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裳不需要權姜山告訴,她自己已經知道了。
自從來到國外,她的手機裡就存着兩個城市的天氣情況,一座是她所在的城市,一座就是他們的家鄉。
這座異國都市常年多雨,很少見到太陽。但是家裡就不同,家裡陽光豐沛,每當看着天氣預報上家鄉那邊那個金色的小太陽,祁雲裳都覺得家裡的陽光穿透了萬里層雲,一直照到她的心上來,讓她整個人都瞬時暖洋洋的。
其實自己也明白,真正溫暖她的當然不是太陽,而是來自家庭的溫馨。
得知權均梟明天要來這裡,她對天氣狀況就更加關注。當她打開天氣軟件,發現家裡那邊居然是大霧瀰漫,馬上就想到了權均梟的班機會有危險。
她第一時間就給權均梟打了電話。
那時候權均梟剛剛被父親掛斷電話,緊接着看到祁雲裳的,接起來就顯得有氣無力,疲憊地問道:“你也是來阻止我的是不是?”
祁雲裳頓時會意地說:“你自己知道就好!天氣預報我都看了,明天家裡那邊大霧,飛機很危險,你千萬不要過來。”彷彿是知道他就會有一番自己的說辭,她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連珠炮一樣快速說道,“我告訴你權均梟,如果你敢來的話,我就躲起來不讓你找到!你這裡有保鏢也沒有用,我能甩掉他們一次,就能甩掉他們兩次。到時候你找不到我,也許喬奈能找到的,那我就只能更危險。”
權均梟苦笑着問:“你這是在威脅我?”
“對啊,就是要威脅你。”祁雲裳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我不這樣怎麼說服你?”
先是被居姜勳勸,又是被父親教訓,現在老婆乾脆來威脅他。這一輪一輪的車輪戰下來,權均梟也是實在扛不住了,只好投降道:“好好好,聽你的,我明天不去了還不成?”
祁雲裳這才笑了笑,說道:“這樣纔對嘛!”
權均梟沉聲問:“我不能去了,你還很高興是不是?”
祁雲裳撇撇嘴巴,覺得自己很冤枉。她高興只是因爲他安全了,怎麼會因爲他不來呢?本來爲了去給他和圈圈接機,祁雲裳連明天的衣服都準備好了。甚至想好了見到權均梟的開場白,還在她住的酒店裡爲圈圈準備了小嬰兒牀……
當她看到那個大霧天氣的時候,心裡比誰都失望。
只是這些話現在不能說,一旦說了,權均梟更會執意要過來了。她只好說道:“你別那麼不講道理啊,自己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反正就晚來一天啊,我看天氣,後天大霧就散了,你遲一天再來不就好了。”
權均梟仍舊不滿足地問:“那你希不希望我過來?”
反正都是阻止不了了,祁雲裳也就順着他說:“當然希望……均梟,我也想你了。”
鬱悶了這麼久,祁雲裳這句話總算讓權均梟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雖然只是晚來一天,可他仍然覺得是巨大的損失。想想祁雲裳又要獨自多呆一天,心裡牽腸掛肚的厲害。
他叮囑說:“就是一天也要自己小心,我不來的時候,你不要和喬奈單獨見面,知道了嗎?”
“知道了。”
本來祁雲裳也以爲,或許今天喬奈會約她的,但是等了大半天,始終沒有什麼動靜,也許真的是他們有點草木皆兵了。
不過權均梟的草木皆兵比她更加嚴重,又囑咐說:“還有那個葉子柔,不要因爲她是個女孩子你就掉以輕心。想想鄒婉婉,再想想小月,對人要多留個心眼,別輕信。”
“嗯,這個也知道了。”
除了剛開始,祁雲裳不知道葉子柔的男朋友就是喬奈,那時候還對她有點一見如故的感覺。但是後來知道了她是喬奈的女朋友,她也對她有了防備,不管她表現的多麼熱絡,她始終是用冷眼看着她的。
人嘛,總會吃一塹長一智,有些事情其實不需要別人特別提醒,自己也就慢慢地學會了。
誰都是這樣,在不斷的被騙中成長,成爲一個謹慎自持的人。
之前的幾次通話,彼此都有點賭氣,所以好好的話都沒能好好地說。這次因爲祁雲裳一句“我想你”,讓權均梟的心情大好,也有了說話的慾望,絮絮跟她說了好久,這才把電話掛斷了。
明明最晚兩三天之後也就能見面了,可他們那個架勢,卻好像要訣別似的。
權均梟對雲裳是一萬個不放心,葉修戚這個朋友也是盡職盡責,保護着雲裳的安全。
擔心喬奈會再來約雲裳,葉修戚直接找來了酒店,提出今天帶着雲裳到處走走,如果喬奈真的要找她,那麼他就陪着她一起去。
時至黃昏,祁雲裳正好也要去吃晚飯。而且今天難得沒有應酬,跟着朋友在這異國的城市逛一逛,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祁雲裳雖然在這裡呆了兩個多月,但是她從來有點小路癡,而且這兩個月都很忙
,幾乎每天都有應酬,她也沒有時間出來四處玩一玩。
雲裳雖然已經結婚生子,但是畢竟年輕,還有幾分小孩子心性。她看到什麼都覺得新鮮,在一個手工藝品的小攤前蹲下來,仔細給權均梟挑選禮物。
她拿了一個當地人很喜歡的編織草帽,在自己頭上比劃了一下,擡臉朝着葉修戚問道:“你說,等均梟來了,我送他這個,他會不會喜歡?”
