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十三年,五月末。
距離陽平關之戰落幕,已經過去了數日時間,但其掀起的波瀾卻遠遠沒有停滯,整個江湖,尤其是南域江湖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不止是因爲世人震驚於江徹的強大,還因爲.越州的清洗已然開始。
自邊關三大重鎮始,在李曠等人奉江徹之命徹底收服了越州境內的五萬鎮南軍後,便迅速開始對各地的叛軍動手。
所過之處,但凡曾經鬧過亂子的江湖勢力,世家豪強,全部都在清洗名單之內,尤其是在血海門和臨元魏氏的扶持之下。
整個越州境內,轉瞬間便陷入了讓人膽寒的境地之中。
爲了徹底肅清江湖,將整個越州的勢力全部凝爲一體,鎮南軍舉起了屠刀,所過之處,血流滾滾,人頭滿地。
而江徹的名望也在轉瞬間驟然降低。
只不過,對此江徹沒有絲毫的感覺。
名望雖好,卻比不過實際利益。
更何況,他此刻對外已經宣告閉關,真正的主事者乃是鎮南軍副將李曠李顯等人,以及血海門門主裴紅衣輔佐。
與此同時,隨着陽平關之戰的發酵,江徹鎮殺數位大宗師的戰績也徹底名傳江湖,不僅得了一個神尊的稱謂。
還被朝廷直接列爲了風雲榜第三。
至於第一和第二,皆爲名震江湖的仙門強者,江徹如此短的時間便衝到了這一步,直接與天下所有同輩之人拉開了難以逾越的鴻溝天塹。
畢竟,上一次武境之戰的諸多年輕俊傑,雖然不乏踏入神相成就大宗師之輩,可迄今爲止,也沒有一人夠得上風雲武榜的評判標準。
是以江湖上的武者提及江徹之際,已經沒有人再將其當做是年輕一輩,已然是到了與江湖之中之中真正強者相提並論的層次。
並且,江徹位列風雲榜第三,赫然與絕大部分尊者都拉開了距離。
被譽爲武聖之下,最頂尖的元神尊者。
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而京城之內,同樣是如此。
諸多與江徹有過交集的武者,均是複雜難言。
如黑衙神使陳慶方一般,原本江徹只是他的晚輩,即便是後來登上了神使之位,看似與他平起平坐,實際上二人之間還是有些差距。
但隨着陽平關的戰績一出,他再也無法將江徹當做後輩。
而是真正的同層次同僚。
且非常關鍵的是,他還遠遠不如江徹,他雖然也列入了風雲榜內,但也只是堪堪殺入前二十而已,距離聖境依舊很遠。
可江徹不一樣,其雖然修爲還只是初入元神,可整個江湖誰會將其當做是一個尋常尊者?
那是未來的武聖!
幾乎板上釘釘的武中之聖。
如今潛力已顯,誰人不敬畏三分?
是以,在得知此事之後,他便立即開始準備,爲江徹請賞事宜。
相比之下,三皇子姬長盛便是欣喜若狂了,江徹離京之前,已然擺明車馬的要支持他,此事在整個江湖都算不得什麼秘密。
如今江徹已然勢起,稱得上是他最大的助力。
甚至他還有些慶幸,因爲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看重江徹的潛力,以及其背後的神王姬成道,可現如今,江徹單憑一己之力,便足以給予他可以比肩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地位。
這一刻,他想到了睡服江徹的母后。
得知此消息之後,迅速前往了皇后寢宮,將江徹名震天下,擊退百越的戰績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一遍,聽的薛白嫀都有些心驚肉跳。
臉上更是不自覺的浮現出了一抹擔憂。
她也不知爲何,自從與江徹深入交流幾次之後,便仿若是着了魔一般,自江徹離開之後,幾乎日夜都在思念對方。
仿若生出了什麼依賴感一般。
她甚至生出了不希望江徹功成名就,而是讓江徹永遠在京城陪她的念頭,只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即逝而已。
畢竟江徹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甚至於,她和江徹之間的關係本就有些不正常,或許在江徹看來,她就是一個有些身份地位的女人。
但也僅此而已。
不然的話,自江徹離開之後,也不會從來沒有聯繫過她。
“母妃,您不高興?”
