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岸到位於江心的石門,至少有百丈以上的距離。但即便隔着這麼遠,人們也能清楚地看到石門上鐫刻着的周天星斗和九州地理的圖畫,彩虹之中的石門巨大程度,可想而知。
看到這扇石門出現,不少江湖散客都忍不住衝了上去,但到了江岸邊緣卻又停住,滿臉苦惱,無可奈何。
這扇石門並非停在水面上,而是懸在空中,距離水面至少有十餘丈的高度。
且不論推得開推不開的問題,光是想要接觸到它,就需要能夠凌空百丈的輕功。
輕功到這個地步,跟飛也沒多大區別了。
先天以下,想都別想。就算踏入了先天境界,若是沒有修煉過諸如“凌空八步”之類的特殊法門,又沒有找到一些取巧的手段,也不可能飛渡這麼遠的距離。
正常的先天高手,一個縱躍也不過就是十丈左右,用一些特殊的手段輔助,跳到三十丈,差不多就到極限了。
這要在潘龍前世的世界,已經是不可思議的水平,別說血肉之軀,就連那些帶噴射輔助的動力機甲都跳不到這麼遠。
但此時此地,卻還是遠遠不夠。
任風濤看着那扇石門,露出了笑容。
“這攔路的第一關,就由我們巨鯨幫來解決吧!”
巨鯨幫發現這個寶藏已有三年,三年來,他們想了很多的辦法,做了很多的準備。其中自然就有應對眼前這第一個難關的手段。
他一聲令下,大江兩岸,上千杆旗幡紛紛豎起。從附近各個城鎮召集的過萬壯丁在巨鯨幫幫衆和朝廷官兵的指揮下,組成一個個小小的陣法,然後奮力搖動旗幡。
江岸另外一邊的祭壇上,一位蒼老的術者步罡踏斗,唸唸有詞,片刻後,將一道符紙扔向空中。
符紙無火自燃,卻不見落地,反而騰空飛起。緊接着所有的旗幡都開始發光,周圍的空氣卻漸漸涼爽,光線也微微黯淡下來。
遠遠看去,就像是太陽的光熱被這些旗幡吸收了許多的樣子。
過了大概三兩分鐘,隨着老術者的一聲大喝,一道道光芒從各處旗幡上騰起,落在江岸和石門之間,彼此勾連,化作一條懸空的光橋。
光橋和江岸連接的地方,就在巨鯨幫的位置前方,距離潘龍不足十步。
“諸位不用着急!按照位置先後,依次過橋!”任風濤大聲說,洪亮的聲音短時間內甚至壓住了通天江天怒峽江水的波濤之聲,“光橋可以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時間充足,足夠大家進門!”
說着,他向潘龍攤了攤手,作出了一個“隨我來”的手勢。
潘龍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後,走上了光橋。
光橋頗爲刺眼,走在上面,連周圍的環境都很難看得清。好在有任風濤在最前面帶路,倒也不用擔心走偏了摔下去。
腳下的感覺十分奇異,就像是踩在厚厚的草垛上,軟綿綿卻又厚實實,明明似乎應該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但每一步走上去都能夠有所支撐,無非腳下不是很穩,稍稍有些虛浮罷了。
這光橋……感覺比連貫兩岸的吊橋還好走一些呢。
潘龍走了一會兒,回頭看去,只見人羣排成長隊,絡繹不絕地走上光橋,緊緊跟在他們的後面,宛若一道長龍。
只一會兒,他們就走到了石門的面前。
近距離觀看石門,便發現這石門格外龐大,比十個人疊起來都高。它巍然屹立在半空中,看起來無比沉重。
潘龍拿出了玉佩,卻不知道該怎麼才能使用它開門。
他正打算詢問,結果石門突然發出低沉的轟響,然後緩緩打開。
門後看不到對面的江岸,只有一片灰濛濛的迷霧。
任風濤的聲音顯得很驚訝,驚訝之中卻又有毫無掩飾的激動和歡喜:“果然!門開了!”
