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吹過,雖然是熱帶天氣,萬里無雲,太陽又正好,但是簡闊北肥碩的腦門上冷汗直流。
這幾年他享福慣了,忘記了曾經面對蠻劍國進攻時,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當年的他也是一個驍勇善戰的少年將軍,而不像現在變成了一個肥膩的中年大叔。肚子高高鼓起,低下頭也根本看不到腳。
臉上的橫肉倒是加強了他的威嚴感,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有當年作戰時的身手和勇氣。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長到地面上,看起來還是曾經的瘦弱模樣。
旁邊的小校看得心疼,而且有些強迫症的他開始拿出毛巾,準備給太守大人擦一擦……
對於簡闊北來說,現在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進攻還是撤退?
剛纔派出去的一千人沒有迴音,多半是已經陣亡,對手的人數至少在一萬以上。
不,恐怕不止。
只要讓他的前鋒能夠僵持片刻,並且有一線生機,以馮亮的謹慎,哪怕只有他一個人,也是一定會活着將情報帶回來的。
除非他們當場就被擊殺,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地。
這種情況下,要麼就是對方陣營中有超過十重境界的高手,要麼就是對方的兵力完全碾壓。
從之前掌握的信息來看,明顯第二種情況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北沙軍中有過超十重境界的人。
此時簡闊北不由得有些懊悔起來,還是低估了對方,原本以爲可以打個出其不意,從結果來看,反而是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進攻還是撤退?
這個問題又一次如警鐘般在他的腦中敲響。
如果進攻,在沒有對方情報的情況下,非常冒險,而且對方又有地形優勢,這一萬人過去多半是送死,要進攻也只能等着後面的四萬大軍趕過來。
但是撤退的話……
等待他的,就只有那些同僚們嘲笑的眼神,還有未來下半輩子的無盡後悔。
也許,按照現在年輕陛下的極端個性,他這個官職就沒了。
“嗚哇!!”簡闊北一激靈,突然大喊出來。
小校的毛巾擦到他光潔的大腦門上,把他嚇了一大跳。
“大人,您的汗……”
簡闊北用手摸到臉上,這才發現全身都已經溼透了。
他搖搖頭,稍微鎮定一些,心裡面已經打定主意,按照正常流程,只有唯一的一條路可走——
上報現在的情況,然後等待上面的命令。
……
恆天城座落南沙的中北部,再往北走上四五百里的路程,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沙漠,而這在兩百多年以前,還是一片生機盎然。
皇城恆天,大將軍府。
這是一座建造在南沙的綠洲之中,比鄰荒原的巨大城堡。
是的,比起沙劍國的皇宮來說,大將軍的府邸一點也不遜色,完全由堅硬的大理石構築的巨大圓頂堡壘,外面的高牆圈了一圈又一圈,在高牆之外,種植着一大片綠色植物和鮮花。
沙劍國有兩樣東西是最寶貴的——
水和鮮花。
那些被世人視爲珍寶的高階礦石,並不能代表什麼。而在其他國家中最平常不過的水和鮮花,反而是這裡的人民最珍視的東西。
想看看哪一家最富有,看看他們門前的植物就能知道。
大將軍的豪宅裡面不但有成片的鮮花,還有一碧如洗的泳池。
如果到了晚上,這裡就會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
大將軍的兒子風丹,總是會召集一些相熟的好友來這裡尋歡作樂。
當然,進出的也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大將軍風卓,已經有六十三歲的高齡,長着一頭黑色捲髮,雙眸黑暗深沉,臉上皮膚黝黑,面容堅毅,除了眼角的皺紋和略顯凹陷的眼眶之外,看起來並沒有實際上的那麼蒼老。
他坐在大廳的長椅上,認真地閱讀着乾坤鏡上發送來的信息。
在他的對面坐着一個年輕男子,跟他的面容有幾分相似,對方脣角的鬍鬚還沒有到達扎手的程度,眼神也還稚嫩。
男子躺在長椅上,將雙腿蜷縮起來,一邊品嚐着手中的雪梨,一邊看着手中的乾坤鏡。
偶爾露出一絲傻笑。
風卓的長子風丹完全是一個沉浸在網戀中的少年。
只不過這個小子從十二歲以後就不再聽他的,現在就更管不了。
風卓很多時候在想,自己作爲整個國家軍隊的管理者,最後連自己的兒子也管不住,還真是一件諷刺的事情。
他現在也沒有心思來管這個成年人的私生活,因爲乾坤鏡中的消息對於他來說,完全是一個晴天霹靂。
“什麼?!”
他一臉的震驚,完全不敢相信北沙已經打到陳洲的事實。
“簡闊北這個垃圾。”
風卓站起身來,將乾坤鏡遞給旁邊的年輕男子。
“怎麼了?”
風丹接過來,低頭緩緩讀到裡面的信息——
“昨夜凌晨一點左右,南面福寶礦山已被北沙軍隊佔領,敵人數量不詳,今日我率陳洲軍隊,試圖奪回礦山,先鋒一千人死於山中,至今杳無音訊,初步估計對方數量應在兩萬以上。如今戰局不明,屬下不敢妄作主張,是傾陳洲之兵進攻,或是留守陳洲,等待救援,還請大將軍定奪——陳洲太守,簡闊北叩謝。什麼?!這麼大的事情?!”
風丹也表現出了同樣震驚的表情。
他的第一反應是,如果北沙軍在最南端出現,那麼其他地方又是個什麼情形?
“暫時沒有收到來自其他地區關於北沙的情報。”風卓看他的樣子,猜中了七八分對方的心思,“我估計對方就是從西境沙漠順着軻東鎮的南端一直繞下去的。”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樣的消息,風卓不怒反笑起來,“真是膽大妄爲,很像赤狼的作風。”
“簡闊北的謹慎也是出了名的。這兩個人一動一靜,一個如赤焰烈火,一個如水底寒冰,倒是剛好相反的兩個人。”風丹也跟着笑起來。
風卓點點頭,“所以簡闊北這個老傢伙才把皮球踢回來給我。這樣就不用過多承擔出師不利,或者是延誤戰機的罪責。”
“那父親大人怎麼看?”風丹一雙漆黑的眼眸緊緊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