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後山禁地』
忽略掉與紫英吵過架的難過, 天河真心誠意的將另兩件寒器拿出來:“大哥,你看!這就是長老說的另外兩樣東西,梭羅果和鯤鱗~”
冰內的玄霄難掩欣喜之情:“……好、好!我等這一日, 已等了太久太久!天河, 你幫了大哥很多!幫了瓊華派很多!以時機來說, 確是分毫不差……”
天河自是不解:“時機?”
玄霄沉默片刻, 還是打算暫時不告訴他:“……沒什麼。天河, 若是大哥希望你留下,你也不願嗎? ”畢竟他也爲自己做了許多,等自己真的飛昇成仙, 自是要報答他的。
天河有些難爲的撓撓頭:“啊?…………大哥,這裡真的不是我喜歡的地方, 你破冰以後要是想見我, 就來山下播仙鎮吧, 我和菱紗、夢璃都有點擔心妖界的事,暫時不會走遠的。”
玄霄思索一陣:“如此說來, 你下山的心意已決,大哥多說也無用了……”
天河有些愧疚,在大哥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不能助大哥一臂之力:“大哥,對不起……”
玄霄心態卻淡然:“無妨。人各有志, 豈能相強。”想來天河現在功力有所長進, 但若真的與妖界對抗, 怕還真是有些危險, 不如讓他留在山下罷, 便說,“妖界之事你不必過於擔心, 我有凝冰訣護體,再收融三寒器之力,往昔修爲定能毫無顧忌地施展,其他小妖都不足爲慮,唯一要注意的只有那妖界之主……”
天河好奇:“那是誰?比大哥你還厲害嗎?……比我爹呢?”
玄霄頓時想起捲雲臺上,那日夙玉走後,體內烈炎之息嗜體的萬分痛苦,皺了眉:“……我當年另有他事分心,並未親眼所見,但我師父,前代掌門太清真人與那妖物纏鬥,竟也不敵身死……有弟子說,妖界之主身法詭秘,如幻影飄忽,一招一式盡是俐落狠毒,絕非易與之輩……”
聽了這話,天河擔心起來:“聽起來很厲害……那要怎麼樣才能打贏他?”
雖然妖界之主素來強大,但此時的玄霄早已不把她放在眼裡:“……以我今日之力,也未必會居於下風。”說罷,又想起一件事,“不過……大哥尚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熱心的天河想也不想就說:“什麼事?大哥你儘管說。”
玄霄看向天河手裡的望舒劍:“你身上望舒劍可否借我一用?因羲和、望舒原是配劍,我運功破冰,除去三寒器之外,還需雙劍的陰陽之力配合。”
天河舉起手裡的劍:“這個啊~大哥儘管拿去,反正這本來就是瓊華派的東西,與其留給那個小氣掌門,不如留給你比較好。”
得了望舒,玄霄自是更加自信起來:“……多謝。天河,你助我良多,玄霄永志難忘。”
天河撓撓頭:“說什麼……我們都是兄弟了,幫你是應該的吧?”
玄霄聽了這話,卻無端感嘆起來:“是啊,兄弟……”曾幾何時,有人對他能夠如此盡心盡力?
心下有些感動,他說:“……你且走吧,此地玄冰非一時半刻能夠破除,而我運功定會波及四周,恐怕要誤傷於你。”
天河點點頭:“好。”
想着大哥就要從冰內出來,天河一陣開心:“大哥你從禁地出來以後,要是我已經不在瓊華派,千萬別忘了來山下看看我~”
玄霄的語氣第一次如此緩和:“…………我相信,你我緣分不會如此之淺……”
雲天河卻聽不太懂,心下也不知大哥這樣講,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玄霄想要破冰而出的慾望已經按奈不住:“你去吧……”
天河點點頭,放下望舒,對玄霄揮了揮手,走了出去。
頓時,禁地之內又恢復到一片冷清。
但冷清之中卻暗藏了一種即將爆發的炎熱。
冰內的玄霄喃喃自語道:“十九年的遺憾……”是啊,十九年,他度過的這折磨的十九年,究竟是拜誰所賜?!拜誰所賜?!
聚集全力,他志氣昂揚的說:“爲前人所不能爲之事,否則人生一世,還有何意!”
積鬱了十九年的恨,頓時衝上了他的心頭——
“玄、霄、誓、滅、妖、界!!!”