說着,他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走進了迷霧之中,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潘龍稍稍猶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進去。
有他們帶頭,後來者都絡繹不絕地走進了石門後面的迷霧。大概一刻鐘之後,江岸邊的人羣就稀疏了下來。除了各大幫派組織留下維持秩序和接應的人手之外,但凡是要尋寶的人,都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巨鯨幫橋南分舵的副舵主餘則成遠遠注視着洞開的石門和深不見底的迷霧,輕輕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順利……希望吉人天相吧!”
他低下頭,眼中露出難以覺察的喜悅,以及緊張。
潘龍走在迷霧之中,只覺得前後左右都空蕩蕩的,看不到半個人影。他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很慢,確定腳踏實地、沒有危險,才走出下一步。
那些尋寶的故事,他也看過不少。故事裡面的寶藏,無不隱藏着巨大的危險。一羣人尋寶,往往只有十分之一都不到的人,才能活着回來。
而最終能夠得到寶物的,常常只有兩三人。
雖然那只是故事,但故事也不是憑空捏造,現實中的寶藏肯定也有危險,最多就是故事裡面稍稍誇大了一些而已。
他一手舉着那枚有這一帶地形的玉佩,一手提刀,隨時警惕周圍。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管什麼東西來襲擊自己,二話不說,就是一刀!
但他始終沒見到第二個人,周圍始終只是這陰沉沉的迷霧,令人壓抑和不安。
與此同時,迷霧之中,卻有不少人正在打鬥廝殺。
許多人都遇到了自己的仇家,或者是正道和邪道相遇,雙方原本就緊張激動,往往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在迷霧中廝殺起來。
一聲慘叫,一個面容陰沉的老者被一個紅臉壯漢一掌拍中胸口,嘴裡鮮血噴得跟噴泉似的,身體頹然倒下。
那紅臉壯漢也顯得有些疲憊,拿出兩顆藥丸吞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繼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另外一邊,兩個用劍的年輕人殺得不可開交,雙方身上都是鮮血淋漓,各自都有好幾條嚴重的傷口。但他們已經打出了真火,一副不將對方弄死決不罷休的架勢。
片刻後,隨着幾乎連在一起的兩聲慘叫,兩個人一個被長劍貫穿胸口,一個被劃破了脖子,惡狠狠地對視着,卻都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頹然倒下。
類似的情況,在迷霧之中處處發生。
祭壇下方,一個早已挖好的龐大地洞裡面,幾十個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操縱陣法,空中還能看到一幅巨大的圖案,圖案上,成百上千的光點正在緩緩移動,時不時兩個光點相遇,又時不時有光點熄滅。
一個身材魁梧的光頭大漢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那幅圖案,看着上面那些光點,過了片刻,問:“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完成‘除惡務盡’計劃?”
一個老者回答:“稟幫主,預定要消滅的邪派高手,已經被消滅了四成。但剩下的人之中,頗有身手高強之輩,恐怕會拖延不少時間。”
光頭大漢皺眉,說:“不能拖延!以一個時辰爲極限。如果時間差不多了,還沒有死的……那也只能算他們運氣好,放他們過去吧。”
旁邊一個高瘦老者湊過來問:“幫主,爲什麼我們不多拖一些時間?”
“遲則生變,拖得太久,就容易被人看出花樣來。”光頭大漢沉聲說,“誰都不是傻子,寶藏有危險,篩選有緣人,這都是正常的。但怎麼也不該第一步就篩選得太厲害。”
他嘆了口氣:“其實……一個時辰,或許還是太多了一些……”
猶豫了一下,他下定了決心:“不要等到一個時辰,半個時辰吧!一到半個時辰,就先讓‘開門人’過去,等他開啓了真正的門戶,再陸續放其餘的人過去。”
“遵命!”
看着空中那些光點,光頭大漢握緊了拳頭。
“寶藏出現,可謂是天助我也。趁着這個機會,狠狠打擊益州綠林和邪派的勢力不說,也能削弱那些和我們巨鯨幫爲敵的各個幫派組織……經過這次的打擊,整個益州武林的風氣都會爲之一清,而我們巨鯨幫也能趁機壯大不少,一舉兩得!”