姬長盛興奮的講述完之後,結果卻沒有看到母后臉上的喜色,反而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薛白嫀眸光閃動,輕嘆了一口氣:
“盛兒,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江徹支持你,可越是在這種時候,你便越是要保持沉穩,即便是高興,也不能表現的太過。
不然,可能不僅會給你惹麻煩,還會給江徹惹麻煩。”
“母后之言,兒臣自然明白。”
姬長盛聞言笑了笑,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一般:
“可惜江神使與兒臣之間始終隔着一層東西,如今江神使位高權重,甚至將會取代曾經李成國的位置,孩兒只怕到時候.”
“放心吧,江神使不是言而無信之輩。”
“呵呵,母后當初說服了江徹,兒臣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兒臣終究曾與江神使起過些許衝突,日後聯絡江神使這方面上。
還要母后多多費心啊。”
姬長盛連忙道。
他此番前來,其實也正是因爲如此。
因爲他和江徹之間溝通的橋樑就是他的母后,即便是加深感情,也應該由母后來做。
薛白嫀心中一跳,餘光瞥了一眼姬長盛的神情,似乎是在查探他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但看了片刻之後,她便鬆了一口氣。
想着以姬長盛的才智,應該不至於窺探出什麼不對。
頓了頓,她隨口岔開了話題。
皇宮,御書房內。
燭火明亮,香薰繚繞。
整個御書房內此刻都縈繞着一股莫名的威壓。
正如皇后薛白嫀所擔憂的那般,元康帝姬文豪對於江徹能夠擋住百越聯軍入侵一事很高興,可高興之餘便又生出了許多忌憚。
如今的江徹,豈不正是昔日的李成國?
並且,還遠超李成國的權勢的實力。
當初的李成國雖然坐擁越州,麾下十萬精銳,可終究只是一個元神尊者而已,距離武聖非常遙遠,在朝廷看來只是芥蘚之疾罷了。
可江徹不一樣,他的資質天下皆知,日後必爲武聖,而陽平關之戰無疑將江徹的威望推至了頂峰,以決死之心鎮守越州國門。
這在越州境內,必然是盡取民心。
如今更是執掌了鎮南軍,手中權勢已然遠遠超過了李成國,最重要的是,經此一戰,江徹在百越之地的威望必然也達到了頂峰。
一旦江徹成聖生出割據之心,那他反倒是養虎爲患了。
可擔憂歸擔憂,江徹之功天下皆明,他不可能不對其封賞,更無法在如今這個關頭,將江徹調離越州,並且,江徹的背後還有姬成道。
縱然江徹曾經表露過臣服他的態度,可姬文豪在之後的諸多事中,已經看出了一些問題,不相信江徹的忠心。
而有姬成道這尊真神護佑,他即便是心中再忌憚,也不可能對其打壓。
甚至於,江徹和姬成道,如今一個鎮守南疆,一個鎮守北疆,若是姬成道一道命令落下,豈不是南北夾擊之勢?
現在南疆之患已解,北疆方面雖然稱不上大勝,可在姬成道運籌帷幄之下,不僅鎮殺了一位北蠻武聖,還逼退了進犯的兵馬。
可以說,如今除了天淵方面的壓力之外,如今大週三面環敵的境地已然緩解了很多。
若在這個時候跟姬成道和江徹起衝突,後果難料
也正因此,在得知了南疆大捷和北疆戰事之後,他此刻反而是陷入到了一種複雜境地之中,身爲皇帝,他自是希望取勝。
可作爲威望不足以震懾天下的皇帝時,他又希望下面的臣子不要功高震主。
“陛下,該歇息了。”
一直候着的紅袍太監李承忠忽然開口提醒道。
姬文豪睜開雙目,吐出一口濁氣:
“承忠啊。”
“奴婢在。”
“對於南疆戰事,你怎麼看?”
