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籍和方圓又往裡面走,這次是個年輕僧人攔路。他略帶些緊張,畢竟面前的有方丈,更有明月山莊的莊主。他
吞了口唾沫道:“陳居士說請莊主對上這個對聯。”
他清了清嗓子,緩解緊張,道:“嘗未飲酒而醉。”蘇
籍邁了兩步,灑然道:“以不讀書爲通。”他
這句對上,即使旁邊的方圓都露出佩服之色。倒不是說蘇籍所對如何精妙,只是其中意境,實在灑脫高懷,非尋常人所能做。以
不讀書爲通,得如何自信,才能說出這種話。
屋子裡傳出一陣笑聲,道:“莊主有清趣,這酒石你拿去吧。”一
枚酒紅色的石頭從屋子裡飛出,蘇籍將其用指頭夾住。
入手有絲絲冰涼,不覺薰然,彷彿陌上花開,正當緩緩歸。“
果然是酒石,謝過了。”
陳觀魚似乎無出來相見的意思,蘇籍亦不勉強,乾脆直接告辭,免得又生變數,順便留下一筆銀票。雲巖寺方丈方圓喜笑顏開,自不再提。
下了虎丘,很快就到閶門,山塘街還有春餘風景,因此遊人衆多。蘇籍不免起了遊興,乾脆到處閒逛,還買了一籠包子邊走邊吃。
在路上,蘇籍猛地一側頭打量,稍稍意外,居然碰到一個老熟人。秋
十三娘。
五年沒見,她身上多少留下一點歲月痕跡。如
花之遲暮,雖然可嘆,卻也可憐。秋
十三娘自認不出她來。
而她左右都是護衛,雖然貌美,卻不怕有登徒子。一路上偷偷瞧她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蘇籍瞥了一眼,沒有敘舊的心思。楊
柳如煙,蘇籍目送秋十三娘上了一艘煙波畫船。
他本待離去,忽地看到船艙口子上站着一個人。
“是他?”
蘇籍忙地將目光投向別的地方。隔
着老遠距離,那人往蘇籍這邊看了幾眼,但沒有什麼發現,就引着秋十三娘進如船艙。
“老兄,你穿的好好的,怎麼跟我搶生意。”蘇
籍蹲在一個乞丐旁邊。
他笑了笑,將沒吃完的兩個包子丟給旁邊的乞丐。乞
丐道:“你還有兩個怎麼不給我?”
蘇籍道:“誰叫你沒眼力呢。”
乞丐:“……”
蘇籍逗了逗乞丐,還是將兩個包子給他,又去了對岸,找個僻靜無人處下水。
他潛入水裡,改外呼吸爲內呼吸,好似一條游魚,緩緩靠攏那畫船。他
手掌輕輕牴觸在船底,通過木板,感受船艙的聲音。
這裡是湖心,四周都是茫茫水域,船裡的人也料想不到船底竟然有人在偷聽。
裡面的人正是陳觀魚。他
之前還在虎丘,現下居然又來見秋十三娘,蘇籍多少有些好奇。然
而,裡面很安靜。
蘇籍心想,難道話已經說完?
他覺得自己也夠無聊的,因爲好奇心來偷聽,既不光明,也不磊落。定
是跟花七學壞了。
“怎麼樣?”秋十三孃的聲音終於出現。蘇
籍聚精會神。陳
觀魚道:“你要一個男子來扮另一個男子來逗他喜歡的女人開心,你覺得這樣好嗎?”秋
十三娘道:“公主不好。”陳
觀魚道:“玉真她很聰明,咱們騙不了她。”秋
十三娘道:“你已經是最合適的人選了,要知道她沒有多少時光了,我只想她能在這段時間得到快樂。”
蘇籍心神一震,她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但畢竟是公主,又有養生術,現在最多等於是普通人的三十出頭而已,怎麼會?陳
觀魚道:“你回去吧,我做不來這種事。”“
你難道忘了公主對你的恩情?”“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這樣去騙她。”
“哼,你要是不答應,這大晉就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還有另一重身份。”接
下來是一陣沉默。
陳觀魚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秋十三娘道:“我要查自然查得出來,你要知道你加入他們,一旦給朝廷知曉,不但你自己有事,還會辱及你的祖先。”陳
觀魚道:“你不怕我殺你滅口?”秋
十三娘道:“如果公主鬱鬱而終,我活着也沒意思。”陳
觀魚道:“其實我沒有做過對不起陛下的事。”
秋十三娘道:“那又如何,誰會信?”陳
觀魚道:“這件東西給你,如果你還要告知朝廷,那我也無話可說。”過
了一會,秋十三娘道:“你竟然和柏陽子有來往。”陳
觀魚道:“不要再問了,你拿回去給公主,如果能替蘇子思洗去冤屈,料想她一定會很高興。”他
說這話時,心頭充滿苦澀。秋
十三娘道:“好。”蘇
籍心頭意外,沒想到陳觀魚居然有他被陷害那件事的線索。
從秋十三孃的話,不難推測,這件事確實和大師兄有關係。
他早已從夏海嘴裡知道,所以心裡還是很平靜。
但他此刻仍是好奇,陳觀魚交給秋十三孃的是什麼。
隨後陳觀魚離開,秋十三娘在船上。蘇
籍想從秋十三娘手上奪走那件東西。忽
然間他心頭生出一股極大的危險感,他猛地往遠處竄去,但是一股巨大的水流,仍是弄得他氣血震動。
他將頭伸出水面,看到了一幕慘不忍睹的景象。
秋十三娘所在的煙波畫船已經淪爲煙塵,她自然也是不活了。
陳觀魚交給她什麼,此刻蘇籍自然也不得而知。
是陳觀魚下的毒手?蘇
籍又去虎丘,想要找陳觀魚,但陳觀魚已經不在。沒
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
明月山莊也找不到這個奇人。“
炸死秋十三孃的是神夏遺蹟出產的古物雷震子,存世只有不足一手之數。”花七正色道。蘇
籍道:“會在哪些人手中?”
花七道:“朝廷有,羅浮山也有,至於還有沒有別家的掌握着,無從得知。”
蘇籍道:“難道真是大師兄?”蘇
籍實在難以相信大師兄會變成這樣心狠手辣的人。花
七道:“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
蘇籍默然。花
七道:“李清泉調製法酒還有個把月才功成,這段時間你可以去做點別的。”蘇
籍道:“你覺得我該去看玉真?”花
七道:“無論如何你都想送你這位老朋友一程吧。”
蘇籍道:“而且我如果能接收玉真的勢力,對咱們大有裨益,對吧。”
花七道:“這隻能看你心意,我絕不會強迫你。”
蘇籍道:“我會去的。”興
許是安逸太久,所以註定他要奔波好一段時間。但
這次蘇籍出門確實很急。
他想第一時間知道,玉真將走完人世間最後一程是真是假。
活着是多麼痛苦啊,因爲你要看着親朋故舊一個個離你而去,可還是得繼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