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總是綿綿。
今天沒有晨曦,蘇籍仍是很早就醒了。看着外面的雨,他洗漱好,冒雨出朝陽觀,先去南康公主府。
如果沒別的事,去公主府也已經成爲他的一個習慣。
一方面是因爲公主對他不錯,另一方面他有點同情青提。
最開始他是沒這份心思的,大約是因爲現在真的把這孩子當成徒弟了。
他老了,是該找個衣鉢傳人。
青提本不是好的選擇,但蘇籍本來也做了許多不是很好的選擇,就這樣吧。
氣絲如網覆蓋在體表,在精神的操縱下輕輕顫動,將要落到身上的雨水震開。
蘇籍不疾不徐地來到小南湖,錢赤城等人冒雨在操練。
看到蘇籍來,就停下來。
“大人早。”
他們整齊劃一地向蘇籍問好。
蘇籍道:“怎麼少了一個人。”
“正要向大人稟報,少的那人是孟小乙。他表兄在董家酒樓出事,所以我放他假,讓他先回去幫忙處理後事。”
“哦。”
蘇籍回了一聲,又看錢赤城欲言又止,說道:“還有什麼事?”
“孟小乙表兄是街面上的無賴,這次在董家酒樓裡得罪了一個小老頭……”
錢赤城說了一番來龍去脈。
蘇籍道:“那小老頭叫‘上官伯仲’,還和夏宇私下會面?”
“嗯。”
蘇籍道:“我知道了。”
“上官伯仲?”蘇籍細細思量,這個名字他似乎在什麼時候聽過。
能讓他覺得耳熟,說明不是小人物,何況一掌將人的頭從脖子上扇飛,這力氣可不小。
而且,還很暴虐。
他渾然忘了,自己白眼時,在旁人眼中更加暴虐。
…
…
孟小乙是蘇籍手下的一個隊正,他如今是北鎮撫司的人,在街面上算是光宗耀祖了。
畢竟京城老百姓再怎麼說緹騎的壞話,可誰不想自家有人能在裡面當差,這樣可以少了很多麻煩。
畢竟街面上的無賴若知道你家有人在南北鎮撫司,是決計不敢來找茬的。
而且孟小乙家裡的親戚也少,如今鄰近的就剩下一個表兄和姑姑,他父母死得早,算是姑姑半拉扯大的。只是表哥不爭氣,成天在街面上混。
孟小乙知道表哥的脾性,所以警告他不許在外面搬出他的名頭惹是生非。不過他表哥爲人雖然混賬,卻在這一點上做的極好。
有次在家裡喝酒時,無意中對他姑姑說過,小乙無父無母,能得這份差不容易,我就是再混賬,也不能砸他飯碗。
孟小乙得知後,嘴上雖然不說,暗地裡還是很感動。
他琢磨着等有一天自己在南北鎮撫司站穩,就給表兄謀個出路,只是沒想到他還沒在南北鎮撫司站穩腳跟,表兄就去了。
姑姑雖然時常罵表兄,可這次也傷痛欲絕,孟小乙只能自己來操辦大大小小的事情。
因爲表兄是死於非命,而且具體的真相已經流傳出去,孟小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只想趕快將表兄入葬,好照顧姑姑。至於表兄的仇,他暫時無能爲力。
但他都牢牢記着。
表兄是個無賴,死了來弔唁的人也是左鄰右舍的小混混。
其實要不是因爲孟小乙,這些人來都不會來。
孟小乙一個個地將那些想跟他攀關係的小混混打發走,準備第二天到了時辰,就把表兄擡出城外。
這時從外面走來一人。
他一驚。
“大……大人。”
進來的正是一身男裝的魏凌雲。
她道:“孟小乙,我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孟小乙有些激動,沒想到鎮撫使大人居然認得他。他道:“大人有事儘管吩咐,小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魏凌雲道:“我想開棺看看你表兄的屍體。”
孟小乙不由遲疑。
魏凌雲道:“這件事關係到蘇百戶的安危。”
孟小乙更加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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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開棺。”
屋後傳來姑姑的聲音,她臥病在牀,居然也聽到了外面的話。
孟小乙一狠心,對棺材道:“哥,對不住了。”
他將棺材推開,魏凌雲上前。
她繞着棺材走了一圈,神色凝重。
“天殘地缺。”
孟小乙只聽到魏凌雲嘴裡咬出這四個字。
魏凌雲最後道:“你快去朝陽觀或者公主府找你們蘇百戶,告訴他這幾日一定要小心,最好呆在公主府或者回北鎮撫司。”
孟小乙道:“遵命。”
魏凌雲嘆道:“算了,你騎我的馬去公主府,我去朝陽觀。”
孟小乙知道事情緊急,自然沒有多說廢話,先進裡屋向姑姑磕頭,然後馬上出去。
他馬術不甚嫺熟,但魏凌雲的馬是良馬,經過御馬監的人悉心調教,因此一溜煙功夫,孟小乙就騎馬冒着大雨出了巷子口,往南康公主府策馬而去。
至於魏凌雲合上棺木,亦施展天山派的輕功,好似一陣風般趕往朝陽觀。
她聽過“上官伯仲”的名聲,更認得殺死孟小乙表哥之人用的是傳說中的“天殘地缺功”。
這是傳承自魔宗的武功,兇蠻霸道,在武學中足以位列上品。
而且從屍體身上可以推斷,殺人的“上官伯仲”已經將這門武功練到登峰造極。
要知道若是用巨力將人頭拍成西瓜一樣,雖然也同樣很驚人,但還不算特別恐怖。比如大禪寺的大力金剛掌、大摔碑手之類的武功,練到高深處就有這個效果。但用掌力將人腦袋活生生從脖子上拍斷,又能保持腦袋的完整,便特別匪夷所思了。
魏凌雲又知道這個人私下和夏宇會面,加上從家裡得來的消息,不難判斷出,這個人是衝着蘇籍來的。
“哼。”
魏凌雲絕不容許因爲自己,把蘇籍給連累了。
她欠了蘇籍人情還沒還上。
只是她心裡也擔憂着。她對蘇籍的武功多少有些瞭解,因此更明白上官伯仲的武功絕對在蘇籍之上。
“一定不要有事!”
大雨如線,好似一張大網,殺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