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纔,不到三分鐘之前,這位陛下還把葉子青批得個一無是處,爲什麼現在要幫她?
賈勝思有時候也覺得特別可笑,明明葉子青和衛宮兩個人都是衝劍國人,一個品劍一個鑄劍,應該相得益彰,爲國家作出一番貢獻纔對,怎麼會變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上面王座上的瘋王,不,國君用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摸着堅硬的下巴頦,以一種假寐的姿態思考着——
“但是這樣做也有風險,關鍵在於他們是否掌握了對方鑄劍的核心配方。哈!”
齊衝羽從椅子上跳下來,“他們已經掌握了衛宮的鑄劍配方對吧?!”
這一驚一乍的,還真讓人有些受不了。
“實際上,衛宮在連鎖店中販售的劍,鑄劍譜都是公開的。”
“我就知道。”齊衝羽雙手一砸拳,“嗯,這樣看來,葉子青也不算笨。”
賈勝思低頭不敢造次,笨的是衛宮吧?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買斷,就是一種不顧一切地對賭,賭誰能扛得住,是這邊的資金鍊斷裂,又或者是對面因爲違約無法按時交貨而導致名聲盡毀?哈!實在是好有意思!”
瘋王嘴角泛出一抹邪笑,然後又重新爬回王座上坐好。
“真正的勇士,就是要敢於跟對面懟個魚死網破。能熬下來的纔是勝者,不是嗎?”
“是的陛下。”賈勝思在心裡默默記下剛纔他吩咐的事情。
“不過,我們國家人才輩出,能有衛宮這樣的天才,可真是榮幸。”
“……”
這尼瑪,我究竟是該幫哪一邊?
賈勝思心裡一陣惶恐,拿不準這位有些失常的陛下究竟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我想啓用衛宮。”齊衝羽做出決定。
“……”
“拉攏他!重用他!以後打仗需要他!”
“……”
賈勝思回望了一眼身後緊閉的宮門,已經不想在這個破地方繼續待下去了。
空蕩蕩的偏殿裡面,議事的人只有他們兩個。
包括侍衛和伺候陛下的內官都在殿門外候着。
也就是說,即使他掐死了這個瘋王也沒人會知道……
纔怪!
“你懂我的。”王座上的白髮骷髏拋給他一個眼神。
我不懂……
號稱天下第一無所不知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無助的怯弱表情。
“我記得天劍國的古相嶽傳沃大人講過一個故事。”
請不要省略古代丞相這個詞好嗎?
“在很久以前,有一個被稱爲醫祖的神醫,叫做圓鵲,他家有三兄弟,都精通醫術,而圓鵲的醫術明明是最差的一個,卻名揚天下,他的兩個哥哥卻沒有絲毫的名氣。於是天劍國的國君就問他,這是爲什麼呢?圓鵲解釋到,大哥的醫術最高,總是在別人剛有一點病狀,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就把人治好了。所以別人認爲他沒什麼本事。二哥的醫術其次,在小病出顯時就把病給治了,所以別人認爲他平庸。我是最沒本事的,總是在別人大病的時候,才把人治好,所以世人認爲我有起死回生的本領,豈不知我的兩位哥哥纔是大能呢。”
齊衝羽講完故事,勉強擡起拖着沉重黑色眼袋的右眼,“所以你明白了嗎?”
“……”
我明白個錘子啊我?
“我如果在衛宮水漲船高,處於頂峰的時候拉攏他,他不會感謝我,相反還會認爲是應該的,我需要他才巴結他。但是如果他跌入谷底的時候,我救了他,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聽到這裡,賈勝思總算明白過來。
“陛下英明。”
“相應的,對葉子青那邊也是一樣。這個女人也該學着討好一下朕了。”
“陛下英明。”
齊衝羽點點頭,用枯槁的雙手撐起身體。
由於年久失修,他的骨頭髮出咯咯的聲響。
齊衝羽邁開腿,走到窗邊,掀起窗簾的一角。
陽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到地板上,依稀還是個壯碩模樣。
在賈勝思的眼中,他彷彿又變回了那個偉大的睿智君王。
“再過兩個月不是快到祭劍大典了嗎?”
“是的陛下。”
“這一次的鑄劍師,我想用選拔的方式。”
“啊?”
“每次都是言峰去,不是也挺無聊的嗎,長江後浪推前浪,總得有人去終結天劍國的那個不可一世的神之右手不是?”
賈勝思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然後點了點頭。
“連外面漂着的那位也可以參加嗎?”他指的是衛宮。
“嗯,是時候回來了。”
……
衝劍國地下世界,基本是皇城的下水道連通而成,脈絡四通八達,已經有超過兩三百年的歷史了。
後來規模發展得越來越大,被後臺的衆多大老闆投資擴建了許多空間,逐漸形成如今地下世界的模樣。
爲了維持整個地下世界的空氣流通,通氣道幾乎遍佈了整個穹頂和巖壁。
一個個黑漆漆的通風口,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被流動的空氣,擠壓得嗚咽作響,彷彿鬼哭一般。
風穿過諾大的空間,帶起塵埃,吹翻人的衣袖。
在這越來越燥熱的空氣中,【刀疤】不由得默默運起了寒冰訣。
這個人裸着上身,露出一身虯扎的肌肉,臉上橫亙着一道刀疤,從右眼眉上,一直拉到左下巴,煞是可怕。
他的職責,是守着後面的大門。
那道暗門後面,經營着一個不大不小的賭場,經常來往的,都是些熟客。
這是個只爲鑄劍師和材料鑑定師開放的小賭場。
“刀疤,你是不是越來越胖了?”
回頭看去,只見暗門中走出一個精瘦的人來。
“死猴子,你他媽也越來越瘦了啊!”
時隔一年,刀疤的嘴炮能力倒是長進不少。
猴子擡眼看了看他,然後懶洋洋地蹲在地上,“自從上次黑暗宮殿中死了個六皇子以後,這裡來的人好像就變少了?”
“那種地方關我們雞兒事?本來之前能去黑暗宮殿的也沒幾個。”
猴子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你難得說了一回正確的話。”
“猴子你他媽……”
“別鬧。”猴子眉毛一挑,眼睛看向前方,“來客人了。”
刀疤擡頭看去,果然看到遠處走來兩個人影。
準確地說,是一個人推着一張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