她手裡的草帽雖然是男式的,但是麥黃色的草秸稈編織成很繁複的圖案,在帽圈那裡還有幾朵布藝的鮮花,看起來騷包極了。這樣的東西,都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戴着耍寶用的,葉修戚無法想象,向來冷酷嚴肅,又最修邊幅的權均梟戴上這種東西會是什麼樣子。
他的嘴角抽了抽,馬上引起了祁雲裳的不滿,“你覺得這個不好看啊?”
葉修戚不想得罪朋友的老婆,連忙就說:“好看好看,阿梟看到了一定很喜歡。如果他戴上的話,肯定能迷倒一羣少女。”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根本不肯看着她,而且語速奇快,連個停頓都沒有。這演技實在太浮誇,連敷衍都這麼沒有誠意。祁雲裳頓時起了心思捉弄他,把草帽遞給他說:“既然你覺得這麼好看,那不如你戴上試試啊?”
葉修戚本來陪她蹲在那裡,見她要把醜的要命的草帽往他頭上扣,連忙站起來一躲。
因爲權均梟馬上要來,祁雲裳心情不錯,此時也是玩心大起。想起前幾天被葉修戚監視的苦不堪言,更想趁機報一下一箭之仇,於是拿着草帽就朝他追了過去。
這個小攤位設在市中心一個休閒廣場,周圍有行人有車輛。葉修戚一個不注意,跑到一輛助力車的附近。而祁雲裳沒頭沒腦地追上去,差點就要和那輛助力車撞在一起。
好在祁雲裳躲的及時,不過動作幅度太大,自己身子一閃,還是哎呦一聲摔在了地上。
葉修戚見她摔倒,緊張地過來問她:“怎麼了?沒摔壞吧?”
開助力車的大叔也過來,用英語問候祁雲裳。本來就是她的錯,她對那位大叔連連搖頭,也說道:“沒關係沒關係的,只是摔了一下,哪裡都沒事。”她說着就站起來,還在那位大叔面前跳了跳,證明自己真的沒有事。那位大叔看了,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葉修戚看她能走能動,知道這是虛驚一場,也算是鬆了一口氣。但是剛剛祁雲裳摔倒的鏡頭被權均梟的保鏢捕捉到,照片馬上就到了權均梟的手裡。
權均梟收到保鏢發來的郵件,馬上打開來看,這一看就沉下了臉。
他本來已經打算放棄明天的航班,聽從所有人的勸告,等天氣真正打好的時候再去雲裳那裡。雲裳也答應了,一定要讓他放心,可是這一天還沒過去,她就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他還怎麼放心的下?
照片上祁雲裳像是被一輛助力車撞倒的,怎麼會有那麼巧?這是不是也是喬奈安排的?
他越想越可怕,馬上打給保鏢,焦急地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雲裳她受傷了沒有?嚴不嚴重?”
保鏢是正打算要打給他的,沒想到他的電話馬上就來了,立刻彙報說:“權總您放心,太太沒有什麼事,現在已經和葉先生離開了。剛纔那個也許只是意外,是我們太大驚小怪了。”
意外?
權均梟現在最不肯相信的就是所謂的意外。他沉聲說道:“你們沒有大驚小怪,繼續盯着雲裳,越小心越好,不管她發生什麼小事,只要覺得可疑,都要馬上向我彙報。”
“是。”
本來明天飛國外的機票,權均梟都已經讓秘書取消了。現在雲裳又發生這樣的意外,他說什麼也不能再等這一天了。
今天雲裳就已經發生意外了,如果再晚了,或許以後連發生意外的機會都沒有了。
死人能有意外?
權均梟也知道自己現在有些風聲鶴唳,但是事關雲裳的生命安全,真是由不得他不謹慎。
他又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幾眼,眼睛一眯,拿起電話通知秘書:“明天飛國外的機票,幫我重新訂。”
那秘書爲難地說:“對不起權總,之前的機票剛剛退掉,現在已經沒有機位了……”
“那就給我花高價從別人手上買。總之,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給我弄到明天最近一班飛機的機票,我是一定要出國去的。”
其實大霧的天氣,航班上哪裡還有那麼多乘客?秘書也是希望他不要去,所以才這樣隨口說了個謊。但是聽到老闆態度強硬,她一個打工的人也不好說什麼,只好答應說:“好的,我馬上去辦。”
現在居姜勳已經來他們公司先熟悉一下業務,秘書自然也把權均梟重新訂機票的事告訴了他。居姜勳一聽就站了起來,問道:“不是同意了推遲兩天再去麼?怎麼突然又改主意了?”