“奴婢爲陛下賀,冠軍侯擊敗百越聯軍,經此一戰,不僅剿滅了謀逆的李成國,還震懾住了百越諸國,不出意外,或許幾十年內南疆都可能再無戰事。”
李承忠的臉上堆起笑臉。
“那京城百姓呢?”
“繡衣衛傳來的消息看,如今不止是京城百姓,各州各府的百姓都是興高采烈,尤其是越州百姓,還有不少人爲冠軍侯立了生祠呢。”
“生祠.”
姬文豪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沉寂片刻後又問:
“那依你看,朕該如何封賞冠軍侯?”
“奴婢眼界淺薄,不敢妄言。”
李承忠連忙低下頭,似是有些惶恐。
“朕恕你無罪。”
李承忠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姬文豪,作爲皇帝的貼身近侍,他豈能不知道皇帝對於江徹和姬成道的忌憚?思索片刻後方纔開口:
“奴婢以爲,讓冠軍侯承襲李成國的爵位,再加一些食邑封賞即可。”
姬文豪嗤笑一聲:
“若是如此,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朕?”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連你這奴婢都覺得朕心胸不夠寬廣,日後如何能夠統御天下?”瞥了一眼李承忠,姬文豪已然心下做好了衡量,旋即擺擺手示意回宮歇息。
李承忠自是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的吩咐着一切。
翌日一早,時逢朝會。
雖然陽平關大捷和北疆大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京城,但真正的封賞還是要在朝會之上宣告,當然,私下裡皇帝自然早已經接見過諸多大臣商議封賞善後撫卹一事。
朝會,只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而在這場朝會之上,一則消息也迅速傳遍了天下。
對於姬成道的封賞,皇帝只是加封一些虛名,以及一些食邑,畢竟作爲皇叔的姬成道,本身就已經是朝廷的神王。
乃是皇帝之下第一人,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只能將這些封賞,逸散給姬成道下面的將軍和士卒,本身得不了太多的好處。
當然,皇帝也清楚姬成道是個什麼性格,雖然忌憚姬成道的權勢,可並不害怕姬成道不忠心,畢竟姬成道是真的擁有廢立皇帝的資格的。
相比之下,江徹這邊的封賞便很顯得隆重了。
這不僅因爲江徹年輕爵位較低,還因爲江徹這邊的戰果更加喜人,誅殺近二十位神相大宗師,滅殺十多萬百越精銳。
且禦敵於國門之外,一戰定乾坤。
而北疆戰事雖然勝了,卻是慘勝,雖然姬成道運籌帷幄,可耐不住此番大戰的激烈,不僅有王庭鐵騎,還有青天教裡應外合。
導致最開始時,朝廷節節敗退。
直到最後,姬成道方纔力挽狂瀾,設陣滅殺了一尊武聖,十餘位大宗師,更是重創了北蠻王庭,可饒是如此,北蠻王庭仍舊是在幽州大肆劫掠。
導致百姓傷亡慘重
爲此,即便是朝廷有意宣揚的情況下,姬成道還是勒令不準,將影響儘量減少,仿若是在爲江徹造勢一般。
是以,如此一對比,就顯得江徹這邊更具有傳奇性,也更能吸引百姓和江湖人的目光,當然,也有很多人明白北疆和南疆戰事的巨大差別。
可朝廷都在降低影響,誰敢跟姬成道過不去?
而在封賞之中,朝廷不僅賞賜了大量修行資源作爲戰後撫卹以及軍功封賞之外,還給江徹繼續加官進爵。
原本在很多人看來,可能江徹還是會封爲侯爵,只不過是鎮南靖南等侯爵,但皇帝似乎是爲了顯示恩寵,直接給江徹封了個公爵。
位在王爵之下,堪稱位極人臣。
除了皇帝、親王、以及異姓王之外,江徹的爵位已然達到了第一層次,號武安公,意爲武安天下,除此外,江徹更是領越州牧,鎮南將軍之職。
並且即便是在如此封賞之下,皇帝還是沒有收回江徹的黑衙神使之位,可以說,如今的江徹,已然稱得上是位極人臣。
這當然不是皇帝不想,而是在如今江徹功勳天下盡知之下,他不好動手削去江徹的實權,只能用這種方式對其封賞。