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安排過來的人,自然不能怠慢。
許媚和沙羨也上前自報了姓名。
王琛深知其中深意,便欣然應允。
西山明淨道教,被朝廷所推崇,真宗將西山遊帷觀升格爲玉隆宮。
淨明道派尊奉的祖師許遜,他賦性聰穎,博通經史、天文、地理、醫學、陰陽五行學說,尤其愛好道家修煉法術。二十歲舉爲孝廉,屢薦不就。二十九歲拜西安大洞君吳猛學道,盡得秘傳。三十六歲時與文學家郭璞結伴遍訪名山勝地,最後選擇南昌西郊的逍遙山隱居,只求修煉,不願爲仕,平日以孝、悌、 少以射獵爲業,一日入山射鹿,鹿胎墮地,母鹿舔其崽而死。許遜愴然感悟,折弩而歸, 始棲託西山金氏之宅修道。聞豫章人吳猛得術士丁義神方,乃拜大洞君吳猛爲師,傳三清法要。
只是蘇伶舟不明白,這些契丹人來玉隆宮不知所爲何事。
王琛道:“伶舟,若非你及時趕到,今日淨明道不免一敗塗地,既然是沈大人的朋友,以後就是自己人。”
這時,兩名弟子神色慌張的跑過來,道:“師父,那,那蛟龍又出現了!”
蘇伶舟一驚,道:“蛟龍?”
趙淳義神色凝重,立即說道:"數年前,蛟龍爲害,水災連年,祖師爺率領衆弟子,足跡踏遍湖區各地。他不僅爲豫章治水,還到湖南、湖北、福建等地消除水患,贏得人民的廣泛尊崇,斬妖除魔,消除水患,贏得人民的廣泛尊崇。可誰知這蛟龍又出現了。”
王琛道:“當年,祖師爺許遜隱居南昌南郊梅仙祠舊址,創辦道院,名太極觀,額曰“淨明真境”,立淨明道派。其宗旨爲‘淨明忠孝’。祖師爺許遜活到一百三十六歲,於東晉寧康二年八月初一日閤家四十二人一齊飛天成仙,世人尊奉他爲‘許仙’。東晉朝廷爲了表彰他的功德,將旌陽縣改名德陽縣。後人在他居住地西山建起許仙祠,在南昌鐵柱宮建旌陽祠,並受歷代王朝賜匾表彰,王安石撰寫《許旌陽祠記》。‘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典故就出自許旌陽的傳說事蹟。”
趙淳義道:“你們隨我來。”說着,轉身向後山走去。蕭湛需得回去覆命,便向蘇伶舟和許媚、沙羨告辭,轉向王琛拱手道別後便離開了。
三人跟在趙淳義身後,來到西山後面的一個山口。趙淳義走到一個石碑前,他伸手拔開石碑上的枝葉,上面一排排字跡顯露出來:
“存心不善,風水無益,父母不孝,奉神無益,兄弟不和,交友無益,行止不端,讀書無益,心高氣傲,博學無益,作事乖張,聰明無益,不惜元氣,服藥無益,時運不通,妄求無益,妄取人財,佈施無益,淫惡肆欲,陰騭無益,進一步想,有此而少彼,補東而缺西,時刻憂愁,退一步想,良田萬頃,一日止食米一升,大廈千間,一夜止眠地八尺。一升八尺,受用不久,多何用乎?計較爲自身,死後何曾到手中?計較爲兒孫,兒孫自有兒孫福。家財數百萬,陰功無絲忽,積下與兒孫,未必能保守,百年世事有天羅,休把心機太用過,富了又貧貧又富,江河成路路成河,良心自有良心報,奸狡還須奸狡磨。”
字後面還刻着十人的名字:“時荷、甘戰,周廣、陳勳、曾亨、盱烈、施岑、彭抗、黃仁覽、鍾離。”
刻的字是金色的。
蘇伶舟擡手順着比劃,摸了摸字跡,突然震驚,這些字渾厚有力,不像是用鑿刻的,倒像是用手指寫出來的,他面色微凝:“金剛指?”
趙淳義道:“不錯,這《十無益格言》便是一位高人用‘金剛指’刻上去的。這位高人隱居在逍遙山,他身世來歷甚爲奇特,且還知道過去千百年和未來幾千年之事。”
蘇伶舟奇道:“知道過去和未來,那豈不是神仙?”
趙淳義道:“他常年隱居在逍遙山,只有祖師爺在世時見過他,淨明道的開山祖師許遜祖師創教之初,已孝廉爲準則,自逍遙山遇見這位高人後,便看清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玄機,故而有了自己的修行標準,高人在這壁上寫了前半部分,祖師寫了後半部分,下面的那些名字是祖師的高徒,祖師爺希望他們把這個格言世代傳承。祖師又被稱爲許真人,曾經鄱陽湖一帶有一個蛟龍作怪,水患不斷,危害百姓,祖師與蛟龍大戰幾天幾夜,最終戰勝蛟龍,恢復了鄱陽湖一帶往日的祥和和寧靜,當時,這位高人曾預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想到,這蛟龍又出現了。”
蘇伶舟心道:“要是小師叔和師父在,定有辦法對付。”想到這,不免有些惆悵。
沙羨道:“難道沒有人能對付這蛟龍?”