那秘書小姐說道:“這個我們就不清楚了,但
是聽權總的口氣,好像是很着急。也許太太在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
居姜勳心裡着急,知道問權均梟問不出什麼結果,就打給了身在國外的葉修戚。瞭解了當時的情況,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助力車撞人,而且是在廣場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不管在哪個國家,都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再說,這件事本來就是雲裳和葉修戚的責任,不是車子撞了他們,而是他們朝着人家的車子撞了上去。
這樣也值得阿梟大驚小怪?
回去之後,他又是對着權均梟好一通苦口婆心,但是權均梟連半句都聽不進去,最後他強硬地說道:“這次誰也不用勸我了,我說什麼也要飛國外。你們覺得我大驚小怪也好,甚至覺得我瘋了也好,反正我是忍受不了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每次雲裳那裡有半點風吹草動,他的心跳就一直飆到一百二十次。這樣下去,即使不遇上飛機失事,他恐怕也要死於心臟病了。
看到居姜勳還是一臉不贊成的神色,這次輪到他來苦口婆心,“你們也不用太擔心我,雖然天氣不好,但是飛機失事的概率畢竟很低。我哪裡就有那麼倒黴,真的被我遇上呢?再說了,如果危險係數很高的話,航班也會取消的。只要還有航班,就說明沒那麼危險。”
居姜勳知道這次是肯定勸不動他了,也不再白費口舌,只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以前只在小說電視裡看過情聖,這次我算是遇到活體的了。”
能放下自己的安危不顧,卻看不得對方出一點點的意外,如此深情,不是情聖是什麼?
權均梟也只是笑笑,說道:“既然不阻止了,那就祝我明天一路順風吧。”
居姜勳不滿地錘了他一拳,說道:“有常識沒有?飛機順風最危險了,逆風才能飛的平穩。我得祝你一路逆風!”
道理是對的,只是這話怎麼聽起來這樣彆扭?
不過此時此刻,權均梟再也無心計較其他,只對居姜勳說道:“不管是什麼,反正都是平安的意思,放心吧,我會的,雲裳也一定會的。”
知道他又訂了機票要趕來的事,祁雲裳也十分無奈。但是自己丈夫的脾氣,她從來都是知道的。上一次被她威脅着妥協,已經算是破天荒,要想再來第二次,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再說了,祁雲裳上次也不過隨口嚇嚇他。她怎麼可能真的躲起來,讓他找不到,然後置自己於險境中?她還有圈圈呢,小小的孩子那樣需要她,她怎麼捨得讓自己有危險?
現在權均梟執意要來,她也是沒有辦法,只好不情不願地說:“反正你想幹什麼,別人也攔不住你。但是你給我記着,如果你和圈圈到了這裡,任何人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我都不饒你們的!”
權均梟的機票再次訂好了,心裡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雖然明知有危險,還是笑嘻嘻地說道:“放心,我們父子兩個,肯定毫髮無傷的送到你的面前。明天那邊天氣也冷,機場在郊外,你去接機的時候記得要多穿一點。”
“好啦!知道了!”
“記着讓修戚陪着你一起來,千萬別一個人。”
“遵命!”
快要見面的兩個人,可是感覺有叮囑不完的話。祁雲裳覺得權均梟越來越不像他,以前是冷着一張臉,大多數時候都是惜字如金。現在嘮叨起來簡直要趕上她的媽媽,車軲轆一樣的話來會說,不僅對她說,還要對別人說。
因爲他剛剛叮囑完了她,就又去騷擾葉修戚了……
神經過敏到這個地步,祁雲裳真的想帶他去看看病了。
這次權均梟要過來,可以說是一波三折。最開始他就要帶着圈圈陪她一起來的,但是被她自己逃出來了。後來得知喬奈在這裡,他的行程又被大霧改變了。而剛剛的一場意外,又把行程改了回來……
這樣翻來覆去,結果還是他要來。祁雲裳想,當初還不如就讓他和圈圈陪着過來,好歹少了中間的這一番折騰。
不過這次真的確定了,想着明天就可以見到他和圈圈,祁雲裳還是十分高興。第二天一大早,明知道飛機還要等好一會才能降落,但是她仍舊迫不及待地拉着葉修戚來到了機場等人。
葉修戚一大早被她的電話叫起來,直到開車來了機場,仍舊不住的在打哈欠。總算到了機場,他擡手看看腕錶,不滿地說道:“還有一個多小時後飛機才降落,你這麼早讓我來,是存心折磨我的吧?”
祁雲裳一顆心早就跑到了老公和兒子身上,對於葉修戚的抱怨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她跳下車子,等在通道口,明知道人還不會來,但是仍舊擠在人羣裡,不停朝裡面張望着。
葉修戚現在是寸步都不敢離開她,生怕她出了什麼事,阿梟那個傢伙又來怪罪到自己的頭上。他也連忙擠到祁雲裳的身邊,笑着說道:“還總說你不希望他們來,看看你急成什麼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