驅動內力,將三寒器的功用發揮到最大,又藉助望舒羲和之力,幾乎是沒費什麼力氣,封鎖了玄霄十九年的玄冰就出現了一道道裂縫。
等不及玄冰完全化去,他伸掌略微向前用力,堅固無比的玄冰便轟然倒塌。
「夙瑤,速速趕來。」他用傳音秘術傳喚夙瑤。
再次體會到站在地上的感覺,一瞬間他竟然有些恍惚。
握緊了雙手,卻有一陣清脆的鈴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將那串看起來柔弱無比的鈴鐺放在眼前,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狠戾和張狂。
我玄霄,定讓背叛我的人,血債血償!
『即墨』
“大伯……我真的不能再拿了……”我對着善良的大伯搖着手,看着他在我的籃子裡放了許多又大又鮮的魚,我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仙子姑娘,您別跟我們這些凡人客氣呀!來,多拿一些,只求你讓我們年年風調雨順啊……”大伯旁邊的大嬸也把一堆新鮮的菜塞到我的籃子裡。
我真是哭笑不得了,曾經被人當作妖類,現在又成了仙子,可是……奈何我兩個都不是……
“小扣扣……”紈絝柔軟的聲音從耳後傳來,我轉過頭,舒了口氣,趕忙故意大叫:“紈絝,你怎麼纔來!”說着就向他走去,趁大伯大嬸不注意把一籃子的東西都倒了回去。
紈絝妖媚的一笑,頓時六宮粉黛失顏色——周圍的女子們無論上至七十下至七八全都愣住了。
“小扣扣……等急了?剛剛想買點首飾給你……”他有些愧疚的將我環過,旁若無人的親密動作讓我不禁有些臉紅。
“首飾……?”我微微躲着他靠過來的臉,他的氣息鬧得我很癢。
“嗯,你看好不好看?”他將一串閃亮的珠玉釵展現在我的眼前,我有些驚訝的看着珠玉的光芒:“這不便宜吧?你哪來那麼多錢?”
“我沒花錢……”他有些無辜的看着我,在我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將釵輕輕插在我的發中。
“沒花錢?!”我瞪大眼睛,更不可思議了。
他點點頭,指向不遠處的一個店鋪:“那店主說這珠玉釵最合適你不過,就送於我了。”
我似乎有點明白了,黑線着去看那個店鋪裡的女店主,只見她正微張着嘴,眼冒紅心看着紈絝的背影——很明顯犯花癡了。
我我我我……我真想把他掐死!竟然去出賣色相!!!正欲伸手掐他,卻又犯了難,現在周圍這麼多紈絝的FANS,我要是一手掐下去,估計死的最慘的會是我。
紈絝卻全然沒發覺我的心思,將我摟在懷裡百般疼愛,完全把周圍的人當空氣了。
我心裡那個哭啊,紈絝啊紈絝,你沒看見周圍的女人們已經快把我用目光殺死了嗎?
“哼,沒本事的傢伙,竟然靠這種方式賺錢。”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擡頭去看,欣喜的叫了出來:“……歸邪!!”
歸邪褪去了平日裡的那身盔甲,只是着着普通的袍子,但遠遠看來卻還是令人不敢侵犯。
我決定趁機離開這個凶氣成堆的女人圈,衝過去問他:“你的傷都好了?”
沒想到卻始料不及的撞上另一個火爐,他一把將我的肩膀鉗過,將剛剛對於紈絝的怒氣全部發泄到我身上:“霍小扣,你竟敢嫁給他!!”
“小扣扣怎麼的就不能嫁我?”紈絝一個閃身就來到我們面前,語氣不善,手環過我的腰,在我耳邊曖昧道:“小扣扣,我們回狐仙居好不好?別跟外人浪費時間。”根本沒有把歸邪放在眼裡。
我一聽“狐仙居”這三個字,立刻升起了逃脫昇天的希望,想也沒想就點頭:“好好好,我們走……”
誰知歸邪一聽卻當即亮出戰戟:“紈絝,是男人就出來迎戰,別以爲你剛剛復原我就會讓你幾分!”
紈絝一挑眉,摸出掛在我腰間的憐情刃挑在指尖:“憑你,也能接的住我一招?”
