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潘龍落在地上的時候,曾家的六位先天高手已經都成了死人。
他們別無選擇。
六人之中,論搏殺,以那修煉“掌上神鋒”的老者爲最強。
但能夠摧金斷玉的“掌上神鋒”,卻連碰都碰不到對手,就被打碎了骨頭。
那彪形大漢從小苦練投矛,將這種戰場殺伐之術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廝殺之時,敵人若是不能近身,在他投矛之下絕難倖免。
可他的投矛卻被對方直接捏碎,伴隨金屬碎裂之聲一起破碎的,是他們的信心。
最後,那女子以自己的性命爲祭品催發魔道絕學,一顆太白劍丸破空而去,威力大到不可思議。
曾家老祖,當代的“拓海侯”曾英奇曾經說過,若是事先沒有準備,倉促之下生死搏殺,就連他自己也沒有能夠在太白劍丸之下逃得生天的把握。
可甚至就連太白劍丸都沒有能夠打敗對手,聽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對方甚至毫髮無損。
那他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可想?
沒有了。
勝利已經絕無可能,那他們能做的,就只剩下儘量不要輸得太慘。
此時此地,來歷不明的真人宗師突然出現,怎麼想也跟曾家近年來的謀劃有關。
他們不確定對方究竟已經知道了多少,但他們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
——不能讓對方從自己這裡,得到更多的情報。
什麼人最能保守秘密?
當然是死人!
所以他們死了,死得很快,甚至連魂魄都飛快地消散,整個過程前後連五秒鐘都沒到。
其實潘龍如果要阻攔的話,也並不是真的阻攔不了。
但他什麼都沒做,很平靜地看着這幾個曾家的先天高手死去,生機化爲靈氣,被山海經吸收。
他知道,這些人之所以選擇死亡,是爲了保守秘密。
可他對曾家的秘密,其實真沒多大興趣。
曾家爲什麼這麼做?又是怎麼做到的?其中有沒有牽涉到什麼別的人、別的勢力?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所有的這些,他都沒興趣。
他是巡風使沒錯,可巡風使又不是神仙,誰規定他們一定要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弄個水落石出?
潘龍自問不是什麼高智商人士,尤其在鬥智、謀略這方面,他感覺自己也就比弱智好一點,有限。
既然這樣,爲什麼要勉強自己做不擅長的事情呢?
看着橫七豎八的屍體,他笑了。
“你們的死,其實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他說,“曾家將會面臨的,是你們昔日所作所爲的結果,僅此而已。”
天色大亮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襄平府,出現在了位於府衙附近的巡風司衙門裡面。
三位屬官之中,負責交涉、溝通和實物的右尉劉雲清不在,大概是出門辦事了。但負責文書工作的左丞唐敬哲和負責秘密通訊的驛騎商滿都在。
開啓了機密會議室的守護法陣,潘龍將九具屍體拿了出來,把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你們怎麼看?”說完之後,他問,“我可以肯定曾家有陰謀,但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該怎麼應對……這些問題,我想要徵求你們的意見。”
坐在地上的唐敬哲眉頭緊鎖,摸着光溜溜的腦袋,目光掃過那些屍體。
“這六個人,我認識。”他說,“他們都是曾家嫡系的高手,而且每一個都修成先天多年,稱得上是曾家的中流砥柱。”
“雖然曾家實力雄厚,但他們六個的死,必然會對曾家帶來沉重的打擊——像這樣的高手,整個曾家也不會超過兩手之數。”
潘龍微微點頭:“也就是說,現在曾家大概也就兩三個先天巔峰的高手了?”
“據我所知,應該是這樣。”唐敬哲回答,“先天境界不難修成,但想要修成先天巔峰,擁有可以去追尋真人境界的資格,那就很不容易了。曾家雖然號稱有二三十位先天高手,但實際上……”
他笑了笑,露出幾分不屑之色。
很顯然,曾家那些先天高手之中,怕是有一大半並不被他放在眼裡。
商滿卻沒怎麼注意那六個先天高手,只是仔細觀察着那一老二少三具屍體。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這三個人……我倒是有點印象。”
“他們是什麼人?”潘龍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人應該叫宗況,也有先天境界的修爲,是幽州南邊開武館的,江湖綽號‘震山拳’。”商滿說,“他有一子一女,正好跟另外兩具屍體對應。”
他停了一下,繼續介紹:“十多年前,宗況的妻子病重,需要找一種冰原特產的靈藥。他去冰原找藥,結果被冰原的高手打成重傷,養了半年才恢復。在他養傷期間,妻子病重而死——從此他就非常敵視冰原各族,這些年來,他做了不少跟冰原各族作對的事情,算是‘激進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潘龍皺眉:“他也是激進派?那曾家爲什麼要殺他?”
不等商滿回答,他自己先回過神來:“……哦,我明白了!正因爲他是激進派,他一家三口慘死在冰原族裔的村子裡面,這事情才能稱得上栽贓……曾家可真是夠狠毒的!”
商滿臉色沉重,眉頭緊鎖,沉聲說:“過去的幾年裡面,不止一次發生過冰原族裔和激進派互相仇殺的事情。其中某些衝突,事後分析都殊爲可疑。只是雙方終究已經成了血仇,就算找出挑撥矛盾的人,也不能解決問題。”
“在中間挑撥的,看來就是曾家了。”潘龍說。
唐敬哲和商滿都點頭,神情凝重。
他們知道潘龍本領高強,卻沒想到這位觀風使初來乍到,只用了不足十天的時間,就抓住了曾家的馬腳。
“有這個線索,順藤摸瓜查下去,一定很快就能查出究竟!”唐敬哲握緊了拳頭,“我們一定要查明真相,讓那些無辜枉死的冤魂得以安息,將那些靠着煽動仇恨激化矛盾而得利的卑鄙小人的真面目揭發出來!”
潘龍卻笑了:“想要查明真相,我估計沒那麼容易。過去的這些年,巡風司也不是沒有追查過,甚至未必沒發現過線索。可有線索是一回事,能把罪名落實了,又是另一回事。”
“這次情況不同了!”唐敬哲興奮地說,“咱們可是人贓俱獲,由不得他們抵賴!”
潘龍看着他激動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對面,商滿也深深地嘆了口氣。
“老唐你不是幽州人,不明白曾家在幽州的地位。”他說,“除非抓到活口,否則只有屍體和物證的情況下,他們完全可以抵賴——而且,幽州人只會信他們,而不是信我們。”
唐敬哲大吃一驚,失聲驚呼:“怎麼可能!”
“事情就是這樣。”商滿嘆道。
他正要詳細解釋,潘龍打斷了他的話。
“大家也別想那麼多了,我已經決定,等五月十八財神節,我就去曾家莊登門拜訪,給他們送上一份遲來的節日禮物。”
他冷笑着,眼中殺機畢露:“他們不是擅長陰謀詭計嗎,我倒要看看,死人要怎麼玩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