不帶走任何東西。
阿華看了徐熠塵片刻,繼而連人帶椅子推向一條狹窄偏僻的幽徑。因久無人煙,寒來暑往,小徑上堆積了厚厚一層落葉。
小徑外圍是長勢茂密拔天而起的綠竹,層層疊疊的葉子完全遮擋住了陽光,再往裡走,視野豁然開朗。
拔天高的綠竹消失不見,被一大片正豔豔盛開的桔梗花替代,桔梗花叢中,立着一座墓碑,上面嵌着張年輕女孩的照片,陽光照耀下,笑顏燦爛。
那笑容燦爛的女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多年前離開的藍盈盈。
緊挨着藍盈盈的墓碑旁立了座空的石碑,阿華將徐熠塵火化後,骨灰埋在了藍盈盈身旁。
那座空碑,早在數十年前,徐熠塵就已經準備好,如今終於如願,能生生世世陪伴在心愛之人身旁。
親手一把把捧起土將盛有徐熠塵骨灰的青花瓷壇掩埋,阿華將一束白菊放在兩個墓碑中央,做完這一切後,在碑前站定。
盯着兩座墓碑看了很久,阿華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徐少,藍小姐,倘若有來生,願你們相守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一陣腳步聲過後,阿華離開,整片桔梗花海恢復寧靜,在微風吹拂下,晃悠着燦爛的花枝。
踏上早已準備好的直升機,轟隆隆聲不絕於耳。一回神,人已在千尺高空,阿華透過玻璃看向下方。
西京城繁華依舊,街上車水馬龍,而他,也許將永遠不會再回來。
徐熠塵走向死亡前,安排好了一切。餘下的所有勢力都已轉移到國外,他會遵照徐熠塵的吩咐,不爲徐熠塵報仇,除非必要,絕不踏入西京城半步。
回到家中時,老遠就看見伸長了脖子等候的李萌,一看見屈建華,撒開腳丫子就朝屈建華跑來。
略顯笨沉的肚子跟着一晃一晃,這模樣愣是把充當旁觀者的陸銘和屈名辰驚出一身冷汗。
都七個多月了還敢這麼跑,也不怕顛出個好歹來。
李萌很有分寸,朝屈建華飛奔而來的路上,雙手一直牢牢的護着肚子,每一步都邁的很穩。
她是很擔心屈建華,但不會拿肚子裡的寶寶開玩笑。
屈建華見狀眉心一皺,繼而三步並做兩步迎了上去將李萌擁入懷中,淺聲開口聲音帶了幾分不滿的責備。”就這麼急?”
李萌狠狠點頭,小腦袋在屈建華懷裡蹭着,感受着唯有屈建華能帶給她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子晉,你能完好無損的回來,真好。”親眼見到人,感受到身體的溫熱,李萌低啞着開口。
沒有人知道,她在家等的有多焦心,焦心到了,有無數次衝動想要趕去看個究竟,確認屈建華安然無恙,卻因爲屈建華離開前的千叮嚀萬囑咐而作罷。
此刻,見到人了,真好。
屈建華亦擁緊了李萌,原本以爲要打一場硬仗,不料……徐熠塵早已知曉真相,已經釋然,避免了一場戰火,因而他才能得以毫髮無傷的回來。
見兩人四目深情相對,屈名辰狠狠翻了個大白眼,衝一旁的陸銘嘀咕。”哎,看來咱倆有多餘了。”
話落瀟灑轉身。”既然表哥你有事找我哥商量,那我就先撤啦。”
看着屈名辰急匆匆離開的背影,陸銘失笑,這倆兄弟,離開老婆一會兒就想的不得了,跟分開了多少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