他將我鬢間的發整理好,說:“小扣扣,回狐仙居等我,我馬上就來。”
兩人一瞬間衝到空中,我嘴巴大張,十分鬱悶擡起頭,看着在空中迅速飛舞清影飄動的兩人,摸了把汗,決定不管他們自己先走,畢竟保命要緊。
“哇,娘……快看!仙人在打架耶!”一個小童指着天空興奮的大叫。而他娘則羨慕的看着我:“仙子姑娘……您真是幸福……”
我哈哈乾笑兩聲,摸汗,加快腳步向山上走去。
腳纔剛剛踏上狐仙居,歸邪的戰戟就精準的蹭過我的臉,“噔”的一聲插在狐仙居精緻的地板上,震出了好大的一條裂縫。
我有些木然的盯着插在地面上末端還在微微抖動的戰戟,覺得臉上有點疼,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竟然是一片血紅。
歸邪似乎是立即就衝了過來:“傷着你了?唔——”話音還未落,一把小刀就插進了他的腹部,緊接着紈絝憤怒的聲音傳來:“你果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我回過神來,忙拉住紈絝:“不要緊,我沒事……”
他則順勢看看我沾了血的手,又看看我的臉,咬牙,臉上的表情可不是在開玩笑:“我殺了他——”
我慌了:“不要不要,他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沒什麼事……紈絝!”
聽見我叫他名字,他有些不情願的停了下來,心疼的看向我的臉:“痛嗎?”說罷就在我的臉上輕輕施了法術,絲絲的癢意傳來,我搖搖頭:“小傷,不疼的……你……你給歸邪治一治,那一刀不輕……”
“我憑什麼治他!我——”他說了一半卻又止住,因爲看見我可憐兮兮的眼神,僵了一會兒,最終是無奈的咬了咬牙,隨便給半撐在地的歸邪施了法術。
我見血不再流了,上前接過他自己□□的刀,有些怨憤的對歸邪說:“……誰讓你們打來打去的!你除了打架還知道幹什麼!”
他卻比我還怨憤:“我打架哪一次不是爲了你!還有,誰讓你一聲不吭就嫁給他!我在幻瞑等你那麼久,你爲什麼都不來看我?!”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重新開始冒血的傷口,用手輕輕壓住,心裡的愧疚泛了上來,低下頭輕輕說:“對不起……我……”
“我若是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一輩子和他廝混在一起,從此再不見我?”他指着紈絝,眼睛卻憤恨的盯着我。
我咬着牙,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的怒氣卻越來越勝:“霍小扣,是不是隻要我也把自己打成元神,你就會對他像對我這麼好?!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現在就把自己殺了!”
我忙搖頭看他:“不是這樣子……歸邪……我……”
他突然將我狠狠抱在懷裡:“我不要聽你解釋!霍小扣……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你了……”
我咬脣,皺着眉喃喃道:“恨我嗎……那我寧願你恨我……”你現在恨我,總比將來我死了的時候,再恨我要好……
輕輕閉上眼睛,讓自己回到記憶中去。
好不容易讓剛剛復原的紈絝在房中睡去,我走出幻瞑宮,看到婆婆和紫萱正在外面和重樓說着什麼,我站在一邊,想等他們說完,婆婆卻立刻就發現了我:“霍姑娘,老身和萱兒這就回去了,霍姑娘保重。”
我走過去點點頭:“嗯……真的很謝謝你們,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您儘管說。”
她慈祥的看着我:“不敢有勞姑娘了,魔尊大人已經爲萱兒做出承諾,老身也就別無他求了。”
我點點頭,想起之前她對紫萱說過的那番驚世駭俗的話,心裡還是有點不放心,就說:“您不要覺得我多嘴,我只是覺得,紫萱她還小,現在就讓她承受什麼族裔的使命,對她來說還太早了……不如就讓她再快樂的生活幾年吧。”
老婆婆點點頭,說:“姑娘的好意,老身明白了,只是……姑娘嘴上說,不要讓萱兒承受太多,可是姑娘自己呢?是不是也在爲太多紛雜之事操勞?”
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莫非……她竟然看得出我日後的打算?
“老身只有一句話對姑娘說:有些不能改變的事,就算姑娘再怎麼努力,也都是惘然。”
我皺着眉,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裡暗想:不能改變的事?是說天河和菱紗的宿命,抑或是指其他?只是,連天河都能堅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又怎能比他先放棄?
“你不送送她們嗎?”我看向重樓。
他搖搖頭:“不用,她們自己可以回去。”
我呼了一口氣,儘量帶着笑容問他:“那你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銜燭之龍那天所說的我大限已到,是什麼意思?”