許媚瞪了他一眼,道:“話多!道長自有應對之法。”
王琛嘆了口氣道:“淨明道如今內憂外患,契丹反賊對我教祖師爺留下的《靈劍子》虎視眈眈,蛟龍又在這時出來作惡,爲今之計只有兩個辦法,一是聯合武林中各大名門正派一致對外抗敵,同時想辦法絞殺蛟龍,二是去逍遙山找那位高人,他能知過去千百年和未來千年之事,定也知道破解之法。”
沙羨與許媚面面相覷,心中不免對此行有些悔意。很多事看似完美無缺,實則也有不好的一面。蘇伶舟卻不置可否,此行對他來說,充滿了好奇,同時也見了“世面”,好比這面石壁上的字,還有,曾聽師尊說過的絕學‘金剛指’,這是一位通今博古知道過去未來的高人留下的,這些對於一直在虛無縹緲峰修行的他來說,十分驚奇。他心想要是天資聰慧的小師叔在,她一定也對這位高人的奇事有所好奇。
趙琛又道:“然而,那位高人行蹤不定,雖居於逍遙山,但也常遊歷四方,沒有人見過他。”頓了頓,他又道:“看來,前者更容易些,這幾日,我便和師兄們一起分頭去武林各大門派商議此事。”
回到玉隆宮,趙琛召集所有道教衆弟子,爲他三人引薦,隨後指着一位道人,說道:“他是掌教師兄的大弟子賈真子,這代弟子之中,他修爲最高,我們下山後,就由他帶着你們修習我道教之法。”
蘇伶舟在虛無縹緲峰的十幾年中,自會認字起,便熟讀《孟子》、《論語》、《道德經》,三歲起開始練氣存神修煉法術,但不曾接觸經史、天文、地理、醫學,陰陽五行,淨明道教卻是可以學到這些。
待王琛和趙淳義走後,賈真子每日給他們三人傳授課業,蘇伶舟倒是如飢似渴,許媚和沙羨虛與委蛇,對這些乏味的道教之法沒有興趣,且道教中每日飲食清淡,兩人竟懷念起京中錦衣玉食的日子來,閒暇之餘,就跑到後山溪澗抓魚,山林間逮野雞。蘇伶舟自幼粗茶淡飯慣了,從不在飲食上挑三揀四,少年貪玩是常有的事,被他二人拉去捉魚烤雞也覺得十分有趣。
這日,三人捉回來兩隻野雞,就地生起火,把野雞處理乾淨後,用樹枝支起在火上烤。
野雞烤的香氣四溢,沙羨拿着樹枝看着烤雞,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許媚突然看着蘇伶舟嚷道:“忘了拿調料了!”
於是,蘇伶舟回到院內,穿過迴廊往廚房走,此時,夜色暗淡,剛剛走到藏經閣門口,就看見一個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探頭探腦輕手輕腳的從藏經閣內閃將出來。蘇伶舟頓時駐足,心道:“難道是遼國聖宗的人?”他足底輕點,躍到那人跟前,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朝着那人活穴一點,那人根本來不及躲閃,定在原地不能動彈。蘇伶舟上前扯掉那人蒙面,他驚呆了。
是賈真子!
可能是太震驚了,他手中的無邪“哐當”落在地上,無邪乃是技藝高超的鑄劍師經過密法煉製的,劍柄較輕均是純銀鍛造,劍身如雪般晶瑩剔透,極其薄,卻削鐵如泥,此劍仙氣飄逸,看似輕靈,落在地上卻發出了一聲悶響。安靜的院內頓時被驚動,有弟子循聲喊道:“誰?”蘇伶舟左手握着劍鞘,腳下一挑,將劍身挑起,無邪穩穩當當的插入劍鞘之中。他擡手解開賈真子的穴道,朝那邊回道:“是我,蘇伶舟,肚子餓了,找點東西吃。”
穴道解開後,賈真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夜色中躥去。
聞言,那位弟子便打消了疑慮,竟自歇息去了。蘇伶舟被方纔所發生的事給繞住了,一時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他抱着手,無邪橫在手臂之中,歪着頭靠在廊柱上,百思不得其解。
賈真子作爲淨明道第不知道多少代的大弟子,怎會半夜偷偷摸摸的蒙面穿着夜行衣來藏經閣?玉隆宮的藏經閣乃是淨明道教中歷來執教掌門才能去的地方,裡面一定放着很重要的東西,這位外邊看起來品行端正,令所有人無不稱讚,無不敬仰的大師兄怎麼會做出這種盜竊的行爲,簡直令人匪夷所思。蘇伶舟方纔放了他,並不是包庇,只是他覺得賈真子是個正人君子,總而言之,蘇伶舟不相信他是壞人,絕不可能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