“所以……就算是要耍一些陰謀詭計,就算是日後事情敗露會有麻煩,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說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一顆光芒明顯和別的光點不一樣的光點上。
這個光點正和另外一個綠色的光點靠在一起。
“任風濤啊任風濤,你可千萬別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要是你死在這迷霧裡面的話,我們就丟人現眼了……雖然這樣的話,我們的計劃倒是更能掩人耳目……”
說着,他搖搖頭,嘆了口氣。
迷霧中,任風濤不再退縮,一邊大吼,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一邊揮舞雙刀,和一個鷹鉤鼻子的老者殺成一團。
那老者是益州綠林之中頗有名氣的獨行大盜,不知做了多少殺人越貨的勾當,手下血債累累。他的戰鬥經驗比任風濤豐富許多,雙方纔一見面,任風濤還想要跟他和平相處,大家一起尋寶,他就已經毫不猶豫地出手偷襲。
任風濤並不知道隱藏在尋寶背後的計劃,好在他早有戒備,輕功又好。以毫釐之差躲過了老者的偷襲,然後便勃然大怒,拔刀相向。
雙方惡戰起來,一時間卻難分高低。
彼此都是先天高手,真氣悠長。除非是不顧一切狠狠廝殺,否則就算打上兩三個時辰,也不是什麼問題。
但他們卻又哪裡肯這樣拖延時間!
任風濤也好,老者也罷,都是來尋寶的。將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爭鬥上,彼此都不能接受。
所以打了大概半刻鐘,任風濤首先變招。他不再保留內力,將自己的絕技施展出來,伴隨着一聲聲怒吼,猛烈的音波在空中激盪,震得迷霧猶如水波一般不斷泛起漣漪。
這次,他佔了先機。
音波功施展出來,雙方便毫無退讓地拼起了內功。
那老者雖然年紀較大,可資質遠不如他。內力的精純程度方面,他有絕對的優勢。
只吼了十幾聲,老者的口鼻眼耳之中就都開始滲血,滿臉血跡斑斑,顯得格外猙獰。
老者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極爲危險,一邊怒吼着,同樣用音波對抗,一邊努力加強攻擊,想要垂死掙扎,搶在被音波功重傷之前,將任風濤擊倒。
他並沒想過要逃走,盡人皆知,巨鯨幫橋南分舵的舵主任風濤最厲害的就是輕功,其次纔是音波功。自己連他的音波功都頂不住,輕功就更不要說了。
這樣拼命,或許還能拉他墊背。逃命的話,只怕連同歸於盡的機會都沒有……
但就算他想要拼命,也不是能夠拼得了的。
任風濤敏銳地判斷出了自己的優勢,雙刀一轉,只守不攻,腳下輕功施展出來,胖胖的身體靈活得像一隻飛鳥,嘴上的吼聲則須臾不停,不斷攻擊。
又過了好一會兒,老者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在一聲大吼之後,身體猛地站住,再也無法前進。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任風濤,眼中卻漸漸沒了光芒,過了一會兒,身體頹然倒下,消失在迷霧之中。
疲憊不堪的任風濤長長地吐了口氣,自言自語:“我的天啊,嗓子都喊疼了……要是再打一會兒,我怕是會變成啞巴……”
他不願停留,服了一些藥物,一邊催動內力促進藥物吸收,一邊繼續向前走去。
而這個時候,潘龍終於走到了迷霧的盡頭。
他看到又是一扇石門,但比之前那一扇石門小了許多。石門上的圖案倒是一模一樣。
只是和之前的石門相比,這個石門下面差不多一人高的地方,有好幾個大小不等的凹槽。
看到這一幕,潘龍差不多猜出了是怎麼回事。他走到這些凹槽面前,將手上的玉佩一個個比劃過來,終於找到了一個跟這玉佩一樣大小的凹槽。
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就試着將玉佩嵌入凹槽。
光芒一閃,玉佩的顏色變了一變,然後又重新彈了出來,被他一把接住。
緊接着,伴隨着機關啓動的沉重聲音,石門緩緩移動,光芒從後面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