他的表情明顯一滯,一時之間竟沒了言語。
我拍拍他的肩膀:“可別說什麼我聽錯了沒有這回事一類的話啊,我可是聽的清清楚楚,你要是不實話實說,我就把你告到今日說法去。”
他深深的看向我,眼神堅定:“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所以,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我搖搖頭:“不行,我捨不得你。”
未等他反應過來,我繼續說道:“我捨不得你再爲我犧牲什麼了,看到紈絝那般,我就告訴自己,不能讓自己再失去任何人了,所以我不要你再爲我做出任何犧牲。”
他的眸子裡映出我堅定微笑着的神情,我聽見我自己說:“重樓,你要是騙我不說實話,我可是一輩子都會不理你哦~”
他抱過我,我不依的吸吸鼻子,嚷嚷道:“抱我也沒用,快說!不然打你屁股!”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才緩緩傳來:“四界之蒂,千年一誕。也就……千年一亡……每隔千年,就會有新的來替代……”
我心裡一嘆,早就知道是這個結局了吧,連神仙都會死,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四界之蒂,又何嘗不會?只是……
“可是……我好像活了已經不止一千年了……”此話說完,自己突然一陣惡寒,怎麼說的我自己好像千年老妖一樣啊……
“那次在魔界,你重傷,我封了你的元神,才延長了你的壽命……”
我瞭解的點點頭:“那是不是我一死,新的四界之蒂就會出現?”
聽到我說死字,他手上更用力了一些:“你不會……”
我擡起頭,伸出手指點着他的下巴:“好啊好啊,從實招來,你騙了我多久?我的壽命應該有多長,這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吧?”
他撫着我的發:“本想第一次見你那日就告訴你的……誰想……”
我恍然大悟:“誰知道我像只八爪魚一樣扒在你身上了是不是?咳、咳咳……”
他的眸子轉成暗紅的顏色,眉頭第一次如此深皺:“我不會讓你有事……”
我伸出手,想撫平他眉間皺起的細紋:“可是你不是說,以後我想做什麼,你都不會阻止我了嗎?喂喂,魔尊可不準食言哦!”
他的手用力的鉗住了我:“除了這一點,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小扣扣!!你在做什麼?”是紈絝憤怒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而那之後,經不住他左鬧右鬧,我連傷勢纔好的歸邪都沒有看,就被他倔強地拉出了幻瞑界。
再睜開眼,即墨的氣息依舊能讓我平靜。
平靜到我可以暫且忘記自己的壽命馬上就要走到盡頭。而其實,這樣不也好?我可以回到那個世界中去,或許運氣再好一點,就把這些都忘記。
所以,歸邪,你恨我吧。
還有草倩,還有奚仲,還有許多許多人,請你們都恨我好了。
而這個恨字,卻突然在我的心間轉了一番味道。
似乎……也是因爲曾經的一個人,對我說的一句“我恨你”,讓我感覺在那一剎那間,整個天地都崩塌了。
而現在,我已經可以微笑起來,因爲那個人只是曾經。我有了更只得珍惜的現在。
我要在我還活着的時候,盡全力做完自己最後能做的事情,這樣,回去之後,纔不會遺憾吧。
我轉過身,對一旁的紈絝說:“我餓了,你去買吃的好不好?……還有,歸邪要不要吃東西?這裡的雞腿很好吃的~你既然來了,就和我們一起住一陣子好不好?”
看到紈絝明顯不樂意的表情,我只好掙脫了歸邪的擁抱去勸他:“我們多一個人也熱鬧一些嘛,好不好?好不好?紈絝~~紈絝~~~”
他有些受不了的打掉我的手:“你別以爲這樣子我就允了你!!”卻在下一刻站起身來,忍住不去看我撒嬌的表情,最後還是無奈的一甩袖子說,“我去買午飯,你們要是敢揹着我做出什麼事,我會來定宰了這廝!”
我蹭着他說:“嘻嘻,我就知道紈絝最好了~~”
他雖然氣不過,卻寵溺的輕觸了下我的眉間,說:“想吃雞腿?”
我點點頭:“多買幾隻吧,歸邪飯量很好的~~”
他剛剛淡去的陰霾重新浮了上來,我卻想起另一件事:“等下,你去買東西的時候,不準出賣色相!!”
聽了這句話,他的心靜竟然又奇蹟般地好了起來,脣角彎彎的撂下一句:“我就知道小扣扣關心我。”就閃身不見了。
只剩下我和歸邪,坐在狐仙居光滑的石臺上。他背對着我,渾身僵硬着,不知道是怎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